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四十六·螺山殺局
在和黑蛇部族長察哈商定“交易”之後,費潛才想到一個嚴峻的問題,就是他尚未得到準確的回信,不知道帝辛是否已經如他所願地給姬發挖坑了。
如果這邊會盟各部一起去打架,結果到時候是對著空蕩蕩的大野地發呆,那就成了放鴿子,自己會被錘死的吧?
費潛久違地又開始懷念電話和網絡了,沒辦法,眼下傳遞信息太艱難,他隻好派出五名學員組成通訊小組,跋山涉水地返回殷軍大營獲取準確消息——如果帝辛不打配合,他好抓緊時間準備嘴炮草稿。
而此時察哈這邊已經召集了附屬小部族的族長們前來議事了,還算地道,願意分出戰果的四成來分給小弟們,並請費潛出來講解一番他此來的目的與偉大願景,雙管齊下地說服各族通力合作。
費潛一邊高談闊論,一邊心下捉急,一來一回起碼也要三天,他怕自己沒等到準確的消息就要被人捶了。
不過令他驚喜的是,第二天學員們就回來了,出發時候是五人,回來卻是七人,多出來的正是護送費石等傷員回去的兩個。他們是帝辛派遣回來傳遞消息的,兩方相對而行,幸運的正好半道撞見,節省一大半時間。
他們帶來的是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壞消息是,在費潛遭到偷襲後不久,大娘也被攻擊了,親衛死傷半數。好消息是,參與這陰謀的子厚被殺,而姬發仍按兵不動,帝辛已決定配合費潛坑死他。
“嘿嘿,姬發,原本的打算是起碼過個十幾年再對付你,誰知道你這麽上趕著找死,這次看我不搞死你!殺我六個人,你就等著全滅吧!”
第三日,放出去的眼線全速趕回報信,稱淮水對岸有大批軍卒正在集結,製作浮橋準備渡河。
費潛當即決斷,要察哈率兵西進,提前設伏。
“是否等他們渡過淮水再發起攻擊?兵戈甲胄若是落入水中,可就難以找回了。”察哈到底貪心那批軍械,舍不得少了一點。
“族長大人,沒有舍何來得?周軍可是有大批弓箭手的,若是為了那一點兵器,坐視對方過河,你們就再無勝算了!立即出發,兵貴神速!”
察哈想想覺得有理,隻得同意,抓緊時間調動各族人馬聚集,向淮水沿岸全速前進,用時一天,抵達淮水附近山中。
戰時為勇士,平時大多卻是出色的獵人,憑借獵手融入骨髓的本能,兩千多人潛藏在山林中竟悄然無蹤,將對岸周軍動向盡收眼底。
幸好來的及時,周軍還未開始行動,大概為了運送戰車渡河,打造的浮橋比較大,耗時長些,現在才鋪設到一半。
“費仲大人,依你之見,當如何擊之?”察哈對費潛這小娃娃已經不知不覺的服氣了,開口便詢問他的主意,絲毫不覺有何不妥。
“看此情形,周軍渡河最快也在明日……如此,今夜趁昏黑之時,我率領部眾潛行至河畔,挖好壕溝,貴部擇優秀箭手藏匿其中。待到明日敵軍渡河之時,我部率先發難,擊毀戰車,將周軍阻攔橋上,而箭手則立即現身射殺。”
“若敵軍見勢不對,當即撤走該當如何?”察哈思索一陣,點點頭,又追問
道。
“自然是誘敵深入,不欲其撤走,就要搶先撤走。待數輪齊射之後,箭手便佯裝箭矢耗盡,不敢再戰,轉身逃散,誘其追殺,”費潛胸有成竹的笑道,“實則是引其進入下一處伏殺之地——來此路上,我見有一險峻峽穀,口狹而腹大,不知何名?”
“那山叫做螺山,因形似海螺開口般狹長而得名。”蠃直接搶答道,費潛和察哈的對話一直要靠他翻譯,費潛還一說一大堆,可把他累得不輕。
“螺山,好地方,就是那裏——今夜我率部挖掘壕溝之時,便請察哈族長率領貴部前往螺山,於峽穀出入口兩側埋伏。多備些落石與易燃柴草,帶敵軍全部進入,便以巨石阻塞峽穀兩端,點燃柴草投入穀中,以火焚之!”
