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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攤牌了

  向夜闌試圖去從記憶中尋找對這位小桃姑娘的印象,偶然瞥見武梓熙所梳得齊齊整整的雙丫髻,她腦海裏竟還真浮現了一張麵孔。


  一張長了些雀斑的稚嫩麵容。


  “是了,不過王妃應當對她沒什麽印象,她不喜歡說話,但對縣主很忠心,王妃可以放心的!奴婢與小桃商量過了,無論今日是誰能帶著縣主逃離朝府,都要拿命保全縣主周全,如果被人抓到,那就裝傻,咬舌頭,就是不能供出任何話來!小桃她這會兒,應該正在縣主的床上裝睡,躲那些查來查去的侍衛呢。”


  她哪是擔心這個。


  向夜闌並未如實吐露自己的心跡,隻是感慨武梓熙也是用誠心相待,才換來了這麽兩個婢子,視死如歸的婢子。


  隻怕就連照花都未想過,自己能留下一條命,隻要能把武梓熙平平安安的送出府,她可以不去考慮這個。


  “你放心。”


  向夜闌拍了拍照花的肩膀:“別的我不敢答應你,但隻要有這個機會,我一定會盡力救出小桃姑娘。”


  “王妃量力而行就是了,我們是奴婢,都有自己的命,縣主就是咱們的天,若是天塌了,我們也逃不掉,如今能幫著縣主逃離苦海,值。”


  向夜闌記得,照花也才比武梓熙大了一歲而已。


  她想得有些出神,單單沉思了一會兒,便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若不是武梓熙睡醒後大鬧,向夜闌真以為太平日子就要到了……


  向夜闌定下了這日要出府“辦事”,自然不可能守著武梓熙睡醒,然而還未睡上多久,便有人把自己折騰起來,主持府上的大局了。


  客房當中,照花一言不發地跪在武梓熙的身前,無論武梓熙用多刻薄的話來指責照花的自作主張,照花都隻是木訥一聲:“是奴婢的錯。”


  武梓熙豈會是亂發脾氣的人,可照花不給出自己任何別的回應,也不同她解釋到底是因為什麽擅作主張,單單是垂頭認錯,平白為她添了三分火氣,斥責道:“你為何不吭聲?我都這般責怪你了,你就不想解釋解釋?”


  “是我讓她做的。”


  向夜闌推門而入,打破了這主仆二人訓話之間的僵持局麵,而盛怒之下的武梓熙,臉色也稍稍有些好轉。


  “夜闌,她想胡鬧,你也陪她胡鬧?”


  武梓熙滿眼愕然的望了向夜闌一眼,似是不相信向夜闌做事會如此莽撞而不計後果,到底是憂心長歎一聲:“是不是照花她同你說了什麽?是我未管住她的嘴,讓她胡說了些事情,夜闌,給你添麻煩了,我這便回顧府去。”


  “不過是讓你在府上住了一晚,對得住你我的交情,你怪照花做什麽?何況,你我這樣的交情,也能算是添麻煩?你先冷靜一會兒,我解釋給你。”


  向夜闌安撫著情緒紊亂的武梓熙,妄圖使其平定下來,然而武梓熙的脾氣非但沒有好轉,甚至有些不耐煩:“夜闌,我知道你我交情絕非泛泛,可自作主張就是不妥,隻要我活著一日,就是顧府的人,總不能不說一聲就……”


  這陳年的迂腐味兒,向夜闌委實是聽不下去了,武梓熙話未說完,向夜闌便打斷道:“你死了,豈不是還要做顧府名下的鬼?”


  話說出去,向夜闌還是有些擔憂,自己這話可是說得太重了點?否則武梓熙的神色,怎會如此難看?


  然而武梓熙緘默許久,竟是為了堵住向夜闌的嘴,神誌意外堅定地點了頭:“不錯。”


  這下子可是連照花都看不下去了,帶著哭腔埋怨道:“縣主當真是糊塗,四王妃好心幫您脫困,您怎還不清楚,顧大人每日讓您喝下去的湯藥,根本不是用來補身體的,而是用來害您的!”


  “你就不覺得自己這幾日,越來越難操控自己的脾氣了?長朝縣主,你以前根本不是這樣的,你根本不會為了這種事情發脾氣,更不會聽不進去任何人的勸阻。是這藥讓你整日氣力不足,無精打采,連最起碼的耐性都磨盡了。”


  向夜闌扶正武梓熙的肩膀,試圖讓人直視自己的目光,而非躲閃流離,去道出些違心的答複來。


  她能拉武梓熙一把的機會,也就隻有現在了。


  然而武梓熙還是不肯作聲,向夜闌所提起的這些,她似乎都有所察覺——脾氣越來越不受自己的控製,好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隻知何時該大發脾氣,又是何時該敷衍的搪塞過去,自己又是何時,變得如此愚昧固執的?


