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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哪門子的逃犯

  那老郎中無比認定向夜闌就是一個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小瘋子,撂了這麽一句似威脅又似奚弄的話後,像一股煙兒似的匆匆溜出了房門。瞧著年事已高,腿腳比年輕人還要利落上不少。


  見向夜闌聽過以後滿臉苦色,沈衣搖扇扮作無意輕嗔一聲,盡是在數落那老郎中:“也就向姑娘你會信那老瘋子的話,聽姐姐一句勸,甭信他那個!那老東西,醫人是一把手,糊弄人的本事可也不小,不過是些胡扯的話。”


  “多謝沈衣姐姐開導。”


  向夜闌為難的與沈衣相視一笑,又彼此不語。


  她倒也能辨別出沈衣言語中安慰自己的成分,畢竟人就信這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說法,方才還勸自己不必信那老郎中的胡話,這會兒自己也退出了房中,偏生給向夜闌營造了一種和薄昭旭所相處的最後一刻的氛圍。


  萬般沉寂。


  向夜闌惴惴不安的長歎一口氣,握住薄昭旭的手腕開始自說自話:“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經不住你嚇……平日你欺負我、逗弄我也就罷了,唯獨這種方式,我不喜歡。你可是我與這世間,唯一的聯係了。”


  實在可笑,她與向府上下唯一的聯係便是一隻手數得過來的聯係,她當那邊是便宜親戚,人家同樣當她是潑出去的水,連聯係都不會有,談什麽親情?

  偏偏是這個她從一開始就敲好算盤,精心設計入局的薄昭旭,成了她與這個陌生環境間唯一的樞紐。


  似是在心裏擔憂薄昭旭這廝會坐起來嘲弄自己,向夜闌抑製著自己的眼淚,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直至玉白的淚珠從眼眶湧出,向夜闌寧願薄昭旭還有這個精力。


  “你別再睡了,好不好?如果你隻是想與我賭氣,那我日後一定不再與你置氣,不再與你吵鬧了……”


  “也好。”


  聽到萬般熟悉的動靜兒,向夜闌先是驚愕了一瞬,才猛地反應了過來——薄昭旭不會什麽都聽到了吧?


  那她還活不活了?要不要麵子了?


  薄昭旭仿佛看透了向夜闌這點好麵子的小心思,若有所思的認真調笑向夜闌:“方才本王可聽的一清二楚,王妃對本王真是情真意切,想來就算到了本王垂老那日,也不會忘記這些的。”


  “依妾身來看……您還是早點忘了的好,免得到時候記不住,越想越累。”


  向夜闌抽了抽嘴角,若不是看到了薄昭旭的傷口使自己冷靜,自己還真挺想給薄昭旭補兩下子,讓他了解一下封建社會的險惡。


  “嗯,貓兒言之有理,應當趁本王當下還記得,命人整理批改後輯錄成冊,不過這便不必印刷了,本王自行留著。”


  知曉向夜闌能有多情真意切的人,這世上能有他一個便足以。


  向夜闌被薄昭旭這副負傷也要調笑自己的模樣氣得破涕為笑,便也將眼邊的淚珠子擠了回去,妄圖岔開話題:“我也就是隨便一說的,輯錄什麽啊!你要是想聽,大不了我三百六十五天給你編不重樣的出來唄。”


  門外一陣腳步聲驚擾了向夜闌心中短暫的太平,這陣勢足將七層樓高的沈月樓給震動了。


  “你別出聲。”


  向夜闌簡單安頓了薄昭旭,便溜到門旁推出一條小縫,觀望著門外的動靜。


  帶隊的是朝中官兵,不知是來作何。


  “官爺,這還沒到按月搜查的日子吧?”


  沈衣一躍上前將這隊士兵從樓梯前攔下,竟也不客氣:“咱這沈月樓雖說做的是酒肉生意,但也是規規矩矩的買賣,該交到朝廷的稅錢,可是一分都沒少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可千萬別鬧的太難看。”


  “沈老板,不是哥幾個成心與你作對,是這京中近來實在不太平,添了不少的通緝犯,我們也是為了百姓能好好過日子,您能安心做生意不是?您瞧瞧,這都什麽時候了?要不是經人舉報,說有逃犯溜進了沈月樓,哥幾個何苦大動幹戈,大半夜的不睡覺,來您這!”


  官兵客客氣氣的同沈衣說了一通理由,可沈衣與向夜闌心裏都如明鏡似的,她前腳剛帶著薄昭旭躲進來,後腳就有人來捉逃犯,當真隻是巧合?

  且不說老皇帝有多忌諱自家子嗣流連青樓,就是朝中大臣出入這種場合,也逃不了一場嚴刑拷打。


  更何況……


  這些人未必就是什麽正兒八經的官兵,隻怕前腳把薄昭旭“請”了出去,後腳就要露出本來目的,抹了她與薄昭旭的脖子了。


  隻能姑且判定這麽一出,的確是朝中權勢安排的戲碼。


  至於是不是薄承闞的主意,還得看他有沒有這個腦子,樹大招風!


