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此語一出,四座皆驚。任嘯懷身後站著的,他的貼身秘書,已經有點按捺不住的興奮寫在臉上。
任嘯徐倒是沒什麽反映,隻是微笑。他看了看韓秘書,後者也是不動聲色,暗暗朝他使了個眼神。
任嘯徐鼻子裏無聲地哼了一哼,端起一邊高腳小藤桌兒上的咖啡杯,淺淺呷了一口。
“具體的資料唐秘書會轉發給你們各自的秘書,會議就在下個月,時間很緊。”
任常華說著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繼續道:“你們都下去好好準備吧。積極迎戰!隻不過……雖然是我一時興起出給你們出的考題,但是你們都得給我老老實實地去做,可不許玩花樣。要是讓我知道誰在背後搞些下流肮髒的手段,我保證他今後一輩子也別進不了任氏的門!”
這話說得在場的人都是一震,趕緊低下了頭。
任常華回過頭來看了他們一眼,又恢複了笑容道:“不過,我相信你們也不會玩那些,任氏的家訓——家和萬事興。兄弟相殘是最忌諱的。好了,你們都回房去吧,我要休息了。”
任嘯徐和任嘯懷趕緊站起來跟爸爸說晚安,然後帶著各自的秘書紛紛退出房間。
顧家臣等在偌大的起居室裏。任嘯徐的起居室一定要有落地窗,這點似乎是跟他爸爸一樣。
隻不過牡丹城的房子在市區,落地窗外麵能看到萬家燈火。而本宅,是獨自在郊區,方圓十裏隻有這一處宅邸。放眼望去,除了青山綠水,碧樹紅花,一點人間煙火也看不到,風景好歸好,難免有點冷清孤寂。
顧家臣的眼光落在起居室的沙發上。這套沙發是織花的,紅白相間的絲線做底色,上麵滿是大朵大朵的姹紫嫣紅,真是花團錦簇。
牆上是貝殼色的流光,印著蜷曲而複雜的花紋,像是雲紋,又像是什麽別的花。起居室和臥室之間是兩片雕花玻璃隔開,玻璃的邊框和這屋子裏的櫃子,以及沙發扶手的邊角上,都塗著清一色的金漆。
顧家臣閑得無聊,就問旁邊的女傭道:“你們家二少爺不喜歡這種繁雜的圖案,這裏的家具都是誰選的?”
那女傭站著也無聊,顧家臣又不吃東西,她端了蛋糕和咖啡來,顧家臣一點也沒動。聽見他說話了,就回答:“這裏的家具都是夫人親自選的。二少爺沒說過喜不喜歡,一直也沒換。”
顧家臣答了一聲“哦”。心想,她說的夫人就是那個臉小小的,梳著高高的盤發,戴著碩大的珍珠耳環的女人吧?那天他曾看到過她的背影和側臉,心中有一個模糊的輪廓。
後來顧家臣在電視上也見到過任嘯徐的母親,似乎是個活躍在商界和慈善界的女人。
任嘯徐的母親是沈氏集團的千金,從小就是出了名的天才,而且也喝過洋墨水。
沈氏集團是西南老字號的茶葉商,幾乎控製了整個西南的茶葉市場,名頭很大。沈玉妝,是任嘯徐母親的名字。碧玉妝成一樹高。她本人和她的名字一樣,是個極致的美人。
隻是那張常常出現在電視上的臉,永遠給人一種清冷的感覺。她似乎從來不笑,哪怕是冷笑,也沒看見過。顧家臣和沈氏隻碰過一次麵,是在一家五星級酒店裏。那時候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隻狗。
這個女人,用冰山來形容她,好像不是很貼切,顧家臣覺得,她更像是一台機器。
沈玉妝是出了名的鐵娘子,工作起來一絲不苟。聽說她工作的時候,每件事的時間必須精確到秒。在她手下工作的人,都需要長期和心理醫生保持聯係,否則很容易就辭職了。而就算能忍住不辭職的,也常常被她以一些外人看來實在是微不足道的理由辭退。
任嘯徐有這樣的媽媽,很是讓人為他捏一把汗。
好在這個女人是一個工作狂,根本沒時間去管兒子們。她嫁到任家之後,也並沒有丟下娘家的職務,一直幫著她哥哥打理沈氏的生意。現在她手中還持有任氏15%的股份,地位根本不可小覷,一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旁人根本不敢忤逆她分毫。