  武梓熙甚至懷疑到了自己的身上,可就是不肯去聽從向夜闌與照花的提醒,去懷疑顧言晁的用心。


  “長朝縣主不覺得今日的精神,比這一個月來都要好了許多?”


  向夜闌這麽一問,武梓熙才忽然反應過來,自己今日的確困意全無,連精力都好上了數倍。


  可這對於武梓熙而言,仍是不能說明什麽。


  “你昨日,沒有喝那藥。在你睡覺的時候,我讓人為你服用了抑製毒性的藥物,長朝縣主,你若看不清事實,我也別無他法。”


  向夜闌徹底斷了武梓熙選擇裝傻的念想,直接了當的選擇將血淋淋的真相剖給武梓熙,讓她盯緊去瞧,瞧這深不見底的漆黑色。


  “長朝縣主雖請太醫檢驗過那碗湯藥,可仍是不夠徹底,你若告知那太醫你喜歡蜜餞,你猜他又會如何告訴你?我說這些,你應當也是不信的,可京城醫生那麽多,我可以把他們都給長朝縣主找來,讓長朝縣主仔細聽聽,他們都會如何看待這碗湯藥,到底是藥,還是毒。”


  這下子,武梓熙更不肯說話了。


  她順勢撲到了向夜闌的懷裏,低聲啜泣了足有一個時辰,情緒才總算有所緩和,喃喃道:“我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我知道他想控製我的一言一行,用來抹去所有的風險,我可以心甘情願的什麽都不做,可以裝傻,夜闌,我已經把什麽都放棄了。”


  武梓熙宛若自嘲的幹笑兩聲:“他讓我睡,我便睡,我幾乎要成了一個終日隻知睡覺的廢人,他還是不知足麽?便一定要親眼看著我死在他手上,他才肯知足?原是如此,原是如此啊。”


  向夜闌黯然垂眸,安慰不出話來,便隻用沉默作陪,輕輕拍了拍武梓熙的後背。


  世間又有幾個真瞧不破眼前陷阱的人,無非是自己遮了自己的眼,假裝不知眼前這是個陷阱。


  鳳嬌姑娘有說擬和離書就擬和離書的魄力,向夜闌是見識過的,然而武梓熙決絕的決定與顧言晁和離,向夜闌是絕對沒想到的。按照最開始的打算,向夜闌是想找處地方,把武梓熙藏起來,等救下薄昭旭再助武梓熙選擇後路。


  武梓熙拜托向夜闌備好墨寶,連和離文書內容都未擬好,就先行咬破了手指,在角落裏按下一個指印。


  顧言晁馨竹難書的罪名,武梓熙半字不提,隻寫了寥寥一句話:我武梓熙,決意與顧言晁和離,餘生絕不相犯,絕不相見。


  一行娟秀的小字下,是代表了武梓熙姓名的名姓,以及殷紅的指印。


  “我今日便把這封和離書遞交太後娘娘,讓太後娘娘允準我與他和離,今日之後,便都結束了……”


  話音未落,便有門房的小廝派人匆匆來傳話:“王妃,顧大人來了,也未提是什麽事,隻說是要和您好好談談,您說是見,還是不見?”


  像顧言晁這樣的禍患,向夜闌覺得,自然是少見一麵是一麵。奈何,顧言晁這人也根本沒給向夜闌任何選擇的餘地。


  顧言晁自己大步闖進王府客房,竟還偽出了幾分對武梓熙的關切:“你可知你突然離府,我有多擔心?罷了,如今找到你,也就不說什麽了,你同我回去就是。”


  “顧大人,你我便敞開了談罷。”


  武梓熙順手抓起桌上擺放的和離書,舉給顧言晁來看:“你我和離,我全當什麽都未發生過,日後你有什麽打算,我絕不過問。”


  向夜闌總覺武梓熙這話裏,好像還是留了餘地的。


  無論武梓熙還有沒有和顧言晁回府的念想,武梓熙應當都很想從顧言晁的口中聽出一絲在乎,哪怕是為了騙自己回府。


  然而滿眼漠然的顧言晁,是真的不在乎這些。


  “長朝縣主想要與臣和離,臣自然是沒有二話的。”顧言晁漠不在意,“可臣能有幸與長朝縣主做上一次夫妻,畢竟是太後娘娘的意思,長朝縣主既然想與臣和離,就請向太後娘娘解釋吧。”


  代入感極強,向夜闌已經想上手撕了顧言晁這張極其惱人的嘴了。


  “好。”


  武梓熙從牙縫中擠出這麽一個好字,幾乎要咬出血來,這時,她大抵是有些動搖,想去逼問顧言晁,自己算些什麽。是礙事的人,還是無關痛癢的存在。


  可她哽咽了一陣,什麽話也沒問出口,隻起了身,重新端起貴為長朝縣主的架子:“我現在便去找太後娘娘,讓她允準你我和離,免得顧大人覺得我,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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