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禦賞圖
“為什麽蘑菇會在這張畫兒裏啊?”王敦跟在胡橙屁股後麵一路狂奔著,跑得氣喘籲籲地大聲說道。
“現在還不知道,跟上去看看!”
胡橙一麵跟著前麵那個盛裝美男子的馬車飛奔,腦子裏的邏輯思維同時還在不停地運作著,這幅畫一出世為什麽就會驚動了蘑菇?
第一,這幅畫兒是紀實題材的,偶然把混跡在市井之中的翩翩濁世佳公子蘑菇裹挾著畫了進去也不是不可能的,第二,這幅畫跟蘑菇還有更深的淵源,因為胡橙覺得蘑菇的行為舉止跟畫中的其他人那些有些機械性的行為又不太相似,簡直就像是……
胡橙剛剛想到這裏,一抬眼,前麵飛馳的馬車已經停了下來,車簾微微掀起,裏麵露出了蘑菇那張經過吉列風速三修整過的盛世美顏。
“沒路了。”他笑得讓人如沐春風,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然後,整個兒馬車義無反顧地往前麵駕駛了過去。
“糟了!”
胡橙大喊一聲,一個箭步追了過去,試圖伸手捉住馬車的尾端,卻被身後的王敦一個熊抱給撲倒在了地上。
兩個人滾成一團兒轉了好幾個圈子才堪堪地停了下來,胡橙把糊了他一臉的王敦的俊臉扒開,伸手扇了扇眼前的煙塵。
在旁邊還是熙熙攘攘的集市的盡頭,是一片虛無,這裏就是畫作被割裂的地方,而畫中的所有人都對此視而不見。
“萬丈深淵。”
胡橙搖了搖頭,即使他見多識廣,這樣的景色還真的就沒怎麽見到過,隔著旁邊幾步路遠的地方就是熙熙攘攘的集市,五行八作做買做賣應有盡有,一片風流富貴的繁華景象。而在幾乎是一線之隔的地方,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淵藪,越往下越是朦朦朧朧的灰白色的一片,不知道霧氣還是煙塵,又或者是來自虛無的召喚。
“如果我們掉下去會怎麽樣?”
胡橙想起了剛才蘑菇回頭的時候那個神秘的笑意,更加坐實了他的猜測,蘑菇並不是從屬於這幅畫的,而是……
“不會怎麽樣的,放心吧。”一直在旁邊傻站著的王敦終於說話了。
“現在可不是逞強的時候。”
胡橙搖搖頭說,一麵還在有些癡迷地看著那個碩大無朋的切口,在現實世界裏它隻是一條線,可是在這個平行的世界之中,竟然被割裂成了一座望鄉台,似乎人們走到了這裏,從深淵裏吹出的熏風都在誘惑著他們心甘情願地用自己的身體去填滿這座深邃的溝壑。
我沒有逞強啊,寶寶的本體別說一個破平行世界的深淵了,就是馬裏亞納海溝東非大裂穀照樣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啊,等等,有容是誰?王敦的腦內依然在高速YY。
“王敦,你看,深淵的下麵,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胡橙似乎在淵藪之中發現了什麽新的疑點,伸手指著斷崖的下麵,回過頭來看著他。
“小心!”
就在胡橙回頭的空當,王敦看見深淵裏似乎真的爬出了什麽東西,可是……太大了,一下子湧現了出來,黑黢黢的,根本就來不及看清,緊接著,胡橙腳下的懸崖被那東西整個兒撞斷了!
“胡橙!”
胡橙的身體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形一空就開始下墜。
他聽到王敦喊了他一聲,然後看到他毫無遲疑地緊跟著跳了下來。這一刻他似乎什麽都來不及細想,穿越進入畫中的身體如果死去,真正的本體又會怎麽樣呢?王敦有這個本事救他嗎?王敦能自救嗎?他什麽都來不及想了,他隻知道王敦沒有一秒鍾的猶豫就跟著跳了下來,起碼在思維的最後一刻,他是如此被愛著的。
噗通!噗通!
水花四濺,胡橙和王敦在自家的澡盆裏撲棱了兩下,醒了。
就這麽簡單?胡橙伸手揉了揉臉,抹去臉上殘留著的胭脂水,看清了王敦的臉,他的臉上寫滿了懵逼兩個大字,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看著他。
“所以說並沒有危險是嗎?”胡橙問道。
“嗯,走出那幅畫兒自然就能回到現實世界裏來啦。”王敦點頭。
“那你為什麽不選擇一種體麵的方式回來,你跟著我跳下來幹什麽?”胡橙的語氣輕描淡寫地問道,可是心裏卻莫名其妙緊張了起來。
“因為我害怕啊,剛才的內存差一點兒就不夠了。”王敦伸手摸了摸胡橙的臉和脖子,不帶一絲暗示的意味,就是想感受一下愛人的體溫,他摸得很純情,又很纏綿,摸到最後似乎覺得自己有點兒娘炮,淘氣地掐了掐他的臉就放手了。
“剛才不是還說沒有危險嗎?那麽你又在害怕什麽。”胡橙覺得有點兒好笑,不過又有種深刻的感動在他心底裏迸發出來,那種被人珍惜的感覺,他很少體會到——即使從家人的身上,可是最近卻連帶著以前欠下的份都補充得很滿足了。
“我也很少經曆害怕的感覺,應激反應不算,關於你的事情上麵我是真的會害怕。”王敦的臉泡在熱水裏顯得紅撲撲的,他看著胡橙,真誠地說道。
“害怕跟我有關的事情嗎?”
