第51章
任嘯徐緊握著雙拳,穩住自己,道:
“媽媽,我就算再怎麽下作,也不會玩這種把戲!當初你是怎麽擔心我會喜歡上他?還讓我跟你保證一定會接受你給我安排的婚姻——現在又是怎麽回事!你懷疑我也就罷了,他懂什麽,你憑什麽把他也扯進來!”
“他還不懂?他懂得多了!他不但懂得怎麽迷惑人心,還懂得怎麽來演這出苦肉計!”
任嘯徐聽了苦肉計三個字,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顫。
媽媽懂什麽?顧家臣跟著他,吃的苦難道還不夠麽?
他剛剛和顧家臣在一起,是初三的時候,到了高中,兩個人已經如膠似漆起來。
大人的世界有太多的倫理道德和潛規則可以利用,所以反而更能容忍這樣的事情。可小孩子的世界是單純的,單純而熱血,因為單純所以衝動,因為熱血所以不好管理。
自是少年偏會使刁,那時候背地裏看不慣顧家臣的人很多,顧家臣在高中常常走一步腳下就是絆子。
一開始是小兒科的陷害,比方說考試的時候,常常會有人往他桌子下麵扔個紙團,上麵寫著答案。一旦被老師看到了,就會把顧家臣拉出去訓一頓。
可是寫字終究有筆記可循。任嘯徐順著筆記找出了幾個人,修理了一頓之後,那些人並沒有罷手,轉而尋找其他方法。
那時候考試,考完之後,老師常常是讓大家從最後一個同學開始,把試卷往前一個同學傳遞,一直到第一個同學,然後讓第一個同學把試卷收起來,放在講台上。顧家臣的試卷就常常在這樣的傳遞過程中不見了。
顧家臣知道有人整他,可他的個性軟弱,每次任嘯徐要發作,他都還會勸任嘯徐說,這樣沒關係,你真發作了,他們更看我不順眼了。
諸如此類的事情伴隨了顧家臣的整個高一生活。
到高二的時候,顧家臣實在有點疲乏了,就去拜托任嘯徐幫他想想辦法,說這樣他沒辦法好好學習。
那個時候顧家臣的身體,已經開始變得虛弱了。那樣瘦小的身子,依偎在自己懷裏,眼角掛著淚,跟他說:
“嘯徐,我覺得好累……喜歡你好累,不喜歡你又好苦。”
聽到那幾個字,任嘯徐隻覺得心像被絲線纏繞住一般,漸漸勒緊,漸漸地勒緊,勒得他動一下都是牽扯,動一下都是心疼。
喜歡好累,不喜歡又好苦。
他好不容易才喜歡上了他,可是在一起卻有那麽多的阻礙……他好累,累到寧願不再喜歡他,卻發現,要離開也是那樣的辛苦。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任嘯徐把幾個背後搞鬼的人揪出來狠揍了一頓。本來以為事情了了,誰知道那幾個人報複心那麽重,竟然趁一次體育課,把顧家臣騙到當時並啟用的室外遊泳池,把他推了下去。
顧家臣不會遊泳,差一點就淹死了。
任嘯徐氣的渾身發抖。
媽媽懂什麽呢?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兩個在一起到底經曆了什麽……他疼他愛他都還來不及,他怎麽會舍得讓顧家臣去演苦肉計?
就算知道又怎麽樣呢?她根本就是個無血無淚的人!
她隻會堤防,隻會趕盡殺絕。對未婚夫不滿意,就能弄得人家家破人亡;父親在外麵有情人,她就能找人把那情人給撞死;哥哥和季澤同在一起,她也能直接拿著情人的包養協議去找人家老子娘談判……
至於他和顧家臣……他還能奢求什麽呢?在一個無情的人麵前,多情本來就是一種笑話,就是一種荒謬罷了。
他怎麽能要求她懂?
