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謀後路
向家小輩的話還沒說完,一記響亮的耳光就落在了他的臉上:“你倒好意思說,昨兒個讓你親自去四王府接人,你倒好,瞞著家裏人出去和同窗喝酒,你表妹好歹也是四王府的王妃,你讓人家走來向府,算什麽事!”
太後還以為能從中抓到什麽破綻,然而那向家小輩的說辭就好像早前編排好的一般:“祖母,我知道錯了!我也是見到了朋友,走不開嘛!耽誤了這事,我還以為闌妹兒昨天沒回府上去呢。”
向老夫人上前三步,遮過自家這位毫無分寸的小輩,向老皇帝行過大禮:“稟陛下,皇後娘娘,此人乃是向家本家的小輩,不懂京中這些規矩,無意冒犯!許是因為這個,才讓京中傳出了那些不該有的話。”
當下,太後是徹徹底底的反應了過來——她從一開始就被向夜闌算計了!稍一琢磨,太後便覺得有股心頭血湧了上來,差點上不來這口氣。
“無妨,無妨……”
老皇帝漠不經心地點了頭,然而他這人連眼睛都未睜,也不知到底有沒有有把方才的話聽進心裏去。
隻是這樁鬧劇,的確以太後顏麵大失而匆匆翻了頁,太後與皇後雙雙告退,臨出殿外,皇後又主動對向夜闌示起好來:“本宮方才,似是難為了四王妃,可也著實是無奈之舉……四王妃可要怪本宮?”
“怎會。”
向夜闌還是聽得出皇後場麵話中的深意的,何況早幾日前,皇後的確告訴了她頗有用處的信息,這個討好她的籌碼,很有分量。
至少她與皇後的關係,在此時近了一步。
“不怪便好,做了六宮之主,也就顧不得那些情分,隻能講究二字,一為公,二為平,縱然四王妃因此事記恨本宮,本宮也是認的。不知四王妃此時可願意,同本宮回宮中坐上一會兒?”
皇後極具深意的望著向夜闌的雙眸,剛遞出邀請,皇後便覺得有著什麽無形的東西隔在了她與向夜闌的身前。
薄昭旭的視線。
與其說是源於對皇後的敵意,倒不如說是對每一個接近向夜闌的人,都充滿了防備,生怕誰要傷了他的王妃。
皇後欣然一笑,忽略了薄昭旭的護妻表現,轉而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向夜闌的身上:“一來呢,本宮確是有些想與你說說話,二來,四殿下應當也有許多話想和陛下說罷?單是這戰況,就要說上好些時候了。”
向夜闌難得看見薄昭旭如此緊張,薄承闞屢次派人來殺他的時候,他的臉上都沒有一絲波瀾,倒是此時……
“我去和皇後娘娘聊聊天。”
向夜闌晃了晃和薄昭旭悄悄牽在一起的手,眼前人雖是點了點頭,但又極快的皺起了眉,稱不上緊張,倒更像是委屈唧唧的不願和向夜闌分開。
至了皇後宮中,皇後頓時笑意全無,途餘滿身疲倦。
“抓到人了麽?”
皇後問道。
向夜闌微微一怔,差點將皇後當作來套自己話的人,可轉念一想,皇後若真要套自己的話,當初可就沒必要提醒自己那些事了。
故而,向夜闌點了點頭:“抓到了,由薛將軍與夫人經手押回京中,大概要稍遲一會才能返回京城。不過,皇後娘娘大抵是多慮了,就算沒有妾身插手,四殿下也能平安回京,抓到叛賊的。”
“四王妃當真如此認為?”
皇後有些吃驚的望了向夜闌一眼,似是有什麽要指點向夜闌的深意,可又不急著將所有事都交給向夜闌,而是大費周章地讓人擺好棋盤,不緊不慢的開始剖析自己的想法:“相較本宮,四王妃才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怎會?就算沒有妾身插手,四殿下所設的陷阱,也足夠俘獲叛賊了。”
向夜闌可比皇後要疑惑的多。
“這叛賊,可是第一次下手?”
皇後抽出繡帕掩麵,笑了笑:“為何前幾次都沒有被生擒,偏偏這一次大費周章的算計許久以後,反而被拿下了?若不是四王妃貿然離京去給四殿下報信,讓他錯以為四殿下毫無防備,四王妃覺得——他會如此冒失?”
