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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四·兩個坑

  訂婚的喜日子,費潛卻隻知道深夜才回到自己房中,子寧像塊望夫石似的,蜷縮在床頭睡著了,小嘴巴猶自氣鼓鼓的,顯然在生費潛的悶氣。


  費潛聞聞自己身上,恐怕酒味驚動了她,小心翼翼幫她掖了掖被角,迅速退了開去,好在訂婚後搬進了偏房大屋,地方寬裕,便躲在外室,靠在榻上和衣而眠。


  費潛也不知多久沒喝過白酒了,原本還叫他看不起的淡薄米酒竟還有點後反勁,這一覺睡得頭昏腦漲,兩個太陽穴像是猴子打鼓咚咚作響,似痛非痛,似癢非癢,好不容易睡過去了卻又做起噩夢來。


  “小寧……哥沒有忘記你,哥不會不要你的……你不是一隻想要個嫂子嗎,哥給你找到嫂子了……小寧你不要哭啊,你不要走……小寧——!”


  費潛低聲驚叫,悚然坐起,隻覺喉嚨裏似哽著熾紅的火炭,燒灼焦渴,也不在乎是生水開水了,撲到桌邊抓起水罐一通猛灌。緩過氣來,費潛這才發覺自己多說睡了三個時辰,天色不過將將微亮,房中燈油燃盡,一片灰蒙蒙的。


  輕手輕腳地湊到床邊看看,子寧或許是昨夜等到很晚,此時還睡得很沉,一張小臉皺眉嘟嘴,似乎夢到了費潛,正在教訓不知道回家的小丈夫。


  揉揉腦袋,抻扭了一陣,還是頭疼,肚子裏也又涼又酸的,十分難熬,費潛悄聲溜出門去,決定去弄點黃米粥來喝。


  人食五穀,黍粟稷稻穀,便是喂養了華夏兒女悠長歲月的食糧,而其中以粟穀對中原的影響最為深遠,可以說,有了大、小黃米與大河之水,才有了炎黃子孫的發祥。或許因為如此,很多國人酒醉不適的時候,才本能地想喝上一碗黃米粥來養養胃,大抵就像吃壞肚子的嬰兒,思念母親滋潤安全的乳汁吧。


  又一次越俎代庖,早起為貴人準備晨間糕點飲品的廚子被費潛搶去了地盤,淪落到燒火仆役,他則占了鍋灶,燒半鍋水,抓一把舂了殼的穀子,煮上稀溜溜的小米粥。不像後世高產的莊稼,這種穀子產量一般,卻好在滋味足,不用加糖也是又香又甜,讓費潛第一次吃到就不由暗歎,這才是好糧食。


  隨著水再次咕嘟咕嘟冒氣泡,馥鬱的方向飄散開來,費潛抽動著鼻子,食指大動,好不容易等到煮得恰大好處,迫不及待的盛出一碗,用匕舀著嘶嘶哈哈的喝起來。


  “啊——舒坦呐!”


  小半碗粥下了肚,費潛隻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頭也不疼了,胃也不酸了,精神甚好,渾身是勁,寒涼的早晨喝上這樣一碗熱騰騰的粥,真是享受。


  岡風昨夜喝了個五迷三道,便留在費家叨擾,想著他年紀大了覺輕,應該已經醒了,費潛命人盛一罐熱粥,快些給老爺子送去,喝來養養胃。


  剛叫人送去,就聽有人聞著味過來搶飯吃了。


  “噫,好個費無疾,煮了一鍋好粥也不叫兄長來共享,吃獨食?嗯?”祿父一身短打,大概是保持著每日勤練武藝的好習慣,出來找地方練功了。經過左近,聞著味跑過來,也

  不用費潛邀請,自覺的抓副碗筷就來與他爭搶,“少吃些,今日你便上朝去了,還要麵見母後,到時四處尋茅廁成什麽樣子?”


  你大爺的……費潛的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看看天色,多說再消遣一個小時自己就得出門了。


  “狗鼻子倒是靈光,普普通通一鍋粥,怎的好像沒見過似的?”費潛暗自憋氣,不過看著祿父餓死鬼似的爭搶又有些好笑,王家富有天下,什麽好東西吃不著,至於嗎?

  “這你便不知了,雖也在宮中住過,你卻可任意用飯食,無甚規矩,我卻不同了,”祿父唏哩呼嚕地吞著粥,不知冷熱一般,爽快異常,含糊不清的念叨著,“飯食呈上之前,要一道道驗過,又不得一一呈上,定要全數驗畢方可,待到了麵前,已是殘羹冷炙,我長這麽大,還從不曾食過一口滾熱的粥,你可知其中苦麽?再給我來一碗——剩下的都給我!”


  噗,雖然不算好笑,可費潛還是忍不住,又有些可憐這位尊貴的王子殿下,誰能想到富有天下,至高無上的君王之家,竟然連一口熱乎飯都吃不上,每天都吃著宮人吃剩下的,真是……哈哈哈……


  “既然兄長離了宮城,入我軍中受訓,左右不會有人知你身份,無虞謀害,便可放開了,保證能吃上熱的,隻是要努力些,那些夯貨如狼似虎,手慢了可吃不飽飯。”


  “噫!說起我便有氣,你那號稱威勢尤勝王師的軍卒何在,怎的遍尋不見?昨日我欲尋你家那名叫夷的統領問問短長,怎也尋不到此人?”


