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你在教我做事
敢如此向薄昭旭控訴的,大抵也隻有他一個,但一旦有人開了個頭,勸阻薄昭旭的聲音便無休止的響了起來。
“侯爺說得不錯啊!四殿下,您屈身在此忍耐一時,怎能因一個顧不好自己安危的女子,亂了分寸……臣等連夜死諫,確是為請您出地牢,但絕不是為了讓您為了一個女子,讓自己深陷於危險之中!”
什麽勝負名譽,什麽臥薪嚐膽、忠臣死諫,周遭的勸告聲越多,便越顯得這些浮誇的矜傲萬般虛偽,不堪細敲。
“忠勇侯是覺得本王身為皇儲,卻不懂得為人處世,需要您來教育?”
那忠勇侯聞言心中咯噔一聲,竟如同在無聲處聽見了聲聲驚雷,在薄昭旭的目光下俯首:“老臣並非此意。”
“值得與否,本王自己清楚。”
說罷,薄昭旭帶著南諶拂袖而去,頭也不回。
若他心中擺有一架天平,大抵是一半擺著虛浮的江山社稷,另一半則裝著向夜闌,而此時,這盞天平是完全傾斜於後者的。
傾到極致,連前者都奔她而來。
南諶追趕著薄昭旭比平日還要緊促的腳步,他從未覺得像今日這般吃力過。
直至薄昭旭將那暗堡令牌重新擲回他手中,南諶方才錯愕地停下腳步,問:“王爺有何吩咐?”
令牌這物件,本身就容易被人仿製,所以大多人連這令牌到底長個什麽模樣都未見過,當初要不是薄昭旭擔憂自己不在京中這段時日裏向夜闌會很危險,就算他是薄昭旭的心腹,也沒什麽資格摸到這暗堡令牌。
而見到薄昭旭以後,他就將此物還了回去,半刻也不敢多留。
可見此物究竟有多重要。
薄昭旭似是有意將南諶瞥在身後,隻留下一句:“調完人手,去鶬州找本王,速去速回,耽誤不得。”
南諶也不懂薄昭旭為何將此事看得如此重要,倒並非是他覺得向夜闌的死活無關緊要,而是南諶心覺此事並未有那般複雜。
若隻是調動幾個人手,那他大可直接“刷臉”,既然拿了這令牌去,那便說明薄昭旭的意思是——調出所有手腳齊全還能打的侍衛。
……
皇後的安排,他是知曉的,但皇後從未提及此事會將向夜闌卷入其中,甚至從未提過,會讓向夜闌知曉此事。
薄昭旭可謂心憂不已,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又隻能一切小心,躲過朝中人的監視來至鶬州。
經過早前的亂子,鶬州知府已經換了人。不過住的院子,仍是早前那位知府所住的地方。薄昭旭幾乎未耗費什麽力氣,就找到了這位知府家中。
“四殿下?”
萬知府還未來得及正兒八經的見過禮,就眼睜睜的瞧著薄昭旭的身影從自己眼前一閃而過,攔下了逐漸遠去的萬府馬車。
那車夫被薄昭旭嚇得心跳都停了一拍,他趕忙將車刹停在一旁,也虧了他是打小吃的這口飯,否則這會兒,已經是被壓在馬車車底和薄昭旭說話了。
薄昭旭掀開了馬車門簾,卻未瞧見向夜闌。
隻瞧見了受驚的萬家小姐。
萬知府已經連滾帶爬地一路小跑趕了過來,唯恐自己是做了什麽錯事,趕忙向薄昭旭問道:“四殿下如此匆忙是為何事?”
薄昭旭竟也難以預料,自己會因向夜闌而心亂如麻,乃至是失了一貫自豪的理智,淡漠的令人陌生。
他勉強維持著平靜:“萬大人這是要去令千金去哪?”
萬知府詫異的怔了一會兒,方才為其解釋:“去她外祖母家避避風頭!四殿下若是沒什麽事,微臣先讓趕車的上路,免得被人瞧見了。”
薄昭旭眉頭微蹙,到底是鬆了口,讓那車夫趕路離去,逐漸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你可見過四王妃?”
“殿下說的這是什麽話?微臣都已經讓小女離開了,哪還能沒見過四王妃?算著時辰,四王妃離開了也有一會兒了,送小女去外祖母家避避風頭這事,還是四王妃提醒的呢!否則還真容易讓外人瞧出些紕漏來。”
萬知府嘖嘖驚歎著向夜闌為人處世有多機敏過人,簡直值得讓他這個朝堂當中的老油條稱上一句“欽佩”!但他回過神來望向薄昭旭,卻發現這人的雙眼俱是肅殺之氣,仿佛真想把他放在油鍋裏炸上一炸……
這就奇了怪了。
“四殿下這是?”
萬知府好奇的詢問道。
“萬大人可知商徵書院在何處?”