  “大動幹戈?我怎麽沒瞧出來?”沈衣不滿的冷笑一聲,“稱你們一聲官爺,到底是我沈衣願意給你們這個麵子,莫不是真將自己當成爺了?姑奶奶我做的是自家的生意,還輪不到你們來搜!”


  沈衣的反應讓向夜闌格外吃驚,她自認與沈衣是一種極其表麵而浮誇的交情,不過是她討沈衣歡心,沈衣說些罕見事給她聽。


  怎到了這時……


  竟對自己以命相護了?

  “原想著沈老板是通情達理的人,應當不會做出窩藏逃犯這等事,可萬萬是沒想到……沈老板竟然是想要窩藏逃犯!我們可絕無砸沈老板場子的意思,隻是奉命來此,不得不做!”


  為首的官兵當即拿出了一枚金製玉牌,看起來甚有分量,應當是京城衙門抑或大理寺的手筆。


  沈衣當即唾罵回去:“姑奶奶行得直端得正,少在這滿口胡言,嗬,今日我倒是瞧出來了,早前仗著官家的身份便要白喝花酒的兵痞子,就是你們幾個吧?我又不是不肯招待你們,何必使出這麽下作的手段?”


  “沈衣,你少不識好歹!”


  那官兵一聲令下,身後手下順勢上前,暗中押住沈衣雙手。


  見狀,為首的官兵當即開始大搖大擺的發號施令:“來人,給我搜!我就不信今天還搜不出個逃犯來。”


  為首的官兵總算是從中出了一口惡氣,甚是輕蔑的嗤了沈衣一聲:“我知道沈老板在這沈月樓裏養了不少能人,可我今日倒要看看,是誰的刀子更快?沈老板,你識相一點,哥幾個也不想鬧的太難看。給我搜!”


  浩浩蕩蕩的官兵隊衝上前來,竟也不顧各個房中有沒有住人,二話不說便是撞開房門去搜查。


  這不多時,便有許多受驚的姑娘從房中跑了出來,有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緊裹床單的男子一同跑出來。


  “這位大人,您若真不砸我的場子,隻搜人,又何必動這真刀真槍的?難看,實在是太難看!”


  沈衣沉著地撣開了身前官兵的佩劍,竟也軟了性子,商議道:“您若要搜,搜便是了,不過這間房……還請您留個麵子,實在是你我都得罪不起,容易掉腦袋的。”


  她所指向的正是向夜闌與薄昭旭所居這一間。


  為首官兵眼中閃過一許異色,竟如同找到了目標似的,挑釁一笑:“公事公辦,我也不好紕漏!沈老板,你該不會是在這房裏,藏了逃犯吧?”


  “笑話,我哪有那個窩藏逃犯的膽子?官爺有所不知,今天這房裏住著的,可是剛從北地回京的薛將軍,您就說這號人物,咱得罪的起麽?這裏頭住著的姑娘,今兒個也是頭一回來,今夜到底有多重要,應當無需我再三言語了了。”


  那幾人顯然是被沈衣短暫的哄了住,可再三猶豫下來,那官兵仍是不敢相信,硬是將沈衣逼到了這扇門外。


  這就又到了“考驗”向夜闌演技的時候了。


  向夜闌將薄昭旭扶著坐起,自己則窩在人懷裏,時不時掐兩下自己的大腿,逼著自己喊出兩聲疼來,所謂做戲要做全。


  “幾位官爺可得想好了,到時真鬧大了,我也不過是丟了一樁生意,幾位丟的——隻怕就是性命了吧?”


  沈衣一手藏於身後勾著門,生怕這門被完全推開:“瞧夠了便走,料想也知這住著的人非富即貴,哪能是什麽粗鄙逃犯?當真是笑話。”


  為首官兵還真未瞧清屋內人的麵容,不過是不肯死心,正要強硬闖過沈衣這道防線:“沈衣,你少廢話!”


  “薛將軍也是你們冒犯的了的?你們若真是成心添亂,那我們沈月樓養著的護院,也不是吃素的!”


  沈衣賣力的大喊撒潑,毀盡平時給人留下的風情萬種的印象,可這竟還真有成效,那群官兵馬上便被人指指點點的咒罵了起來。


  然而沈衣與向夜闌都未估算到的一個變數闖了過來,那女子一身精武鎧甲,當啷闖過眾人擁擠,一身怒喝:“薛攝,我就知道你這人改不了本性,你果然在這!趁我沒與你動怒,你、你趕緊給我滾出來!”


  好家夥,向夜闌以為這姑娘是來陣前示威的。


  這姑娘出現的實在是太過突然,甭說沈衣,就連向夜闌都未反應過來人是何時大步闖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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