關於這個女人的傳聞還有很多。
聽說她年輕的時候,父母給她訂了一門親。
因為男方的家世不如她,所以她並不滿意父母的安排。可她沒有跟其他的子女一樣,直接向父母提出不滿,而是假裝接受了這一門親事。
然後她就以未婚妻的身份,仗著自己的家世比男方好,不斷折磨那個男人。最後逼得那男人和父母大吵一架。後來又不知道怎麽了,那男人家裏就出了事,幾乎家破人亡。這樁婚事也隨之泡湯了。
那之後她才遇到了現在的丈夫,並且結婚生子。
這段婚姻一開始並不順利。因為任氏是比沈氏大很多的企業,沈玉妝失去了身份的優勢。任常華年輕的時候是出名的花花公子,聽說他們兩個也是奉子成婚。婚後任常華在外麵有人。
可是沈氏是一個非常要強的女人,並且有嚴重的強迫症,不允許自己的男人被別的女人共有。
後來,聽說那個小三被車撞死了。當時的傳聞都說是沈玉妝下的手,可是司機肇事逃逸,消失的無影無蹤,警方一點證據也沒有。小三死後,任常華就再沒有在外麵養過女人了。
當然,這些也隻是傳聞,是二十多年前的舊八卦。顧家臣此時閑的沒事,聽到女傭提起“夫人”兩個字來,就聯想了這許多。
聯想得差不多的時候,任嘯徐回來了,他打發了女傭出去,把衣服脫下來扔在床上,嘴角掛著微笑,一臉的高興。
“你爸爸找你們談什麽了?”顧家臣看見他這麽高興,就好奇地問。
“談了一個獎品,很大的獎品!”任嘯徐伸出兩個手指頭比了比,“獎品是2%的股份。”
“是生意上的任務?”
“是啊,一個會議——先不說這個。”生意上的問題任嘯徐向來是點到即止,此時他已經寬衣完畢,拉著顧家臣往床邊走去。
本宅的裝飾風格一色的華麗,連被子也不是輕薄柔軟的蠶絲被,而是厚重的織花錦被。五彩閃光的絲線在床單被子上繡著大多大多的牡丹花,床墊又厚又軟,躺上去就是一個深深的窩。
任嘯徐壓著他,一邊解他的襯衫扣子一邊說:“你這製服要穿到什麽時候?你沒穿膩我都看膩了!”
他說著把脫下來的衣服一口氣扔出去好遠。
顧家臣躺在床上,吊頂上的燈飾映在他眼裏,如同星海般璀璨,異常奪目。燈光照在流光溢彩的織錦被麵上,照在大床金色的鑲邊上,照在臥室門口華麗的五彩玻璃上,照在四周貝殼般華麗潤澤的牆麵上……
任嘯徐甜甜的汗香從身體上方傳來,顧家臣身上是他熟悉的觸摸的溫度……兩腿間是他熟悉的有力的律動……耳邊是他熟悉的濃重的喘息……還有那貫穿全身的,讓顧家臣如騰雲駕霧一般的,任嘯徐給的,熟悉的快感……
這種感覺真是奇妙啊,被包圍在那樣華麗的空間裏,被包圍在那樣灼熱的溫度裏,就好像身在夢境中一樣。
聽說唐朝的時候有一個姓盧的書生,和天下眾生一樣渴望榮華富貴。
一個道士開解他不成,就讓他睡在自己的枕頭上,書生在夢中經曆了大起大跌。他夢見自己回到家鄉,娶了一個十分漂亮有錢的女子為妻,不久之後又中了進士,然後經過層層提拔,當上了節度使,大破戎虜之兵,然後升為宰相,做了十年餘。他夢見自己生了五個兒子,個個都做了官,然後又有了十幾個孫子,成為天下一大家族,擁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後來他在八十歲的時候死去。
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他做了這樣一個長長的夢,而店主連一鍋黃米飯都沒有煮熟。
顧家臣躺在床上,一邊覺得自己飄飄欲仙,一邊想著,會不會,這一切,也隻是黃粱一夢呢?
夢醒之後,是不是,是不是不會再有壓在自己身上的這個男人,不會有讓人眼花繚亂的房間,不會有季澤同的尋死,不會有讓人心生畏懼的任嘯徐的媽媽……是不是,是不是也不會有父親每日期盼的目光,不會再有母親終日勞碌的身影,不會再有詩華和爸爸吵了架,摔門而去的背影……
而他自己,隻不過是站在灶旁煮著一鍋粥的時候,不小心打了個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