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請將軍喝湯受死
唐門和南宮世家有一點很像，就是在繼承人的問題上。
隔代相傳在江湖上很是少見，至於原因，恐怕隻有那兩個老頭子清楚。
而挑戰天道，看起來很像是兩大家族對繼承人的考驗，雖然這任務看起來艱巨，但是如果能夠完成，那好處也是相當大的。
沉寂多年的門派重新崛起，並且有了強力的掌門人，這是好事。
哥舒飛不是江湖中人，至少現在不是了，所以他不需要考慮那些東西，但是也有其他的事情夠他煩心。
為將一方，聽起來風光，手下近十萬甲士，頗有點土皇帝的意思。
但是土皇帝畢竟不是皇帝，還是要受製於人。
先是威懾九王，後來，又要留意滇王的動向，哥舒飛實在是不喜歡這種暗地裏的勾當，他是武夫，即使再聰明也是武夫，骨子裏就討厭那些上不了台麵的陰謀詭計。
鎮守蠻荒這麽多年，蠻人們倒是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但還是會經常以小股騎兵騷擾，並且這些家夥學得聰明了，既然打不過哥舒飛，那就繞開他。
繞開邊關雖然道路難行，但是好歹還是會有些收獲，那些內地的官兵要容易對付得多。
這是一件讓哥舒飛頭疼的事情，雖然他也想過長驅直入，直搗黃龍，哪怕殺光蠻人，也要永絕後患。
那將是一場賭博，以手下不足十萬兵馬，深入蠻荒，去麵對敵人幾十萬的兵力。
雖然說會有很大的犧牲，但是哥舒飛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做到那一點並非不可能。
拋棄堅城鐵關，與蠻人決戰於草原，這種事情想起來就會讓哥舒飛熱血沸騰。
他已經不再年輕，鬢角已見白發，在這裏還能守衛多久？二十年？三十年？之後又如何，難道要一直這樣不停的忍受蠻人的騷擾，使百姓不得安寧？
不止一次，哥舒飛上書表示願意深入絕地，徹底掃清蠻荒的敵人。
但是不管他言辭如何懇切，或者如何激烈，皇上的回複永遠都是兩個字：不準。
帝王心術哥舒飛是不懂的，所以他不明白，這本是一件功在千秋的事情，如此顯赫的武功，哪個帝王不想把這變成自己的榮耀？
他也想過，反正兵權在手，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直接拉走人馬去大幹一場也未嚐不可。
但是冷靜的想一想，他便發現那樣是不可能的。
首先，自己的大軍開向蠻荒，那身後的邊關怎麽辦？突然離去，朝廷一時間必定很難調齊人馬接替防務，如果這時蠻人趁虛而入，闖過邊關大肆燒殺擄掠，那會是什麽樣的情景？到那個時候，自己是回兵殺敵，還是堅持著直取敵人老巢？
且不說如果不能及時撤兵，國境之內會遭受到什麽樣的損失，就算自己一意孤行，那一路上必定到處都是蠻人的圍追堵截，然而即使能殺到蠻人的王庭，那幫家夥可是遊牧民族，隨便拉起帳篷上馬就可以跑。
這樣的拉鋸戰，如果沒有強大的後援，絕對是討不到好的，糧草兵力都會成為問題，到那個時候，恐怕自己的鐵騎精兵都會含恨沙場。
所以哥舒飛很抑鬱，皇上的目光似乎總是停留在家國之內，對開疆辟土表現得興趣缺缺。
不過，對於皇上的難處哥舒飛多少也能想到一些。
從當年皇子們爭奪皇位開始，不但朝野動蕩，更是牽連到民間，恰好又逢幾次旱澇災害，而且皇上又要養著天下會那幫飯桶，可以說這些年皇上的手中一直不怎麽寬綽，國庫空虛，哥舒飛是知道的。
這可能也是皇上不願發動戰爭的原因之一。
對於天下會中人，哥舒飛一直以飯桶相稱。
