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張揚
武梓熙猶豫地扯了扯向夜闌的衣袖,低聲咕噥道:“還是不要把事情鬧大了,很危險的。”
風聲刮得呼嘯,模糊了武梓熙大半的話音,以至於向夜闌想不通武梓熙是勸自己趕緊解決了眼前的麻煩,還是把那女人交出去,選擇息事寧人。
“你說看見了,就是看見了?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來訛我的?”
向夜闌才不跟他硬耗,她拉過門環想要關上大門,那肉墩子一樣的男人當即抽出腰間的剁骨刀,釘死在門上。
“人,人,人是丟在你這了,你說關店就,就就關店,還講不講理了?”
肉墩子這一招威脅沒起什麽作用,反倒是把向夜闌心裏這點脾氣給激了起來,命令南諶:“你家主子都被人嚇成這樣了,你還什麽都不管?把人趕出去,我要回去休息了。”
“是。”
南諶應聲繞到肉墩子身後,雖說這肉墩子看著身寬且敦實,但個子還是比南諶矮了一頭要多,南諶提起他,簡直是輕而易舉。
隻不過這畫麵實在太過滑稽,南諶像是拎起一隻雞崽子一樣把他揪著衣領提了起來,畫麵又十分像是南諶揪起一隻豬的後頸肉,而這隻豬短小的四肢還在撲騰。
“丟了人,你應該去報官啊,你要是沒什麽想說的,我們可就真要閉店回家了,好走不送。”
向夜闌正打算讓南諶把這坨肉墩子丟出越遠越好,卻聽他威脅道:“報,報官!我這,這,這就報官!嗬,到時候就讓你們這家爛書局倒閉,查封!你們怕,怕是不知道我什麽來路……”
“這可是徐大人的親小舅子!”幹瘦的跟班依舊給他捧著場。
至於搭把手把人救下來這一茬子事,他倒是沒怎麽考慮過。
去抓朝中那些蛀蟲就不是向夜闌的本職,層層遞進如同剝洋蔥似的,她可沒那麽多的心思去深究。可今天有這麽一個徇私舞弊的撞她槍口上,她就不能不管了。
“南諶,把人放下來吧,我跟他好好談談。”
向夜闌漠然道。
“哼。”
肉墩子絲毫不客氣的冷哼一聲,還當向夜闌是畏怕了他的來頭,竟擺起架子的撣了撣自己的瓜皮馬褂。
“不知道你這位叫徐大人的親戚,官居幾品?”
向夜闌從人嘴裏套著話,原以為會有些難度,哪想到這肉墩子簡直就像未生智似的,迫不及待的自報了家門:“我姐夫那,那,那可是宮中承務郎!怎麽,知,知道害怕了?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隻要你別多,多管閑事,讓我把那個賤女人帶走!”
承務郎到底這個官居幾品,多少有點難為向夜闌這個非專業人士……
上頭那幾個大的,就算她沒了解過,也多少聽說過,可論到這種小到不能再小的,就很為難人。
總不可能大的過薄昭旭就是了。
“噢……那我就不管他是幾品了,反正高低是個官,你把他找來,讓他給你判個高下,如果他覺得我能給你交出什麽東西來,那我也無話可說。”
向夜闌這氣性登時就上來了,管他背後是個多大的官,今天也得把這個沒出息的弟弟在她麵前教育明白了。
“去就去,俺還怕你了咋的!”肉墩子的氣頭也不輸向夜闌,畢竟在他眼裏,他口中的徐大人可是他的親姐夫,那可是自家人!
自家人,難道還能不幫著他說話?
他像是個圓球似的扭過身,正要帶著兩個跟班去“報官”,可又忽然命令較瘦的那個跟班留下:“你,你留下看著!省著她們跑了,那,那我就要白跑一趟了……”
跟班嘿嘿一笑,一聲不吭地守在了門外。
像個門神似的。
“這有些人就是喜歡自找沒意思!反正這屋子裏暖和的很,在外麵吹冷風的又不是我。”
向夜闌挑釁地嗤笑一聲,和武梓熙一同坐上了圓椅,雖說書局外表看起來樸實,甚至還有點寒酸氣,但自打薄昭旭找人重修過,便成了四王府一個府外的偏院了……
吃喝從來就未短過向夜闌這個小老板,至於這各處的裝潢設施,在這住上個七八日,絕對是不憋屈的。
武梓熙原本還擔憂牽扯上朝廷命臣,可一聽見“承務郎”那三個字,便鬆了一口氣。
“還好隻是小小一個承務郎,不算麻煩……”她忍不住感歎道。
“怎麽說?”