薄昭旭反問了他一句,然而這次萬知府與他一同陷入了困惑,因為據他所知,除了那些去過商徵書院的姑娘與商徵書院的夫子,就沒人知曉這商徵書院到底在什麽地方!
就連到了該接自家姑娘回家的日子,都是書院派人,規規矩矩的將人送回來。
至於為什麽從來都沒有人質疑這不告知書院位置的規定不合理,是因為對於此事,商徵書院也給出了十分“合理”的解釋。
負責為商徵書院招手學子的耿夫子是如此說的,子女之所以會荒唐到這個地步,那是因為父母的驕縱與懈怠!商徵書院的管教方式雖不會逾矩,但也是十分嚴格,送去的姑娘受不住,那也得受著,這是要教她們的第一課——言而有信!
之所以不告知其父母書院所在何處,是為了防止他們心疼自家女兒,中途鬧著要將姑娘接回去,如此分隔開來,於大家都好。
能將自家姑娘送到這種地方去的,本就有幾分古板執拗,聽書院方如此言之鑿鑿的哄上幾句,那自然是信得不能再信了。
薄昭旭縱然薄怒之下,也不會遷怒萬知府這個無關之人,阻攔不成,他便隻好等著南諶帶人趕至鶬州——去搜山。
便是把鶬州翻出來一個底朝天,他也要找出這商徵書院坐落在何處。
萬知府忽然側過了身,薄昭旭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竟是一個穿著西夏衣物的壯漢,不知怎的,衣上還掛了幾截兒折斷的小樹枝,要不是臉色還算幹淨,萬知府差點以為這是個從山上逃下來的野人。
“王,王爺莫怕!”萬知府顫顫巍巍地抽出腰中佩劍架在身前,喊話竟還挺有氣勢,“微臣保護您!”
奈何光是薄昭旭轉身的腳步聲就嚇得他兩腿發軟,一個不小心,佩劍也掉在了地上,格外狼狽。
“萬大人還是先保護好自己罷。”薄昭旭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您這樣的若是上了戰場,第一個要被軍法處置。”
萬大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也瞧出了薄昭旭這會兒不看他,並非是瞧不起他,而是為了讓他彎腰拾劍時,不用太過尷尬。
那西夏打扮的壯漢跑過了最後一個小坡,差點兒在薄昭旭麵前打了個滑,表演一個極具特色的西夏式滑軌。
“屬下見過四王爺!”
他有模有樣地向薄昭旭抱了抱拳,得了薄昭旭一個輕描淡寫的回應:“不必多禮,你們侯爺有事?”
見二人似是認得,萬知府一本正經的咳了兩聲,試圖將自己剛才的失誤翻篇:“怎麽,四殿下與這人認識?”
“認識,不熟。”
薄昭旭簡直是實在的過分。
這人紮著辮子的胡子獨具特色,薄昭旭想不記住秋溟身邊有這麽一位人物,反而是有些困難。
“稟四王爺,不是侯爺的事,是——四王妃的事!”
西夏侍衛覺出薄昭旭的臉色在逐漸變差,趕忙加快語速:“侯爺派我們兄弟幾個在後麵守著四王妃,避免出事,您也知道京中現在是什麽局勢是吧……廢話就不多說了,四王妃去做什麽,我們兄弟幾個也有所耳聞,摸了個大概的底細!著實危險,但人已經被帶走了,就不好再打草驚蛇……”
若不是身份上有著雲泥之別,萬知府簡直想為薄昭旭拍拍胸口,順順這口氣。
免得這火點上他的宅子。
“長話短說。”薄昭旭厲聲道。
“好嘞!您說短說那屬下就短說,屬下們發現您的那位南侍衛,好像被四王妃給支開了,所以更是不敢耽擱,趕緊就追上來了,頂上的兄弟,現在應該已經找到這商徵書院在哪了,您看看——就咱們這個辦事水平,絲毫不比南侍衛差吧!”
西夏侍衛爽快地插起腰大笑起來,然而笑了沒幾句,他就覺出了自己的脖頸上多了幾道寒意。
一睜眼——南諶為首的一眾錦衣侍衛正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懂了,屬下這就帶路。”
他倒是十分識趣兒,這種時候還與薄昭旭開什麽玩笑,那豈不是上趕著找不痛快?說是找死也不為過。
待天光乍破時,這西夏侍衛總算與其他同僚打了個照麵,卻是錯愕不已:“你們在這兒做什麽?怎麽不直接砸了那破書院,把侯夫……四王妃救出來!”他匆匆的改了這個口,差點露了心裏那點小九九。
另一員壯漢大喘著氣,指了指身邊拿著刀的映顏:“這姑娘說是四王妃的命令,咱們已經知道了商徵書院的位置在何處,要是不想她直接死在裏麵,就先別追上去,一切等她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