他覺得，花費巨大的財物來養著這些隻敢在暗地裏活動的人不但沒有用處，相反還會成為很大的隱患。
朝廷有軍隊，有禁軍，為什麽還要網羅大批的江湖人，一旦天下會就此做大，那朝廷該如何自處？
對此，哥舒飛曾不止一次向皇上陳述利害，隻不過沒有用罷了。
但是有一點哥舒飛看得很清楚，皇上雖然君臨天下，但是這麽多年過去，還是有人想著篡位的事情。
可以說，真正絕對能夠對皇上忠心不二的，恐怕也隻有自己這支隊伍。
想到這，哥舒飛更加頭疼，先皇睿智英明，為什麽會在傳位之後，卻又允許那些王爺們擁兵自重，難道是為了補償麽？
可那樣一來，雖然會形成微妙的平衡局麵，但是，有哪個皇帝，喜歡看到自己的兄弟們有自己的小朝廷，而那些兵權在手的王爺，真的甘心永鎮一方麽？
煩惱的事情太多，哥舒飛隻能頹然長歎。
將軍府雖然很大，但是下人卻不多，一來哥舒飛不是貪圖享受的人，二來，自然有很多兵士照顧他的起居。
哥舒飛正在揉著太陽穴，門外傳來稟報之聲，哥舒飛隨意的答應一聲，於是一個軍士就快步的走了進來。
“夜已深，還請將軍多保重身體，廚房特意熬製了參湯，小人已經端了過來。”說著，這軍士就把手中的托盤呈上，小心的把一碗湯放在了哥舒飛的桌子上。
哥舒飛沒有抬頭就聞到了那股香氣。
軍士做完這些後，就躬身後退，垂首站在一旁。
哥舒飛舉起碗來，輕輕的吹了吹，似是嫌燙，並沒有馬上去喝。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哥舒飛輕歎一聲，放下了湯碗。
那軍士低著頭，不解的問道：“將軍何意？”
哥舒飛靠在椅背上，“你不知道我的意思？我卻知道你的來意，而且我還知道，如果你進來的時候就馬上動手，興許真的能夠要了我的項上人頭，可惜卻玩弄這種下毒的伎倆，白白失去了好機會。”
軍士抬起頭來，目光閃爍，“將軍是如何察覺到的？”
哥舒飛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我雖然沒有辯毒的本事，但是府中一百二十個軍士的樣貌還是能夠記住的，就連他們的乳名，我也可以隨口而出，所以隻看了你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將軍府的人。”
愛兵如子，這種話通常用來那些統兵的大將，但是像哥舒飛這樣會盡力去記住兵士的名字籍貫愛好的將軍，卻是不多。
“你不要忘記，我曾經做過捕快，所以不但記性好好，眼力更是要好，你的麵孔很生，所以你不是我手下的人，而是刺客，我說的可對？”哥舒飛很平靜。
軍士直起腰來，“早知如此，進房之時我就應該突下殺手，那時候將軍似乎有些分神，十有八九會讓我得手的。”
哥舒飛點頭承認，“可惜你錯過了那個機會。”
“但是有一件事將軍卻不知道。”軍士慢慢的抽出刀來，“在下之所以沒有偷襲，是因為就算直接動手，將軍也不是我的對手。”
這句話透著強大的自信，轉眼間，這個看起來不起眼的軍士散發出強大的氣勢，不同於征戰沙場所沾染的血腥，這是一種高手自然有的氣息，這一點，哥舒飛看得出來。
所以他的刀也早已握在手中。
“我很奇怪，這麽大的將軍府，不但隻有百十來個兵士護衛，而這後院之中，居然連一個暗哨都沒有，是因為將軍喜歡清靜，還是說，覺得不會有人能夠潛得進來。”軍士手中的刀寒光閃爍，雖然隻是普通軍刀，但在他的手裏，卻有著不同的感覺。
就算他手裏現在拿著的是一塊豆腐，也不會讓人懷疑殺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