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演連珠
有、有嗎?交換日記的對象是誰,二掌櫃的一副正氣凜然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竟然還做過這麽青蔥歲月的事情啊。不過如果是青少年時代倒也是有情可原的,畢竟那會兒是一段像霧像雨又像風的日子嘛,人開始對自己和別人的身體和內心世界感到好奇,不帶有什麽目的性的去探究一下,推己及人……
王敦腦補了一下自己和張濤交換日記的畫麵,唔,他覺得喉頭一緊,連晚飯都要吐出來了,這種畫風完全跟他們幾個老表不搭嘛,他又斜遷著眼睛看了看胡橙,仿佛看見他穿著雪白的襯衫站在桃花樹下,臉頰有一點點紅,把手裏的日記遞在另外一個少年的手上……美如畫。
綠光在哪裏。
“大櫃、大櫃?”
“唔?”王敦從自己綠色的妄想之中被驚醒,一搭眼就看到胡橙手上拿著其中的一本殘卷正在遞過來,和客位上坐著的那個鶴發童顏的年輕男人都用一種此人多半有病的眼光看著他。
“哦哦,得嘞。”王敦趕緊接過了那半部殘書,翻開一看,裏麵是普通的章回體回目,後麵就是正文了。
“能給我們講講,你得到了這兩本全本之後發生了什麽嗎?”王敦一麵翻看著手裏的殘本一麵聽著胡橙在問著那個念書人,等了幾秒鍾,卻沒聽到念書人的回應,抬頭一看,敢情這位多情公子又嚎了起來,隻是嗚嗚咽咽的並沒有哭出聲。
確定家裏的是妻子不是攻嗎?不對,妻子也可以是攻,比如他老表張濤就是個嬪妃攻。王敦的感情線比較糙,對於這種多愁多病身哭著傾國傾城貌的傳統愛情實在是有點兒理解不了,他連女孩子都不會安慰,更別提大老爺們兒了,正在麻爪兒的時候,忽然看見胡橙伸出手去,非常溫柔地拍了拍那個男人的背部。
“別哭了。”他說。
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和少得可憐的肢體接觸,竟然讓那個男人很快就停止了哭泣,抽抽搭搭了幾聲,就恢複了理智抬起頭來。
這也太神了,沒想到他的二掌櫃還有這麽一手兒,這要是萬一哪天鋪子真的倒了,跟胡橙合計合計開個幼兒園,他們的生意一定會比現在更好的,王敦看著胡橙的神之手暗搓搓想到。
“我們族人的身體裏都有一種腺,可以分泌讓人類快樂的信息素,不過這東西並不是唾手可得的,你要是想拿我煉藥的話還是免了吧。”胡橙似乎已經看穿了王敦的詭計,趁著年輕客人擦眼淚的工夫兒回過頭來對王敦低眉耳語到。
讓人類快樂讓人類快樂讓人類快樂。對不起我汙了。王敦在心裏向胡橙懺悔。
“對不起,讓你們見笑了。”年輕男人擦擦眼淚擤了擤鼻涕,神情雖然還憔悴,但是臉上還真的有了一點兒笑模樣,看來胡橙的信息素真不是蓋的。
“其實到目前為止,我手裏也沒有什麽證據能證明我們是被這兩卷東西給詛咒了,可是事情實在是太離奇,讓人不得人對其中的因果關係產生了質疑。”男人說話還挺學術的,看樣子是要來個長篇大套的論證。
“嗯,您說。”胡橙看見奎子端上二道茶來,又給他換了一碗熱的。
“是這樣的,自從得到了這兩本禮物,我和妻子都非常興奮,而且我們都是在研究機構工作的,時間比較清閑,就約定了每個人拿其中的一本書,從兩個文人的遣詞造句和行文風格來分析出這本小說哪些章節是其中一位文人所寫,哪些又是另外一位的連文,也是我們新婚情趣的一種風雅遊戲。”年輕男人可能是說話說多了,停下來喘了口氣兒,喝了一口熱茶。
“城會玩兒啊。”王敦心悅誠服地說道,這也太風雅了吧,如果是他自己結婚又會怎麽樣呢?唔,憋了這麽久了,應該會一直賴在炕上不動吧?如果是夏天就跟對象一起葛優癱,如果是冬天就把炕桌一撤,從中間開個炕洞,燒炕的時候順便扇個羊肉鍋子,每天過著酒池肉林一般的生活。
胡橙看了王敦一眼,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在腦內什麽,不過還是悄悄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停止YY仔細聽客人的描述。
“這種研究確實挺有意思的,怎麽,你們沒能研究出結果嗎?”胡橙問。
“倒是有一些初步的研究成果,隻不過隨著研究的深入,我和妻子卻發現了一些奇怪的蛛絲馬跡。”男人停頓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了因為研究這本小說對他的感情生活所造成的難以彌補的傷害。
“能具體說說嗎?”
