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演連珠
“二櫃,還在生氣啊。”
滲了幾分鍾,按照王敦平時還算在線的情商,他感覺到現在是個開口解釋賠禮道歉的好時機,因為胡橙由於疲倦和憤怒的喘息聲終於沒有像剛才那麽撩了。
“嗬,我可不敢,我怕你一拳打碎了我。”
胡橙雖然嘴上還不饒人,不過情緒已經沒有剛才那麽激烈了,似乎是被王敦玩兒的沒了脾氣。
“你聽我解釋嘛,剛開始的時候我是沒有反應過來。”王敦蹲下來一臉實誠地說,準備跟胡橙好好掰扯掰扯這事兒,畢竟是同一個屋簷下住著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總不能讓人家心裏存了芥蒂。
“那你後來為什麽不提醒我。”舉拳難打笑臉人,胡橙看王敦這麽誠懇,也隻好給他遞了一個台階兒下。
“後來你摟著我一直跳舞來著啊,我以為……你就是單純的想跳舞。”
不如跳舞、談戀愛不如跳舞。
我跳你奶奶個三孫子!胡橙差點兒沒忍住就要脫口而出了,他活了這麽久,年少輕狂的時候也無非就是那麽三五年,王敦竟然有本事穿越幾千的迷霧重新召喚出了自己的叛逆期,胡橙在心裏敬他是條漢子。
唉,算了,就像小曲兒裏唱的,他二人年貌相當,誰也不吃虧。胡橙長歎一聲,把王敦忽悠他的事情撂在了一旁。
“你不生氣啦?”王敦一屁股坐在胡橙身旁,剛才跳了那麽久,又打碎了最後一根榫卯結構,他也有點兒累了,不過因為胡橙炸毛兒了的關係,一直都沒敢完全放鬆身心,這會兒看到二櫃的臉上一天雲彩滿散,才終於放下包袱癱成了一灘葛優。
“嗯。”胡橙點點頭,他這人有個好處,幹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決定了的事情不會再找補後賬,說不生氣了馬上就跟平時一樣,對王敦保持著一種下屬對於上級的敬重,和那麽一點點似有若無的寵。
“哎,我都不知道你會跳舞,你好多才多藝啊。”王敦沒話找話。
“會,不多,這支舞算是最熟悉的,一看那些榫卯結構出擊的方向和頻率,很快就能反應過來了。”
胡橙扭了扭脖子,緩解一下緊繃著的肌肉,說是熟悉,畢竟也幾百年沒有跳過了,他成年了之後對於這些藝能的東西不算是特別感興趣,也談不上喜歡,就是掌握了技巧而已,他的族人在現代當演員歌手偶像的不少,他覺得應酬太麻煩,情願當模特兒,漂亮就行,隻要能激發購買力和發行量,也沒人管你性格軟不軟,會不會做人。
“是小時候學的嗎?”王敦腦補了一隻萌萌噠小狐狸拖著一條跟自己差不多身高的大尾巴扭著小屁股練習舞蹈的場景,小狐狸一轉身,被尾巴絆倒了,抱著自己的鬆鼠尾在地上滾來滾去的樣子,萌哎。
“嗯,我的家族以前出過不少後宮的貴人,離宮之後會跟我們說起一起當年的事情,有時候興致來了也會教一點兒宮廷舞蹈,念幾句詩,唱一出戲。”
胡橙想起那些後宮裏出來的前輩們,他們跳著入陣曲,用蘭陵王的麵具遮住自己漂亮的臉,掩蓋著以色侍人的屈辱和尷尬,怪不得他們都喜歡的這支舞,因為別人隻能看到他們健美的身段,卻無法窺探麵具之後那張漂亮卻沒有生機的臉。
“入陣曲?我知道。”
王敦興致勃勃地從胡橙的書包裏把大桃子做的琴掏了出來,不等他反應就開始幹嚎了起來。
“夜未央~天未亮~我在幸存的沙場~
隻盼望~此生再~奔向思念的臉龐~
淚未幹~心未涼~是什麽依然在滾燙~
入陣曲~伴我無悔的狂妄~嗷!”