武梓熙一本正經的考慮這些事的時候,向夜闌正在咳著瓜子考慮要不要給自己營造一種很緊張的氛圍,順便假裝自己很驚慌失措,多多少少給那個大晚上去搬救兵的肉墩子一點麵子。
但聽了武梓熙這麽一感慨,向夜闌覺得還是應該問問武梓熙這個較為專業的人物,給自己的心理準備墊墊底:“這個承務郎,到底是個什麽官?到底算是幾品?我看他那個威風的樣子,簡直比丞相還要高上個七八品了。”
“可不是?京城這地界兒,隨便丟塊磚頭,都能砸死一個官,可真是什麽東西,都敢管自己叫大人了!”
武梓熙被向夜闌的話逗了笑,又提防著門外那人聽見:“這要是什麽正二三品的官員,那還是真有點難纏了,不過這承務郎隸屬從八品,還是個捐出來的閑官,還能治得了你?一會兒可有的你樂了。”
這兩日來,向夜闌第一次瞧見武梓熙笑得這般開心。
閑官這麽一個概念向夜闌也不是沒聽說過,大抵是沒什麽本職工作,也沒什麽實權,但還有個空銜在,等某部侍郎空缺時,他再替上。
可多少年也不一定有這麽一個空缺,大多數選擇捐官這個路子的人,還是花錢買份踏實,真未必敢多麽張揚。
“姐夫,就這兒!”肉墩子的聲音自外傳來,“我不過是打了你弟妹幾天,那個賤女人竟然就跑了出來,如今躲在了這,被這的女老板給窩藏著,你可得給我做做主!否則可就沒了天理了!”
好家夥,真就還挺張揚。
結著伴的三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這位不可一世的徐大人還需人掀起衣擺才肯跨過門檻,如同視察自家鋪麵一般打量著整個書局。
他不屑的輕嗤一聲,在向夜闌的麵前擺起了譜:“這書局太小,算不上什麽東西,來日姐夫給你拿點錢,你開個比這像樣子的……”
向夜闌正想給人一點教訓,便瞧見他踱步上前來,詰問道:“你就是綁架我弟妹的這家書局老板?”
她緩緩打出來一個問號——這人怎麽不講理,開口就是汙蔑人?
如今算是撕破臉皮了,向夜闌也不再裝糊塗:“人在我這不假,可剛才我也聽見了,人是你這位弟弟自己打跑的,怎麽,現在還要怪我是綁匪?”
“你,你!”肉墩子指著向夜闌跳腳。
“唉,別急著生氣,多大點事,不就是打了個女人,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徐大人看似文質彬彬地攔下了自家不成器的弟弟,卻又滿口混賬話的威脅向夜闌:“想在京城立柱腳跟,沒人庇護,那是不行的,便是沒有人倚仗,也不好得罪人吧。”
……
如果今日被找來的是位正五品以上的官員,縱然認不出向夜闌,也該認識眼前貴為長朝縣主的武梓熙。
可他這從八品閑官的品級,哪有機會認識這兩人。
隻當人家是好欺負好說話的小姑娘,威脅威脅便會哭著求他高抬貴手。
“本官如今雖說是從八品,可想要護住你們一個小小的書局,還是不成問題的!當今四殿下,你可知道?那可是最有希望成為儲君的皇嗣,連他都誇我天賦異稟,是朝廷的棟梁之才,日後絕對是你攀的上的人物。”
向夜闌不知道這徐大人的自信是從哪來的,話裏的薄昭旭又是幾時聾的。
再一看身旁的武梓熙,憋笑憋的臉都快紫了。
“你還認識四王爺?”
向夜闌佯作驚愕的感歎一聲。
“這是自然!”徐大人自豪地挺直了腰板炫耀道,“四殿下臨出征前一日,可還與本官在酒樓徹夜長談,將本官奉為知己。本官是來抓那個賤人回去的,旁的事,不和你計較!”
薄昭旭還會分身了?這人離京前的三日可都是在她身邊杵著,哪有心思分身去和別人喝酒長談。
“這麽巧?我和他也認識。”
向夜闌勾唇一笑,從懷裏取出了一枚順來的玉符。
這還是她理直氣壯地從薄昭旭的懷裏順出來的。
“我和他的關係,可能比不了徐大人你,不過他臨行前給了我這麽一個東西,你看看認不認識?”向夜闌大方地展示著手中的玉符。
徐大人居高臨下的睥睨一眼,似是覺得眼熟,便湊近多瞄了一眼,這一瞄不打緊,腿是徹底站不直了。他本就有些打彎的腿開始站不穩,要不是肉墩子一臉懵怔地拉他一把,他還真是要撲通一聲跪地認下向夜闌這個“長輩”……
徐大人恍惚間安慰了自己一句“許是仿製品”,可這精致的雕玉水平讓他毛骨悚然,這根本就不是尋常人仿得來的。
這可是天家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