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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三十五·短暫的送別

  營帳裏傳來帝辛與靈為首的統帥們交談的聲音,正商討著王師與邊軍協調之事,以及物資調動,軍械補充等備戰事宜。


  諸位大人談論機要,費潛也不好進去,隻得蹲在門口等候,好在守衛士卒都認識了他,知道是一部小亞,也是東事大人的兒子,倒沒來驅趕他。


  正無聊地盤算著如何將蠃安全送過邊境,接著如何為他提供上位的便利,費潛腦袋叫人拍了一下,抬頭一看,卻是子疾。


  “無疾拜見嶽父大人,”沒輕沒重地拍的有點疼,費潛揉揉腦袋,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嶽父也隨王出征了?王師左營不是該留下戍守王畿嗎?”


  子疾命他起身,笑著搓了搓費潛的腦袋。


  “嗐,還不是因為你?小丫自從知道你要跑出來胡鬧,就央求我出戰,也好回護於你,我也隻得向王上請命。還不知道呢?這是早就定好的事了,就在定親禮之前。”


  費潛愣愣回憶一陣,才想起好像有此一事,那日聽說自己要往戰場上湊和,子寧就要求回家探親,跟著轉天就帶著父親來商量定親之事了。


  知道自己要去戰場,還主動敲定婚事,這丫頭,真傻,傻得可愛。費潛嘴角勾起一絲微笑,心裏暖暖的。


  “風急天寒,怎的在帳外守著,王上不允入內?”看出費潛因自家閨女的好而心裏美著,子疾嘿嘿一笑,捏費潛的耳朵玩。


  “並未求見,是聽見母親等人與王上正商議軍機要事,無疾不敢冒失打擾。”一來是老丈人,二來也掙不開,費潛隻好陪著笑靠近點,讓人家玩弄自己耳朵方便些。


  “這有何妨,無疾也是小亞之銜,手上掌兵的,入了大營還顧忌年歲?議事也該列席才對,跟我進去。”說著,子疾扯著費潛的耳朵大刺刺就往帳中闖。


  子疾身為左營師長,又是帝辛的堂兄弟,總是大大咧咧慣了,也不在乎規儀,可這裏畢竟不是自己地盤,總要給地主麵子,是以帝辛一見他直闖入帳,臉色不好看。


  “疾,此地不是朝歌,入王帳也不通稟,不怕衛士格殺了你?若非子靈在此,定要杖責與你,下不為例!”


  好在地主是靈,都是一家人,不然還要挨打咧,子疾咧咧嘴,笑著給靈見禮。身處軍中,不好把親家會麵的禮儀擺到議事場麵上,靈隻得淡淡一笑,以軍士之禮回應,招手讓費潛過去她身邊坐下。


  隨同帝辛一同出發的貴族,都是朝歌城中空有爵位的小角色,因此沒有資格與手握重兵的統帥一同列席,此處隻有王師的兩名師長,以及執掌東軍的靈。那兩名師長都是第一次見到費潛,煞是好奇,打量個不停。


  “費仲,你一同前來,可是有事稟報?”帝辛正色問道,對費潛與其他將領一視同仁。


  “稟王上,臣本欲稍後再來求見,乃是因‘落子’之事而來。”費潛長身拱手說道,對帝辛眨了眨眼。


  “落子?哦……”帝辛略一思索,明白了費潛是為了他往淮夷諸部摻沙子的計劃而來,不好當著眾人的麵明言,也便不再多問,“是求肯予賜下準詔?予準了,你自可行事。”


  倆個人打啞謎似的,也不說什麽事,一個


  還沒請命呢一個就批準了,引來眾人好奇的目光。靈悄悄拉過費潛的手,用眼神詢問他,費潛嘿嘿一笑,也不說,向帝辛致意之後就要退下。


  還沒等他起身,帳外忽有通傳,第一批封君從王而來的軍隊已到達營外,周地與微地將軍請見。


  周地,微地?怎麽偏偏是這兩個跟自己有過節的最先來,還是一起到的?費潛心裏不自在,怕見著冤家,忙拜過帝辛向帳外走,卻不想還是被撞見了。


  怕啥拉啥,兩方主將一個是姬發,一個是子厚。


  “費仲亞?竟然在此得見,實在出人意料!”子厚做出一副驚訝欣喜之色,仿佛與老友道左相逢一般,而後暴露本意,壓低聲音譏嘲費潛,“莫不是思念母親,跑來團聚?不過沙場凶險,可別奶吃不到,吃了箭矢。”


  姬發不出言相譏,臉上也沒帶著好,昂著臉惡意地笑著。費潛瞄兩人一眼,懶得理會,繞開走,出了帳外卻又別扭,返回來貼著門縫偷聽。


  “姬發(子厚)拜見王上。”兩人參拜了帝辛,呈上所攜軍卒糧草經略。


  “前時呈報周族發兵八千,微子發兵五千,為何如今有缺,莫非戰事未起就潰逃了不成。”帝辛驗看了奏表,發現兩支軍隊抵達人數都顯示缺少,加起來幾百人,心疑起來。


  “啟稟王上,路遇大雪,軍中因寒致病者眾,擔心失期,不得已棄之於後,待痊愈後自來報到。”