……
向夜闌不是順不清其間關係,依皇後所言,若是她選擇在京中安心等候薄昭旭回京,那薄承闞行事,絕對不會如此草率,昨晚戰事的結果,恐怕也會出現截然不同的變數——許是更好,又許是更壞。
但向夜闌所不能想通的是薄承闞怎會知曉自己離京,這事若是能傳到薄承闞那裏,就一定能傳得到太後那裏,太後也就不至於在今日如此丟臉了。
似是看出了向夜闌因何疑慮而分了神,皇後一舉吃下向夜闌兩子,輕鬆摘得了這一局的勝利。
向夜闌正要認下這一局的勝輸,便聽皇後輕聲道:“四王妃因何離京,何時離京,是本宮透露給二殿下的消息。”
恍然間,向夜闌覺得自己懂了為什麽皇後對自己如此真情實意,自己還是對皇後有著說不出的抵觸。
皇後口中的欣賞一向是讓向夜闌脊背發涼,大抵這二人都清楚,無論在互相交換情報時有多誠切,都不可能存在半分真心,尤是皇後,她隻將向夜闌當作了棋局中的一環,想要達成目的,向夜闌是不能缺少的一環。
大抵是見向夜闌久久不作聲,皇後漠然道:“怎麽,四王妃很驚訝?還是——擔心本宮會害你?”
向夜闌隻用很短的時間就想通了其間利弊,搖了搖頭。
又不是不知對方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何必在這裝成神仙,一副不識人間百態的荒唐相。
“皇後娘娘的用意,妾身大抵是清楚了。”向夜闌微微側目去望皇後,“從今日起,妾身以此事為約束,若有能幫得上皇後娘娘的地方,您開口。”
“時局動蕩,本宮哪還敢有那些癡心妄想,妄圖在宮中掀起一片風雨呢……”
皇後緩緩歎出一口氣,貌似精力全無:“向氏,本宮要你立誓。”
“何事?”
向夜闌的情緒被皇後娘娘所牽連,不免也有些許緊張,乃至是在此局中有些力不從心,過於謹慎。
“本宮要你立誓,今日本宮所言,你膽敢向外說出半個字,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若本宮受你牽連分毫,定是要扯你一起,同往絕境。”
向夜闌聞言,是百般不願的幹笑兩聲,自己可與皇後沒什麽過多的交情,怎麽皇後這就要與自己“過命”了?
這話她不聽了行不行?
看皇後這個恨不得真與自己魚死網破的態度,向夜闌覺得這話她還是要聽的,想到這些,向夜闌當即有模有樣做出發誓的手勢,又十分莊重的清了清嗓子:“我向夜闌,今日在此立誓,定不將皇後娘娘所言泄露出去半個字,否則……”
“慢著。”
皇後不知為何蹙起了眉,倉促的打斷了向夜闌還未立完的誓言,誠然,向夜闌覺得說自己“不得好死”這種事的確有些令人為難。
她全當皇後是良心發現,後知後覺的感到這種誓言不太妥帖。
“這誓,確實是讓人有些為難……”皇後獨自沉思片刻,“除非危及生命,否則四王妃不可說出半個字。若是到了危及性命的時候,你自行衡量!”
如此一看,皇後還不算那般的壞,在這樣一個手術都會被當作殺人的年代,皇後信任天譴、命運,簡直再正常不過。違背誓言的天罰未必會降到向夜闌的身上,但皇後對於此誓言的遲疑,還是博得了向夜闌的信任。
至少發誓這件事,向夜闌已經不是那般抗拒了。
“我向夜闌,今日在此立誓,除危及性命之時,若泄露皇後娘娘半句所言,定遭五雷轟頂,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立過誓後,皇後的態度也誠懇了許多:“本宮與你說實話。”
向夜闌與皇後這個人的關係,也稍稍走近了一步,眼前的女人,絕不隻是平日裏的一國之母而已。
“本宮將此事告訴你的時候,並未想過你與四殿下能夠輕易擺平此事,若不是四王爺早有防備,否則本宮所做的,就是騙你去送死。無論是四王爺俘獲了叛賊,還是從本宮口中得到信息的叛賊得手,於本宮而言,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與皇後這樣的人周旋,著實是令人頭疼,向夜闌分出閑心去揉了揉額頭酸痛處,漫不經心的嘀嘀咕咕:“皇後本可以不說這些。”
是了,若是皇後不將自己本來的麵貌展露給向夜闌,就算向夜闌有所察覺,還是可以被她輕而易舉的利用,至少,可以維持表麵的和睦。皇後說了這些,等同於拋下了所有能騙得向夜闌信任的機會。
“這就是本宮的誠意。”
皇後抿了一口茶,眉宇英氣,倒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本宮不怕你知曉本宮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是蛇蠍心腸的毒婦,還是沒有一句話可信的權貴,你可以自行分辨。經過這一事,本宮也是看清楚了日後想要立穩腳跟,該站在哪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