察哈嘴角抽搐,呆若木雞地看著費潛,實在難以相信這樣毒辣的絕戶計是出自一個娃娃之口,令他脊背發涼。
“主人,箭手恐怕跑不過戰車,是否還要精心挑選出以奔跑之速見長者?”蠃瞥了眼察哈,輕蔑一笑,望著費潛的眼神恭敬而崇拜,這家夥也不知怎的,費潛越是計策狠絕,他就越是佩服。
“放心,戰車過不來,花大力氣挖的壕溝怎會白白舍棄?”費潛嘿嘿一笑。
計策已定,開始行動,悄悄到達淮水沿岸的夷人們又悄無聲息地退去了,前往螺山準備,而留在此地的隻有費潛部下和一批精選出來的出色箭手。
入夜,費潛帶著學員們沿著河灘的斜角,從隱蔽處開始挖掘壕溝。河邊多礫石,工兵鏟挖下去總是發出尖銳的聲響,萬幸淮水今年水量足夠大,濤濤水聲掩蓋了異響,才沒使對岸周軍察覺。
挖好之後,是一條深一米,寬兩米左右,長數十米的壕溝,正正橫在周軍浮橋即將延伸過來的方向。費潛又挑了學員中幾個手巧的,用樹枝枯葉製作了一堆蓋子,糊上泥沙,與周圍土地相差無幾,吩咐了學員們這些蓋子的用途後,將其排成一排放在戰壕下備用。
之後就是等待,順著壕溝鑽回林中,眾人開始百無聊賴地等待。
本就是冬去春未來的時候,山間更是寒冷,離敵人這麽近又不能生火取暖,凍得好些人瑟瑟發抖,不停吸著鼻涕。
費潛帶人挖了個幾個大土坑,將幹草鋪在底下,上麵再用枯枝幹和大片的枯葉覆蓋,隻留下一個小口子,然後鑽進去避風。這樣一來,雖然很擁擠,有點缺氧,但至少暖和許多,也很難被敵人注意到。
“主人,我有一事想與您相商,如今我部已成,不好還以教官學員相稱,不如取一個正式的旗號如何?”縮在費潛邊上的蠃或許是無聊,突然開口提起了番號的話題。
“哦,是該考慮一個真正的名號了,我向來不是獨斷的人,嗬嗬,大家一起出出主意,叫什麽才好?”費潛也有些興趣,提議眾人一同商議出個名字來。
學員們倒是很有熱情,瞬間憋悶與困意全消,熱烈討論起來。可是他們出身是什麽?不是奴隸就是農夫,都是底層,哪裏想得出好名字來?全都是類似超強軍,最猛營一樣跌份的,最後反倒是最通俗明白的“費家軍”最受歡迎。
“不獨斷也不行啊,這都什麽名字……
”費潛尋思尋思,有些惡趣味地想到了一個稱號,“諸君,不若稱為黑暗兄弟會如何?”
眾人麵麵相覷,這是個什麽詭異的名字?
“我費無疾與部下士卒皆為兄弟,而我部身著黑甲,手握黑刀,行走於黑暗之中,豈不正可號稱黑暗兄弟會?”費潛憋著笑說道。
眾人嘀嘀咕咕一番,有人覺得這名字太古怪,也有人覺得就是讓人聽著莫名其妙,才能顯出咱們的厲害,比如蠃就是黑暗兄弟會這個旗號的堅決擁護者。
等眾人商量一番,決定就叫黑暗兄弟會,想跟費潛表態的時候,才發現他早就縮成一團打盹了。
次日清晨,分享了一點夷人箭手帶著的幹糧,費潛帶眾人鑽出林子,爬進壕溝準備作戰。
臨近中午,浮橋終於搭建好了,費潛安靜的看著工兵回去報告,等待正主到來。
半個時辰後,對岸周軍開始了運動,數千士卒排成幾十列,準備渡河,幾輛戰車緩緩駛上浮橋,當先一輛車頭上站著的正是姬發。
費潛將手握住了劍柄,咬牙切齒,卻還是強行忍住,他要等戰車行駛到近處。
戰馬踩著晃晃悠悠的浮橋有些不安,行走緩慢,過了好一陣,戰車才行駛到東岸。費潛早已忍耐得辛苦,當即大呼一聲,下令攻擊。
“殺!投矛射殺戰馬,給我把車上那混賬釘死!”
平地上,一彪人馬突然從沙土中竄出,將戰馬嚇了一跳,揚蹄嘶鳴,還沒撒開腿跑,嗖嗖嗖一排短矛飛來,兩匹戰馬變成了血葫蘆。
“退!退!”姬發見機的快,發現有埋伏,當即跳下戰車轉身就往後跑。
然而進路被癱瘓的戰車堵住,後路上又有不明情況的士卒向前湧來,一下子數百人被堵在了浮橋上。
“放箭!”
費潛一聲令下,夷人箭手也從壕溝裏起身,引弓發箭,一時間箭如飛蝗。他們所用的弓雖不如殷人之弓力大,箭矢也不如殷人之箭銳利,卻是箭術出色,異常精準,第一波齊射,就射死射傷三十多名周軍。
“到底何人設伏,為何會事先有伏兵在此!?”姬發尚且不知是何人在攻擊他,又驚又怒,“快!將屍首扔進淮水,快快撤回!”
將堵路的部眾遺體丟進河裏,姬發總算打通了退路,後軍也發現不對,開始後撤,他就要逃回對岸了。費潛當即令箭手在前,佯裝箭矢用盡,四散奔逃,誰知姬發退意堅決,竟然不受引誘。
但費潛哪能讓他這樣逃走,一咬牙跺腳,他跳出壕溝,用雙手攏在一起當喇叭,大聲嘲諷起來。
“呔!姬發小兒,看看我是誰?我是你費無疾祖爺爺!想逃嗎?逃了我可就回去揭你的底了!哈哈哈……”
姬發不知對費潛這種欠揍的腔調有多深的印象,在亂哄哄一片之中竟然也能聽到,回頭一看對他扭著屁股的費潛,當即勃然大怒,停止後撤,下令推開戰車和死馬,換了一輛戰車,揮劍下令追擊。
費潛詭秘一笑,吩咐學員們做好布置,轉身撒腿就開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