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落井下石
“瞧,現在想分一杯羹的人少了兩個。你是不是應該感激我一下。”
關同負手站在那裏,一個小老頭散發出與他的形象完全不符的氣勢,很顯然,他把下一個對手設定為公孫長空。
公孫長空還是一副悠哉的表情,“我以為,關先生成名已久,不會像那些毛孩子一樣隻顧著搶東西。你為什麽不問問我天書到底是什麽樣的東西?”
關同飽經滄桑的臉上滿是肅穆,謙恭慈祥懦弱全部消失得一幹二淨,身形挺立如槍,如果說隻看他的背影,沒有人會相信這是一個年近六十的老人。
“隻要拿到了,自然就知道是什麽樣子。”關同回答,“東西還是我在自己手裏得好,至少會安心一些。”
公孫長空輕哼一聲,“這個東西如果到了你的手裏,我保證你不會心安。”
“那我們試一試如何?”關同絲毫不讓,“你敢把天書交給我麽。”
公孫長空無奈的歎氣,“看來我們今天難免一戰了。”
“如果能死在鼎鼎大名的盜王之王手裏,也算是平生一大幸事。”關同淡淡的道。
名氣這個東西,的確能害死人,不但能害死自己,也能害死別人。
公孫長空的名氣夠大,看他不順眼的自然就很多。
雖然礙於他的功夫,聰明的人都隻是在心裏表達自己的妒恨,但是總會有一些不怕死的初生牛犢,以不能和公孫交手為平生一大憾事。
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在老江湖的眼裏也許很可笑,但正是因為他們的熱血注入,江湖才會豐富多彩,永久不衰。
關同的年紀已經夠大,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麽此刻會如此的渴望和公孫交手,是為了驗證自己並不比對方差?還是本能的對強者不服氣?
不管怎麽樣,這將是一場生死之戰。
也許後人們會在酒後談論,當年同樣被官府和江湖人忌憚的兩個黑道高手曾經在一個小客棧裏決一死戰,說書人也許會添油加醋的講一章“光頭俠大戰燕子堂,笑忽律力斬盜中王”。
想到這,關同忍不住想笑,鐵蛋真的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公孫長空身著老劉的破羊皮襖,這身打扮和他的身份十分的不搭配,以他的名氣,出現在人前的時候應該要光鮮的多才是,這樣才對得起市井傳聞和同道們的敬仰。
外表其實也是一件很重要的是,如果哪個人破衣爛衫的站在街頭,大聲說自己是某某人物,說不定會被暴打得連爹娘都認不出自己。
當然,如果你說自己是丐幫高手的話,那就另當別論。
眼中慢慢浮現出興奮的神采,關同已經把自己的氣勢提到最高。
今天一戰,或生或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有機會向黑道中站在最巔峰的高手之一發起挑戰,不論勝敗,這都是絕對的榮耀。
江湖人,死在江湖路,豈不正是天經地義的?
鬥誌昂揚浮想聯翩的關大俠終究沒有達成和公孫交手的願望。
原因是,一隻手攔住了他躍躍欲試的身體。
鐵蛋搖頭。
“我既然管你叫了一聲大哥,自然也要為你出一份力。哪有打架的時候老大自己上前的,通常這種苦差事都要交給做小的才對。”
關同啼笑皆非。
“今天你好像是故意要和我做對,不管我做什麽事,你都要橫插一杠,莫非我跟你又仇?”
鐵蛋笑嘻嘻的拿過桌旁的布袋,“好不容易認了一個大哥,若是你不小心把命丟在這裏,以後誰會讓我喝不花錢的酒呢。”
關同輕啐了一口,“以後若是有這種便宜大哥,你不妨也介紹一個給我。”
在主角們出風頭的時候,配角多少都會有些尷尬。
比如這個場景裏的龍氏兄弟。
龍騰是疼的直咬牙,龍翔是恨的直咬牙。
本來以為關同年老氣弱,怕了兩兄弟才一直相安無事,坐等買賣送上門來,結果人家是把自己當成狗屎,不去踩隻是因為不想髒了鞋。
現如今關同和公孫對上了,那個鐵蛋明顯的是站在關同一麵,自己兩兄弟無論對上哪一方恐怕都有死無生。
形勢不由人,龍家兄弟當然不是笨蛋,這種情況還是先扯呼的好,以他們倆目前的處境,實在沒有能力卷進這場風波。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兵法裏不是也這麽曰過麽?
問題是,所謂的樹欲靜而風不止,兩兄弟待要悄悄溜走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二十幾張憤怒的臉。
“害了我的兄弟,就想這麽一走了之麽?劉某雖然不才,也不得不向二位討個說法了。”
痛打落水狗這種事,劉力這種老江湖自然學得很快。
眼見龍氏兄弟氣勢大減,龍騰又傷了手臂,正所謂趁他病要他命,如此大好良機,怎能輕易錯過?
不隻劉力心裏這麽想,其他的鏢手同樣默契的這樣認為。
這他媽的純粹是趁人之危。
龍騰心裏暗罵,不過在這個時候,他好像忘了自己趁人之危的次數已經數不清了。
“就憑你們,想把我們兄弟留在這裏好像還不夠資格。”龍騰忍著痛,勉強擺出笑臉,做出不屑的樣子。
劉力笑了。
“我們的確是一些小角色,沒辦法和二位相提並論。不過,我們今天攔住二位,並不是想殺人的,隻是想拚命而已。”
龍騰卻有點笑不出了。
不怕死的人最難對付。
鏢手們慢慢的移動腳步,把龍氏兄弟圍在中間,各個刀劍在手,隻等劉力一聲令下,變奮勇向前,即便是死,也要給這兩個王八蛋留下點記號。
在這一刻,他們重新變回了豪爽仗義、生死相輕的江湖好漢。
不會再像狗一樣對人低頭,不會再惜命倒失去尊嚴的地步。
龍氏兄弟的心裏也許會有些後悔,自信心太過膨脹的後果然嚴重,弄到現在連這些不入流的家夥也敢攔住去路喊打喊殺。
龍騰的右臂已經廢掉,就算是華佗再世,恐怕也沒辦法讓他能夠重新握劍。
這對一個劍手無疑是非常殘酷的事情。
畫家盲眼,舞者斷腿,歌者失聲,這些豈不是和紅顏漸老、武將白頭一樣殘酷?
不過,這個世上,本來就充滿殘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