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杖下救人
這段時間與皇帝的相處並不輕鬆，成昊天的性子多變，有時候甚至有些神經質，對於餘婷，有事無事的找些小過錯，成了他樂此不疲的事情。甚至就在前一天，倆人還因為一件小事鬧了個不歡而散。
前一日的不歡而散並沒有在餘婷的心中留下太多的不適，進了宮中做女官也有了一段日子了，對於成昊天的脾性，即便不說全知全曉，卻也被她摸得個八九不離十。
一個富有四海、權傾天下的男人，說來也不過是個大男孩而已，放在前世，怕是尚未走出大學校園呢，對他的畏懼之心也逐漸的淡了下來，有時試著頂他幾句，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自己兩世加起來做他娘都嫌老，不過就是個眼高於頂的年輕帝王，占有欲難免就大了些，和他置氣，不就是以大欺小？實在是有些無趣。
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一個是品秩低下的宮中女官，隔三差五的便上演一場唇槍舌戰，倒也成了宮中一道奇景。
想到每次都將成昊天教訓得麵紅耳赤，餘婷胸中不由湧起一股極大的滿足感，教訓帝王誒！這樣的偉大之舉，古往今來能有幾人，更何況她一介弱女子！如有機會回去得好好炫耀一番！
看著日頭已經升起老高，餘婷忙收拾起心情，嘴角綻開一絲迷人的微笑，‘上班’時間過了，也不知道那個脾氣暴烈的皇帝陛下此刻是不是又在摔東西發飆呢。
女官……餘婷忍不住自嘲一笑，想不到那世的酒吧老板，小商人一個，再活了一次倒是當起了官來。
說起來，餘婷又有些糊塗了，據這段時間私下與那些宮女們交談了解所得，女官以六局管轄二十四司，自己雖說掛了個司籍的名，要一一數來，自己好像並不屬於其中任何一局一司，而成昊天也不知道是故意整人還是政務繁忙，一直就沒清楚明白的將她的職權範圍劃分利落。
要說來，自己壓根兒還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的，盡管那些宮女們全都恭敬有加，潛意識裏，餘婷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一路無聊的想著小心思，遠遠的，成昊天身邊的內宦小德子已經一臉汗津津的小跑著趕了過來。
“哎喲~~~我的小姑奶奶！咱家可算找著您了，哎喲喂，我的個老腰哦，都快跑折了~~~哎喲~~~”一見著裴顏，小德子就大呼小叫起來，語調極盡誇張之能。
這聲音繞的千轉百回的，讓人不由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餘婷愣了愣，她與小德子算得上是熟人了，初進宮中為女官，整日裏跟屁蟲一般隨侍在皇帝身邊，小德子也是皇上的貼身內侍，倆人每日倒有一多半的時間在一起。
可是，小德子這麽大呼小叫的是唱的哪一出？
“小姑奶奶哦喲！你這是跑哪兒去了？皇上要見你呢，可憐小德子我啊，累的老腰都直不起來了。”小德子邊說，邊用翹著蘭花指的手順氣。
看著一臉光潔如玉的小德子，餘婷忍不住想笑，才十八九的孩子，整日裏說話好似七老八十了一般，老腰都整出來了。
“德公公這麽說就不對了哦，公公可是風華正茂的時候，早晨七八點兒的太陽，正是發光發熱為皇上效勞的時候，哪來的老腰一說呢。”
一句並不高明的奉承話立馬讓小德子笑逐顏開起來，世人都說宦官心理陰暗，閹人狡詐狠毒，卻全然未曾想過，本就失去了男人最大的驕傲，又生活在世上最肮髒黑暗的地方，不狠辣一些，又如何活得下去。
