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脈脈溫情見
“快走！快走！不要回頭！”——是誰的聲音這樣慘烈絕望，仿佛要拚盡最後一絲力氣。
“不要管我，你們快走！往那邊！快！快！”——是誰的聲音如此惶急失措，仿佛下一刻便有滅頂之災。
“雪兒……”——是誰的聲音這樣淒切哀婉，仿佛一訣別即是永不相見。
無邊的寒冷，觸目驚心的血紅，淩亂的腳步，哭喊與尖叫……
“雪兒！！！”
一聲淩厲的呼喊驀然驚破了重重黑暗，容慕雪猛地睜開眼，劇烈地喘息。意識有一瞬間的迷茫，傷口的疼痛卻立刻將他拉回現實。
一隻帶著溫暖的手，小心地撫上他額頭，同時有人輕輕地道：“終於醒了。”像是長舒一口氣。
容慕雪這才真正地醒了過來，略一偏頭，楚煜飛的眸子正在映著一點跳躍的燭火，顯得無限溫柔。
“師兄……”她動了動，傷口已經沒那麽疼了，隻是身上軟得厲害。
“要喝水麽？”楚煜飛體貼地道。
“嗯。”她略點了點頭，隨即便被輕輕扶起來，且十分小心地避開了傷口。昏睡許久，口幹舌燥，喝了一大碗水下去，這才覺得精神了點。
楚煜飛神情專注地看著她，柔聲問道：“剛才，又做噩夢了？”
想起適才的夢境，不知道怎麽的，心中竟有些悶悶的痛楚，但她隻勉強一笑，隨口道：“是啊！這夢做過好幾次了。若不是我從小就在穀裏長大，大概會以為是真實發生的事呢！”
楚煜飛眉頭一動：“什麽事？”
“嗯？”容慕雪一愣。
“你到底夢見了什麽事？”楚煜飛蹙眉。
容慕雪想了想，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事情啊！總之，總之一團亂就是了……”抬眼看到楚煜飛眸中有憂色閃過，又笑道，“隻是個夢而已，師兄不要為我操心了。啊，對了！那些刺客呢？”
“已經解決了。”楚煜飛輕描淡寫地道。
“哦……”容慕雪點點頭，沒有再細問下去。師兄既然說解決了，那就一定是處理好了。然而，再看楚煜飛時，見他正默默凝視自己，白玉般溫潤的臉龐上，一雙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神色間似有些複雜異樣。
她心頭一跳，脫口問道：“怎麽了？”
手上一暖，已被楚煜飛握在手裏。“對不起。”隻聽他輕輕地道，說著略略垂下眼簾，密長濃黑的睫毛，在眼下方投下一片陰影。
容慕雪嗬嗬地笑起來：“師兄在說什麽呢？要不是你及時出手，這會兒，我大概已經死在他們……”
“不！”楚煜飛打斷他的話語，歉疚地道，“這些人本是衝著我來的，是我連累了你。況且，若不是我為把他們引入九宮陣，耽誤了時間，你也不會受傷。”
“唉！那是我武功沒練好，怎麽能怪師兄呢？”容慕雪故意長歎一聲，甚是羞愧的模樣，隨即又假裝不滿地道，“師兄啊，你騙得我好苦！”
楚煜飛一愣：“怎麽？”
容慕雪撇撇嘴：“你平時和我過招，根本沒有使出全力。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武功這樣好！照這樣看的話，我這輩子估計也不能練得比你好了。”
楚煜飛看著他，溫和地笑起來：“為什麽一定要練得比我好呢？”
容慕雪默然片刻，認真地道：“因為，我不想一直讓師兄保護。”她輕輕地說，“我也想保護師兄。”
“小雪……”楚煜飛的眸子又變得深邃而幽遠，仿佛一汪不見底的深潭，像是能把人直直地吸了進去。
容慕雪看了一眼，隻覺得心裏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不輕不重地，有些微微的疼痛。一瞬間，全身的血液似乎直衝頭頂，讓她幾乎就要把心裏最深處的那句話吐露出來。
然而，抿了抿唇，終於還是偏開頭去，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一時之間，兩相無言。
“嗶剝”一聲輕響，燭芯爆開了一朵燈花。
沉默半晌，容慕雪終於道：“師兄，那些人，是宮裏來的吧？”
“嗯，是吧！”楚煜飛淡淡地道。
聞言，容慕雪立刻蹙起了眉：“你一直呆在蘭陵穀，幾乎從不出去，難道，這樣他們也不肯放過你麽？”憂慮之色溢於言表。
楚煜飛又輕輕地笑了，伸手揉他發頂：“這些不是你該想的。乖，好好養傷就是。”
容慕雪皺著眉，不滿地瞪著他，想要躲開，卻沒有力氣。
她的臉色因疼痛和失血而顯得蒼白，一頭柔順的青絲散落了半床，襯著淺色的床褥，顯得格外黑亮。楚煜飛似乎覺得弄亂了這美麗的長發甚是可惜，隻是揉了兩下，又伸手替她理順。
容慕雪爭他不過，隻得賭氣似地閉了眼，任他去弄。一會兒就聽楚煜飛柔聲細語地道：“這一次是我大意了，沒想到他們如此大膽，居然敢闖入蘭陵穀來。不過你放心，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見容慕雪還是不理會，他又輕笑道：“師弟，師父就要回來了。你高興嗎？”
果然，一聽這話，容慕雪立刻驚愕地睜開眼：“你說什麽？真的嗎？”
“是，”楚煜飛笑意盈然地看著他，“我已傳信給他，相信不出數日，他定能回來。”
這位師父雖然一年見不上兩三次，但畢竟是容慕雪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的親人，自然還是極有感情的。這時一聽不免也高興起來：“師父若是回來就好啦！宮裏那些人若是知道師父在家，也一定不敢亂來……”
可是，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一個令她極不安的想法襲上心頭。頓時，容慕雪隻覺像是被人當頭淋下了一盆冷水，剛才的喜悅全都消失不見。
她猛地坐直身，急切道：“師兄，你要走？！”話剛說完，便倒抽一口冷氣，原來情急之下牽動了傷口，惹得一陣大痛。
楚煜飛忙按住她身子，微蹙了眉，略帶責備地道：“你不要亂動，小心傷口裂開！我什麽時候說要走了？我走了，誰來照顧你？”
容慕雪痛得擰緊了眉，卻依然直直地瞪眷他，倔強地道：“是，你現在不走。可是，師父一回來，你就要走了，不是嗎？”
楚煜飛一陣愕然，沉默片刻，避開他目光，終於點頭道：“是。”
“那麽，你是要一個人走，並不帶我去，對不對？”容慕雪又急急地問。
楚煜飛神色複雜地看他一眼，輕歎道：“我是要回宮，怎麽能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