王敦把胡桃直接當成電貝司在身前狂熱地彈奏了起來,唱腔又搖又滾,胡桃還真是沒給他丟臉,作為一把古琴,音色尖銳嘹亮得好像觸電了一樣。
“→_→”
胡橙滿臉無奈地看著這對逗比的家主和家寵,想到胡桃今天的遭遇,總覺得自己的命運還算好,起碼沒有被王敦給玩兒壞了。
啪啪啪。
在王敦抱著古琴雙膝跪倒從舞台上滑向觀眾的時候,胡橙不得已,給出了零星的掌聲,非常有氣無力。
“大櫃的業餘生活也很多彩多姿。”
“謝謝謝謝,哎?”王敦心滿意足地點點頭,結果低頭一看,懷裏的古琴已經裂了。
“給我吧。”終於有一個被玩兒壞了啊,胡橙心裏點點頭,伸手把胡桃受到了一萬點暴擊的本體接了過來,伸手隨便在上麵勾動了幾個琴弦,說來奇怪,在胡橙的安撫之下,胡桃身上的裂痕漸漸地愈合了,又變成了一把精致完美的長琴。
“他……不會有事吧。”王敦看著被自己玩兒壞了的家寵,縮了縮脖子。
“不會的,你最近不要在騷擾他就行。”胡橙把桃木琴小心翼翼地收起來,隔著背包都能感覺得到大桃子在裏麵顫栗。
“後麵應該是墓室了,咱們進去看看。”
休息了一會兒,胡橙把又要昏昏欲睡的王敦懟了起來,領著他往墓道深處走過去。
“大櫃,您走先。”
胡橙出於對老板的謙恭,毫不留情地把王敦推到了前麵,再有什麽機關,他胡橙如果再伸出一根手指頭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二掌櫃的您客氣了。”王敦當仁不讓,大搖大擺地走在了前頭,兩個人走了幾分鍾,全須全尾兒地走到了墓室的盡頭。
這貨就是個鎮物兒啊,到底是命太好了還是連機關都怕了他,胡橙跟在王敦身後,用一種玩味的眼神盯著他。
“看來大櫃下鬥,百鬼辟易。”
“那當然了,我能辟邪,以後你就跟著我。”王敦一拔胸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似乎並沒有聽出胡橙的反語。
“這裏沒什麽特別啊。”王敦四下裏踅摸了一圈兒,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家二掌櫃的從背後投射而來的那種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的微妙眼神。
墓室裏隻有一個主棺孤零零地擱在那裏,另外就是角落裏擺放著兩隻大箱子,可能是隨葬的物品。
扣扣扣。
胡橙蜷曲起修長的手指,在棺材上敲了敲,回響清脆動聽,走到近處還可以聞到一股似有若無的木材的清香味。
“這是柳州棺,常言道生在蘇州,穿在杭州,吃在廣州,死在柳州,柳州的棺材在古代天下聞名,可是這裏距離柳州千裏之遙,墓主人竟然有辦法在貨運非常不發達的年代弄到這樣的一副板,隻怕非富即貴,到底是富,還是貴呢……”
胡橙自言自語地盯著這幅散發著淡淡香氣的板子,忍不住伸手在上麵輕輕地摩挲著。
哢嗤、哢嗤。
忽然之間,在不算寬敞的墓道裏,回響起了一種類似於指甲撓門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從棺材裏傳出來的!
“什麽人?!”
胡橙渾身一炸毛兒,一回身就抄住了王敦的脖領子,把他整個兒人都薅了起來直接往棺材上懟!
“救命啊!二櫃我不是黑驢蹄子啊啊啊!”王敦大叫。
胡橙一蹙眉,又把他薅了回來往後一甩,自己挺身護在王敦的跟前。
“你剛剛不是說你能辟邪嗎?”胡橙稍微往後一扭頭,帥氣逼人的側臉上寫滿了王之蔑視。
“我就那麽一說,那是德雲社的相聲,我還說我能避孕呢,你信嗎……”王敦受到了驚嚇,語氣裏含著濃濃的委屈。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胡橙語氣淡然,王敦沒明白他要試什麽,辟邪還是避孕。
“剛才你聽沒聽到什麽聲音?”胡橙沒心思跟他逗哏捧哏,緊接著側耳傾聽了一會兒,沒有剛才那種哢嗤哢嗤的聲音了,難道是自己一時緊張聽錯?
“什麽聲音?沒聽到啊。”
哢嗤哢嗤。
“嗯?”胡橙這回聽清楚了,原來聲音是從他身後的王敦那個方向傳過來的。
二掌櫃的一回頭,就看見他家大櫃正在哢嗤哢嗤的撓著自個兒的手腕子,還一副我什麽也不知道的欠抽嘴臉。
“你的手,怎麽了?”胡橙慢條斯理地說著,隔著兩層皮囊,王敦都能感覺得到他內心壓抑著的洪荒之力。
“唔,起了個包。”王敦也意識到自己的哢嗤哢嗤讓二櫃剛才丟臉了,趕緊陪著笑臉兒把自己白白嫩嫩的手腕子遞到了胡橙的眼前,又條件反射似的往回縮了一小段距離,生怕胡橙吭哧一口直接給他咬下來。
胡橙冷眼看了看,嗯,像是蚊子咬的,他什麽話也沒說,繼續扭過頭去研究那口他感興趣的棺材。
看了一會兒,胡橙蜷曲起修長的手指,原本男人修剪的光滑幹淨的指甲開始慢慢生長,好像玉色的水蔥。
胡橙把手按在了棺材板上,開始稍微用力地刮了起來,鋒利的指甲過處,棺材被刮掉了一層漆。
胡橙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自己的工作,一層又一層,棺材被他刮得活像一顆洋蔥。王敦不錯眼珠兒地數著,一道兩道三道四道,一共是……這麽多道。
“十二道大漆,本色黑棺,墓主人是,早夭?”
胡橙出門在外的賓館就是墳圈子,對於各種顏色上漆的棺材頗為了解,結合墓誌銘大概能分出個所以然來,按照這具棺材的規格,如果是年過八旬自然死亡的老喜喪,一般是要用大紅的棺材,表示老人有福氣,澤被後人,而如果是年輕還沒有出閣的女孩子早逝,則多半使用純白的顏色來給棺材上漆,也許是代表純潔無暇,然而純黑色的棺木一般來說是最不吉利的,很有可能是不壽夭亡的青年男子,其中有些還是非正常的死亡。
“唔嗯。”王敦點點頭,吞了吞口水。目光一直都流連在胡橙蔥管一樣的指甲上麵。
“大櫃,你看什麽?”胡橙不懷好意地哂笑了一聲,氣勢如虹地朝他走了過來,直接把王敦按在了棺材上。
“你要對我做什麽?”王敦一臉貞潔烈女的表情看著他。
“癢嗎?”胡橙低頭看著王敦手腕子上麵的紅點兒,用自己修長的指甲在上麵使勁兒掐了兩下,劃出了一個十字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