“嗯,其實這本小說也隻是挺傳統的才子佳人的故事,無非就是青年書生借住在一個世交家裏,因為兩家連過宗親,雖然是異姓,卻並不是特別避諱,書生因此得以見過這親戚府上的小姐,後來兩個人發展出了一段情愫。”
男人比比劃劃地講了一個大概,胡橙和王敦對視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因為隻從梗概上麵看起來的話,並沒有什麽值得人茶飯不思的離奇情節,不過是老掉牙了的才子佳人信有之。
“你們一定覺得,這樣的故事都快要爛大街八點檔了吧?對不起,是我講得不好。”年輕男人雖然看上去是個涉世未深的念書人的樣子,可是因為工作的關係對人的麵部表情和肢體語言比較敏感,看得出兩位掌櫃對這本書並不太感興趣,連忙找補了幾句。
“沒關係,您接著說,不過我想既然你們都是專業的研究人員,能讓你們感興趣的小說一定有它的過人之處吧?”胡橙順水推舟,循循善誘。
“是的!”一提到文本,年輕男人原本有些落寞的眼神又變得清亮了起來。
“我覺得這本書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通過考證可以發現,男女主人公的戲份分別是由那兩位文人分開描寫的,應該是其中的一個寫完一段章節之後,另外一個再根據他提供的前文續寫下去。”
“嗯?這倒是有點兒意思啊,不過這樣寫起來,看上去會不會很別扭啊。”王敦從來沒聽說過還有這麽寫小說的,不過他對於電視劇還是比較了解的,凡是口碑收視率還不錯的電視劇,一旦出了第二部 第三部,一般的鐵粉兒都會看看是不是原作和原來的編劇,如果中途換了人,雖然不是百分之百的撲街,但一般都不會取得好像第一部那麽好的成績了。
這還是在演員劇組都是原班人馬的情況下,而小說就隻有文字一個載體,如果換來換去的寫的話,真不知道會弄成一個什麽鬼模樣了。
“是的,一開始我和妻子也有過這個疑慮,害怕這本書也屬於見麵不如聞名的尷尬作品,不過隨著研究的推進,我們卻發現除了人物設定和行文風格稍有不同之外,兩個人的文字契合度竟然相當之高,算是珠聯璧合了,所以我們猜測,這兩位玩弄文字遊戲的文人在現實生活裏,一定也是一對好像俞伯牙和鍾子期那樣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交情。”年輕男人的臉上流露出了心馳神往的表情,看樣子對於這樣的文字之交在內心深處相當的豔羨。
“不是我腐眼看人基,實在是……”王敦扒在胡橙耳邊小聲嘀咕,被對方用一根手指抵住了唇瓣,他這才忽然發現,胡橙的耳廓一下子變得花兒為什麽這樣紅,紅得好像燃燒的火,它象征著純潔的友誼和愛情。
“我懂你的意思,這個一會兒再說。”胡橙把王敦戳到了一邊,耳廓稍微動了動,如果是毛絨絨的話就會把王敦當場萌翻了。
“現在研究情況我們已經大致了解,那……後來呢?”胡橙的意思很明顯是想要知道這套書對於這對不幸的新婚夫婦到底產生了什麽樣的影響,他其實很好奇這個溫文爾雅的念書人怎麽會在一夜之間白了頭發,是不是也跟這兩卷不祥的愛情故事有關。
“後來,我們的婚姻就好像被詛咒了一樣。”年輕男人的眼睛在當鋪的小油燈熹微的光線之下閃爍著,飽含著恐懼,和無盡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