深知這一點的餘婷從來不吝嗇自己的花言巧語，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她可不想啥時候就被人背後陰上一把。
“瞧姑娘這小嘴兒，真似抹了蜜糖一般，咱家聽著舒服！”小德子本就不大的眼睛此刻笑得就剩下倆條縫兒了。
“公公過獎了，餘婷不會說話，說的都是實話而已。”這話說的討巧，若是讓成昊天成昊銘倆兄弟聽見，肯定是嘴角一撇外加不屑一顧滿臉鄙視，就你伶牙俐齒的還不會說話，估計天下就沒有會說話的人了！
“公公不在皇上身邊侍奉著，這麽急著找我是有什麽事嗎？”奉承話要說，正事也不能忘記，看著小德子自得其樂的將臉綻開成一朵怒放的鮮花兒，餘婷忍不住提醒道。
“哎喲！你瞧瞧咱家這腦子！”小德子聞言一怔，忍不住拍了拍腦門兒：“陛下今早下朝之後回禦書房沒看見你，也沒在意。可等了半天沒見你過來，這不就讓咱家來宣你呢。”
說著，左右小心的瞧了瞧，這才壓低聲音道：“餘姑娘今天怎麽沒有準時在禦書房候著啊？陛下臉色可是不太好，待會兒回話可得伶俐著點兒。”
餘婷聞言心中一樂，臉色不好？本姑娘心情還不好呢！
“德公公教訓的是，餘婷昨晚睡的晚了，一時貪睡，也就忘了時辰了，卻勞公公受累了。”說著，悄悄褪下腕上的溫玉鐲子，不著痕跡的塞了過去。
小德子眼前一亮，皇宮大內什麽寶貝沒有見過，這點眼力價兒還是有的，這支鐲子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溫玉由名家精心打磨而成，即便宮中內庫也是不多見的。
太監去勢，說到底就隻能為錢而活了，權是把雙刃劍，輕易的碰不得也要看運氣，退而求次，錢財在宦官眼中就是最好的東西了，反正這鐲子也是成昊銘送的，自己再轉手也不心疼。
“餘姑娘~~~這如何使得！唉，咱家~~~”
“公公這麽說，卻是與餘婷見外了，宮中多承公公照應，些許心意，怎及萬一？”假作生氣，心中卻是暗笑，她明白的很，看著小德子嘴上說著如何使得，手上卻是幹淨利落的將鐲子納入懷著。
小德子幹笑幾聲，也不再多言，轉過話頭催促著見駕而去。
兩個人慌忙往禦書房趕去，轉過路邊的幾株海棠，還有一小截就能到禦書房了。
“大膽賤婢！瞎了狗眼！來人！把這個賤婢給本宮拿下！”正走著，一聲略帶尖利的嬌叱聲傳來，還沒等倆人反應過來，一連串的喝罵之聲紛遝而至。
餘婷下意識的停下腳步，循聲望去。
一側的鵝卵小道上，赫然正停止兩乘小轎，看那裝飾，應該是哪個宮中的妃嬪所用之物。
再一細看，兩名宮裝美女鶴立雞群一般，數名宮女內侍候立一旁，當先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粉麵含怒，玉指微顫著虛點前方，倆名青衣內侍正扭住一名宮女的胳膊，氣勢洶洶的喝罵著。
“咦？那不是雲妃與琴妃？”小德子輕聲說道。
餘婷眯眼看去，那高挑女子身著淡粉色上衣，素白色的煙羅紗裙上一條華麗的鵝黃色帶子係成一個優美的蝴蝶結，長長的青絲隨意的飄灑在肩頭，挽了一個細巧的流雲髻，插了一支茉莉羊脂小簪，潔白的流蘇如畫般的抹在烏黑的發絲上，有如仕女圖中的人兒一般，隻是滿麵薄怒破壞了這番意境。
“賤婢！走路不帶眼睛，竟敢衝撞本宮！宮中要你這等粗手笨腳的賤人何用！”那女子怒罵道，轉而一甩衣袖，喝道：“拖下去，杖斃了吧！”
輕描淡寫的，仿佛要打死的隻是一條狗而已。
“娘娘饒命！娘娘……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請娘娘放過奴婢這一回吧！娘娘……”
那被押的宮女掙紮著磕頭求饒，光潔的額頭重重的撞擊著鵝卵石地麵，隻三五下，地麵已經染上一灘血跡！
看到餘婷停下腳步觀望，小德子忍不住賣弄起來：“這說話的就是雲妃娘娘了，甚得陛下寵愛，隻是為人……唉，這宮女犯在雲妃娘娘手裏，怕是小命難保咯。”