  “夷……哈,不是說了學員們如今在城外進行野外生存訓練,十日方可回城,如今已過七日,煩請兄長稍待三日便是。”


  “!”祿父頓時瞪起眼,老大不樂意,“我貴為王子,怎叫我苦等一群奴隸戰俘!?不可,即日調他們回城!”


  費潛聞言臉色一變,有些不悅了,已經說好了來當個學員,自然就要聽從安排,怎能任由你的性子來?這家夥真是,白白浪費了繼承自帝辛的強悍體力和藝術細胞,全被不靈光的腦子給毀了,行事但憑心性所向,認不清情勢環境的變化,難怪在原本的曆史走向會落得淒慘下場,被人忽悠兩句就起兵造反,企圖複國,叫周公旦給玩死。


  不行,不能讓這家夥二杆子下去,有自己插手,或許能改變殷商傾覆的命運,卻擋不住王位繼承者沒腦子,被人挑唆兩句就上頭,付出多少心血也不夠他敗禍的。


  “兄長,既已言明如我軍中受訓,此時便也是學員之一,當以服從教官命令為責,不得質疑,是否?”費潛把碗往桌子上一摔,沉著張臉質問道。


  祿父一激靈,本能縮了縮脖子,一段時日相交甚歡,他已經真把費潛當做自家弟弟了,一根獨苗的他還有些歡喜,以兄長自居,卻忘了這費氏之子大異於常人,年紀小上幾歲,心性比他還沉著得多。聽出質疑責備之意,加上此時被冷冷看著,竟有種遭到父王斥責的錯覺,心裏慌亂。


  “祿父出言無狀,無疾莫要怪我。”祿父舔舔


  嘴角米粒,紅著臉囁嚅道。


  “既如此,此後人前便當稱我為教官……人後也是,以免暴露身份,”看他局促羞慚,費潛心裏暗爽,略報了上朝挨訓的仇,麵色稍霽,“欲求強軍,別無二法,唯令行禁止而已。若我有令在先,十日可還,卻不明因由地提前三日,豈非失信於下,日後還如何服眾?”


  “無……是,教官,祿父知錯,便靜待三日。”祿父站起身來,鄭重神色,行了個軍中之禮。


  “我這軍中不興這般禮節,日後你可與其他學員求教,另外,這三日間也不是給你虛度的,你需要勤加練習,否則可要被其他人比下去,跟不上操練。”


  祿父聞言,有些不以為然地瞥了瞥嘴,憑他武力體能,就是王師悍卒也少有能比擬者,又怎麽可能會被一群奴隸戰俘出身的賤人給比下去,無疾也太看重那些學員,有點自賣自誇了。


  “嗬,想必你是不信的,不如……”費潛揉著鼻子沉吟一陣,開口說道,“如今家中尚有一名學員,乃是犯了罪責的,實力在學員中屬於下等,今日便叫他來領你走一走訓練科目,看看能否跟得上……若是連這成績下等者也比不過,你可莫要惱羞成怒。”


  祿父現在就有點惱羞成怒了,深感被費潛輕視,大喊大叫的拉著費潛去找那名學員,非要見識見識他們的訓練有何難處,怎麽就能讓他這人人讚一聲少年英雄的武士也跟不上。


  費潛暗自壞笑著,帶領祿父去柴房裏找蠃,見這身材偏瘦,皮膚微黑的小子,祿父更覺受辱,摩拳擦掌地要給他點厲害瞧瞧。費潛也不多交代,隻對蠃說這位是個落魄貴族子弟,入軍中來謀出路,引導任務就交給他,想怎麽調教怎麽調教,要是打得過,就是動手揍也沒關係。


  得了此言,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暗自較上勁了,皆是蠢蠢欲動,一個要讓對方知道厲害,一個得了發泄鬱悶的機會,也準備拿新人開刀。


  費潛一臉微笑,揮揮手自顧自走了。這番安排,既是給祿父一個下馬威,也是對蠃的考驗,左右可以力搏熊羆的祿父不怕被欺負,卻可以將費潛不在之時蠃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啊——哈——”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看看天色,費潛知道自己得出門了,連忙趕回房中更衣,好在尋常朝會不像祭典之類大禮儀,無需身著朝服……再說他也還沒有,所以倒太麻煩,隻需梳洗一番,換上幹淨鄭重些的袍服即可。唯一令人煩惱的是,以妻之則幫他更衣的子寧幽怨的眼神,也不埋怨數落,就委屈巴巴地盯著他看,叫費潛渾身雞皮疙瘩,一番好言哄著,保證不再“不著家”,這才被放過。


  出了門,正遇上岡風和自家老爹談笑著登上馬車,也是要上朝去的,費潛忙趕上去,一同出門。


  費潛有一句沒一句地和長輩聊著,心底下是有些緊張的——今天是他第一次上朝,而且作為一個小娃娃,占據著不高不低的官職,他會遇到些什麽人,什麽事?等著他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還是難以預測的詰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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