“嗯,害怕我們的關係會變淡,害怕你遇到危險什麽的。”王敦老實地交待了。
“我被很多東西傷害過,可是我從來不會害怕他們。”王敦慢條斯理地用手蘸著胭脂水,在身上緩緩地塗抹著,少年古銅色的肌膚在水光的瀲灩之下,顯示出雕刻一樣的美感。
但是胡橙很快就發現,被王敦指出過的地方,漸漸地出現了各種各樣猙獰恐怖的傷痕!
“我被很多石頭砸過,被冷兵器貫穿過身體,被炮火猛烈地攻擊過,我可以修飾掉它們,但是這些痕跡也可以隨時調動出來,幫助我記得我容易受傷的部分,不斷完善自己。”
“會痛?”胡橙伸手試探著碰觸了一下王敦的傷口,卻發現觸感依舊平滑,看來隻是記得當時受傷的樣子,實際上早就已經修複了。
“很痛,可是我一點兒也不害怕這些傷害。”
王敦伸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一個水花兒,一瞬間身上那些酷烈的痕跡全都不見了。
“可是我很害怕你,胡橙,我怕你有朝一日體會到跟我一樣的痛,如果我護不住你的話……至少我也要陪你一起痛,也許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你真是……你……”胡橙愣了一下,伸手沾了點兒胭脂水擦了把臉,很明顯不想讓王敦看見自己情緒上的波動。
“雞湯有毒,不喝,想跟我體驗一樣的痛是吧?轉過去扶住澡盆的邊緣。”
兩個人都是大老爺們兒,胡橙實在沒有興趣哭唧唧,非常霸道總裁地開了一句黃腔,成功地粉碎了王敦端上來的毒雞湯。
“不不不用了,內個我這就出去。”王敦果然慫了,暗搓搓拽出一條浴巾捂住了屁股往澡盆外麵爬,想起胡橙剛才霸氣側漏的調戲,還特地選擇麵對麵的方式爬了出去,然後一溜煙兒躥到了炕上開始往身上套家居服。
“嗬。”胡橙笑了一聲,終於還是伸手在眼角旁邊抿了一下,還好,不算太丟臉。
……
“那個大家夥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啊?怎麽那麽大,一下子冒出來的時候根本就看不到全貌嘛。”
兩個人吃過晚飯補充了體力,又重新把半張畫找出來研究著,王敦有點兒想不明白,雖然他自己也很龐大不至於害怕那個龐然大物就是了。
“沒看清,但是我被碰到的時候有一種絕望的感覺,很淒涼,讓人心裏很不舒服。”
胡橙蹙著眉頭回憶到,他被拖進深淵的時候感受到了一種不被理解的恐懼感,似乎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麽人能夠拯救他,不過緊接著他就看到王敦也跟著跳了下來,心裏的陰霾竟然隨之一掃而光。
“怨念?也許就是這東西燒掉了另外的半張畫兒吧?”王敦伸手碰了碰畫卷的邊緣,那一塊被磷火燒過的痕跡。
“如果是怨念的話,會是誰的怨念呢?”胡橙沉吟著說道,一麵伸出冰冷的指尖在畫卷之中不停地尋覓著,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蛛絲馬跡。
“你在找什麽呀?”
“蘑菇,他會在這幅畫裏嗎?”胡橙說著,自己就搖了搖頭基本上否定了,前麵的半卷應該沒有的,難道他的形象是夾雜在那短短的一條已經被燒毀了的痕跡裏?
“也許就是畫在那個夾縫裏了吧?被燒掉的部分咱們是無法延伸的,存在在剛才平行世界的應該都在畫兒裏,隻是燒過的邊緣看不清楚了,但是內容還在,就連戲台子什麽的應該也是在那個地方。”王敦想了想說。
“蘑菇為什麽會流連在戲園子這樣的地方,這跟他現在的性格完全不搭。”
胡橙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被磷火燒得已經卷曲的邊緣,回想著現實生活之中蘑菇那種老實憨厚的樣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這要是讓世交家裏的小表弟知道了他在畫中的人設,估計跪鍵盤打出我愛你三個字一萬遍都是輕的吧。
“解鈴還須係鈴人,讓他們再來一趟。”胡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