餘婷皺了皺眉，雖然早知道封建社會人命如草芥，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一直沒有親眼所見，倒也沒有特別的感覺。
如今眼見一個妙齡美婦，眼都不眨一下就下令要杖殺同為女子的下人，這讓裴顏心中很是不舒服。
“還愣著做什麽？”雲妃遠遠的看到有人停下腳步，越發的得意起來：“也別拖下去了！就在這裏杖殺了，本宮要親自監刑！我倒要看看，這宮裏還有沒有規矩了！”
餘婷眼中憎惡之色一閃而過，眼見有內侍尋來木棍就要動手，忙大喝一聲：“住手！”說著，快步向那裏走去！
“哎？餘姑娘！哎……”小德子本抱著看戲的心態正好整以暇的觀望著，不想餘婷又開始多事，忍不住心中暗悔，早知道直接把她拖走得了，這姑奶奶連皇帝都敢罵，還有什麽事情是她不敢做的？今天又要出事了。
想歸想，見叫不住餘婷，忙跺跺腳快步追了上去，邊走還不忘交代一邊的小太監去稟告陛下。
“你叫本宮住手？”見有人出聲阻止，雲妃滿臉的怒色反而淡了下去，一臉好奇的打量著來人。
“娘娘，不知道這個小宮女做了什麽，讓娘娘發這麽大的火？要杖斃她？”如今的餘婷愈漸適應了古代的生活，開口閉口間也沒有當初那般衝動，要多事，總要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吧！
“你是誰？”雲妃並不回答，反倒是問起了餘婷的來曆，深宮之中來往妃嬪大多認識，眼前這女子又是誰？
這也不能怪雲妃認不出，餘婷自打進了宮，一直沒有授女官實職。也沒有宮中女官的服飾，更何況，每天大部分時間呆在禦書房。尋常妃嬪們想見也遇不到啊。
所以，她想被認出是誰都難。
“我……”餘婷怔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對方自己到底是什麽身份，想了想，索性不去管她。
“娘娘，小女子不是宮中之人，見娘娘在此動用私刑，忍不住出言相問，還望娘娘見諒！”
雲妃眉頭一皺，此時她已經看見餘婷身後疾步趕來的小德子，自然知道他的身份，再聽餘婷這麽一說，難免以為對方是哪個王公貴族的內眷，也不敢太過無禮，能由著陛下身邊第一太監隨著的人又會是平常人？
“這賤婢走路不長眼睛！好端端的撞上本宮的轎子，如此粗魯不堪，失了皇家氣度。留著有什麽用？不如殺了幹淨。”雲妃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
撞了轎子？就為這個？餘婷抬頭看了一眼那頂小轎，絲毫不見損傷，看來這小宮女頂多也是碰觸了而已，就為這個要一條人命？！
“娘娘，這小宮女行事愚笨，驚擾了娘娘，罰她也是應該的，但是就因為這點小事就要了她的命，是不是過了？”
雲妃聞言鳳眼一瞪，玉麵微紅，急聲道：“小事？你可知道皇上最寵愛的人是誰？是本宮！衝撞了本宮就是衝撞了聖上！如此大罪還不至死？哼！你一邊待著去，別在這裏多管閑事，本宮還要監刑。沒功夫理你！”
冷冷一哼，雲妃不再多話，轉頭喝道：“怎麽？本宮的話都不聽了？還不給本宮重重的打！”
“慢著！”餘婷也急了，這女子心腸怎麽如此歹毒，動不動要殺人立威，將自己等同於皇上，倒是好大的口氣！
“俗話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娘娘如今春風得意，受盡恩寵，可俗話說花無百日紅，娘娘也要為以後考慮。為妃要賢良淑德。為皇家多多行善積德才是娘娘現在應該做的！”
“大膽！本宮還要你來教訓！來人！給我打了出去！”雲妃也怒了，這誰啊，管閑事管到我的頭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