“嗬嗬……”任嘯徐突然笑了,“媽媽,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自信了?竟然以為自己會栽在他手上……”
沈氏頓了一頓,緩緩深吸了一口氣,道:“嘯徐……媽媽以為你是站在我這邊的……媽媽以為你真的不會和你哥哥爭什麽……媽媽以為,你是個聽話的孩子……嘯徐,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任嘯徐也慢慢靜下來,冷笑著說:“媽媽才是奇怪呢,要是我是外麵的小老婆生的也就罷了,我明明也是媽媽親生的——您為什麽隻偏袒哥哥?”
沈氏聞言,喃喃道:“我沒有偏袒你哥哥——隻是一開始咱們不就說好了麽……”
“這還不叫偏袒?爸爸還一句話都沒說呢,您就先把我叫來罵一頓,隻不過因為這件事可能會影響到哥哥——隻是可能會影響到他,我就要受這樣的責罵,若是真的影響了他,不知道我會怎麽樣呢!
“我真的不懂,媽媽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自信了?哥哥是老大,能力也不比我差,父親為了表示重視,還特地安排了這個機會,讓哥哥比我多拿2%的股份——這難道還不夠?媽媽何苦防賊一樣防著我呢?”
沈氏聽到這裏,語氣才終於軟了一點。
“此話當真?你父親……真的打算把那2%,給你哥哥?”
“媽媽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自我進任氏開始,從工作崗位,到秘書,到手下的助理,到輔佐的叔伯們,都是父親直接撥給的。他真的重視我,直接把股份劃給我就是,何苦弄這麽一出來?父親一門心思想要提拔哥哥,卻沒想到遭到人這樣的誤解……”
任嘯徐歎了一口氣,低頭不言。
沈氏聽他這麽說,才終於有些消了氣的樣子,坐在沙發上半晌也沒說話,她理了理頭發,然後對任嘯徐揮揮手,道:
“你先去睡吧。”
任嘯徐略點了點頭道:“那我先走了,媽媽晚安。”
說著便退出了沈氏的休息室。
等下了樓梯,回到電梯裏,周圍都是自己人的時候,任嘯徐才對陪著他回房的安執事道:“我看她是老糊塗了!”
安執事微笑著道:“夫人也不過是氣昏了頭——那個人您還不知道麽?能力是一等的,計謀也妥帖,心智……怕還不如小孩子成熟。”
“喝洋墨水喝多了,忘了這是在哪兒。她那個樣子,爸爸竟然能容她到今天!”
“少爺,不是安執事多嘴,夫人雖然孩子氣,可論起心狠手辣來,老爺也不敢小看她。”
任嘯徐聽他這麽一說,想起母親往日的種種行徑,又想起他看到顧家臣渾身傷痕的時候,那萬箭穿心一般的心痛。心想,當日父親一定也像這樣心痛吧……不,恐怕不止。顧家臣隻是受了傷,可那個人確實永遠離開了父親。
他隻能歎一口氣,道:“真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安執事又道:“少爺不用擔心,雖然夫人力挺大少爺,可這任氏到最後還是老爺說了算,少爺做好自己的工作就是。”
任嘯徐對他說:“安執事,我知道你衷心——在這宅子幹了這麽多年,你的眼力勁兒是一等一的,照你看,我哥哥那個人……他到底如何?”
安執事隻說:“少爺,路遙知馬力,日久才見人心。大少爺回來能有多久?慢慢看著,他安的什麽心,日後就知道了。隻不過——要提醒少爺一句,大少爺從小就是夫人帶的,不像您,是保姆帶的……大少爺像夫人,可他的心思比夫人深,少爺如果沒有把握,先讓他安心以太子爺的身份進任氏,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任嘯徐聽了,少不得隻能先沉住氣,道:“我知道了,安執事,辛苦你了。”
安執事聞言便退入電梯,下樓去了。
任嘯徐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心中還是惦記著顧家臣。他一側過頭來,看見自己懷裏空空的,心中便也覺得空澇澇的。翻了兩下,就起來叫韓秘書:
“備車,我要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