  “你們倒是對士卒之忠誠頗為放心,若不能如數抵達,予可要就事論處。”帝辛口氣不太客氣,似乎因為對姬發的態度不滿,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朝覲大會上他的無禮。


  接下來就是姬發和子厚信誓旦旦的保證,費潛聽著也聽不出什麽不對,搖搖頭,去安排自己的事情了。


  天色漸晚,費潛整裝停當,帶領一眾學員潛出大營,向東南而去。


  他卻沒有發現幾雙眼睛在注意著他,隨著他離開大營,幾名身穿黑衣者也溜了出去。


  走了兩個時辰,才終於到達邊界,費潛自恃體力不錯,也累得兩腿酸痛,一屁股坐到石頭上直喘粗氣。


  “哎呦喂,以為沒多遠,結果走了這麽久,估計被母親發現了,還不知要怎樣訓斥我。”


  “公子不必前來的,目標太大,蠃獨自脫出便是。”換掉殷人服飾,穿上一身普通獸皮衣的蠃在一旁躬身道。


  “那怎麽行?你一人行走,若被撞見會當做逃奴擒殺,再說,我也該送送你。”


  “公子放心,蠃定然依命而行,但求公子不負承諾,照顧好我兄弟。”


  費潛抬眼看看蠃,黑了咕咚的也看不清他臉上是否真誠,嘿嘿一笑,叫他在身邊坐下。


  “蠃,來坐,說說話。”蠃猶豫頃刻,跪坐在費潛一旁,自己都沒注意到,已經習慣成自然地使用殷人姿態了。


  費潛望著麵前的河灘,隔著這條淮水,對麵就是淮夷諸部的地界了,東邊天氣暖些,淮水沒有完全封凍,隻是在岸邊堆積了一層薄薄的冰碴,需要在淺灘處涉水過河,而且比結了冰還冷些。


  “蠃,過了河別急著走,生火

  烤幹了衣物再說,莫要凍出病來。”費潛微笑道,蠃馬上就要過河去了,有些話應該說說。


  “謝公子關切。”蠃俯身道。


  “蠃,終於可以回家了,緊張嗎?見到你弟弟,就說是自己逃出來的,可別露餡了。”


  “遵命——嗯?見到我弟弟?”蠃愕然抬頭。


  “嘿嘿,我是真想讓你為我辦事,怎麽會用親人來威脅你呢?早就放你弟弟走了,你把家裏,工坊裏到處都找過,就沒疑惑為什麽找不到人?”


  “我……原來……”蠃訥訥不能言。


  “我問你弟,你用自己的性命給他換來兩條路,一條路是回東夷,爭一爭族長之位,另一條路是留在朝歌,可以像尋常貴族一樣富足,選哪條。他選了回東夷,大概是想登上族長之位,日後找我替你報仇吧。”


  “以公子之智,他斷無機會,公子放心,蠃此去定要叫他打消此念。”


  見蠃十分緊張惶恐,費潛拍拍他肩膀,示意他放鬆些。


  “我問了他怎麽選,現在也要問你怎麽選,同樣是兩條路,其一,回到部族,忘掉我的存在,爭奪族長之位,日後與殷人征戰,以報奴役之仇;其二,照我說的做。”


  “蠃自當遵從公子之命。”蠃將頭垂下,低聲說道。


  “不要這麽急著選啊,你弟還考慮了一夜才選擇回家的,你都還沒問過我叫你做的那些事目的何在呢。”


  “為了,分解淮夷各族,各自為戰,以便殷人一舉吞沒?”蠃試探道。


  “非也非也,你說的,那是為了殺人,我要你做的,卻是為了不殺人。”費潛搖頭笑道。


  “蠃不甚明了,請公子示下。”


  “紛爭之起,在於利,然往日之利在於奴,殷人得利而淮夷受損,留下長久仇怨,戰火不息。我欲化解此仇,便要將一遠勝奴隸之利放到殷人麵前,就是鐵。


  我要你做的,就是與我協作,借大軍威壓懾服淮夷各族之機,聚合諸部共同經營鐵石,架通殷夷鐵石貿易的橋梁。彼時休戚相關,一損俱損,則戰事難起,淮夷自然無虞征伐之苦。


  蠃,這就是我要你爭那族長之位的目的,你可願助我止戰,使這淮水之畔不再塗炭生靈?”


  蠃伏在地上,仰著頭愣愣望了費潛許久,怦然將頭磕在地上。


  “蠃已知公子之大願,定不辱命!”


  費潛笑笑,扶蠃起身,從腰間解下一柄鐵刀,塞到他手裏。


  “明白道理就好,送你的,走吧,你該回家了。”


  蠃頓首拜謝過,朝守在一邊的學員們拱拱手,轉身跳入河中,向對岸涉去。


  目送蠃過了河,費潛活動活動酸痛的手腳,準備轉身回營,迎接母親的責備。


  他卻突然聽到了一聲破風厲響,一支利箭撕開荒草,從他耳邊擦過,隨後是密集的箭羽破風之聲。


  費石反應極快,合身撲倒費潛,肩頭卻已然中了兩箭。


  “敵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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