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衝陣
哨子一響，忙著笑鬧爭搶的軍士們瞬間警覺，將手裏的肉丟開，轉身拿起武器，列起戰陣。陣型依然那樣雜亂無章，遠稱不上訓練有素，卻憑空衝起一股凶煞之氣，如同山林猛獸受到威脅，迅速露出獠牙，亮出利爪，敏感而凶悍。
“敵方有強弓，立盾，護主！”
隨著一聲號令，鬆散陣型迅速為之一變，蒙著犀牛皮的木盾被舉到外側，圍成一圈堡壘，持盾之人單膝跪地，躬身將肩頭扛在盾下，穩固如大廈之基，讓人隻覺就是對上山崩洪流也能穩穩擋下。內側的軍士則將長矛架在盾上，矛頭一直對外，形成鹿角一樣的防禦，將費潛緊緊包圍在中央。
茫然不知發生何事的費潛被夷塞到拉車的兩匹馱馬中間，用馬身遮擋可能射來的冷箭。
而後夷拔出腰間青銅劍，斬斷釘在肩頭的箭杆，擋在費潛身前，威風凜凜。這柄長一尺五的青銅劍是費伯所賜利器，是他數次悍不畏死保護主人才得到的重賞，隻要此劍在手，他便無所畏懼。
“誓死衛主！”
“喝！”眾軍士齊齊一聲大喝，驚起林中倦鳥無數。
半晌過去，四下寂靜，除了還巢倦鳥的啾啾鳥鳴，隻有漸漸熄滅的火堆在劈啪作響。
潛藏的敵人遲遲不露麵，可能藏身於昏暗林中的任何一個角落，讓軍士們一刻不敢鬆懈，始終保持高度緊張。這樣時間一長，他們的精力與體力消耗都是極大，盾牆不再如之前一般堅定不移了。
“再衰三竭，這是搞心理戰術啊，一直繃著他們，等到這張弓把弓弦繃斷了，老子可就危險了。”費潛突然想通了眼下情景。
費潛趴在馬轡頭上，拍了拍夷的肩膀。夷回頭之時，他拔下了夷肩上的箭頭。
夷看著他，疑惑不解。
“這種青——銅造的箭頭，造價不菲，與之相配的必定也是一張好弓，威力必能破甲，卻隻是淺淺釘在了你身上，這說明什麽？”
夷古怪的看著費潛，似乎不理解他所說的話。費潛隻好自顧自接著說。
“……說明射箭的人必定是距離極遠，導致箭的威力減弱很多，這就意味著這一箭並不是以殺人為目的，而是意在驚擾！但同樣，這麽遠的距離仍然險些射中我，說明這人射術驚人，需格外小心——”
夷愣愣地盯著費潛，聽
他說完這一番推論，眼神有些微妙的變化。
“咳……”費潛突然閉嘴，驚覺自己說的有些太多了。
“小，小公子，那您，您說該如何？”夷緊盯著費潛的雙眼。
“那我不知道，怎麽做是你的事……我躲起來，你保護好我。”費潛翻著白眼，縮縮脖子，躲回了馬車底下。
夷疑惑地看了看費潛露在外麵的屁股，思索片刻，深吸一口氣，開始發號施令。
“變陣，穿鑿形，碾過去！”
軍士們聞令，一聲齊喝，迅速調整陣型，抖抖發麻的手腳，獰笑著組成形如矛頭的戰陣，此陣攻防兼備，專擅硬碰硬與敵交鋒。潛藏的敵人退讓也就罷了，若是不逃，就隻有被戰陣碾碎。
“當心敵方射術精湛，切勿鬆懈！若欲與我周旋，便耗到他餓死，累死！可有信心！？”
無人說話，隻齊齊一聲狂妄大笑，夷揮劍發令，眾軍士踏步向前，幾十人的腳步竟轟隆似千百人，如一架鋼鐵戰車般向前撞去。
“強啊！”馬車在包圍中緩緩前進，費潛探出腦袋看著這一切，不由驚歎。
麵對這樣的戰爭機器，要麽別露頭，露頭就要被狠狠碾碎，若想和眾軍士比耐性，也得看看能不能比得過。
這下應該是安全了……費潛鬆了一口氣，開始轉而思索——一箭射向的是自己，對方是為什麽衝著自己來的呢？
“夷，這樣的箭頭，恐怕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把？”
費潛摩挲著那枚箭頭，輕聲問道。刃處十分鋒利，同樣是青銅鑄造，它可比軍士們手上那幾把寶貝精致多了，費潛覺得甚至就是夷手中那把劍也比不上。
“銅，銅箭，隻在王，王軍見過。”夷沒有回頭，警覺地觀察四下，輕聲回答道。
“王軍！？”費潛一個激靈，這時候每個大人物都有自己的私軍，但能被稱為“王軍”的，隻有那頭惡龍自己的軍隊！
“除了王軍，沒別的人用？”費潛疑惑不解，一方麵，突然和那頭惡龍通過這樣的方式產生交集，讓他有些恍惚。另一方麵，他也實在想不通，有什麽理由會讓那人注意到自己這麽個小不點。
“也，也許有，我不，不知道。”
但願是別人幹的，畢竟便宜老爹也是個有權勢的嗎，免不了有幾個政敵，說不
定是誰想殺他兒子解氣呢？費潛如此“往好處想著”，隻要別是那個人，是誰都好說，畢竟惹誰也不能惹國家機器啊。
尋思尋思，費潛割下一片衣角，將箭頭的鋒刃纏好，小心收藏起來。
“電視劇裏搞暗殺的箭永遠帶著記號……見到便宜老爹，再問問他吧。”
戰陣向前緩緩移動，堅不可摧，任何敢於阻攔的人都會被撞碎，然而卻並沒有敵人現身，四周依然安靜，仿佛敵人從來不存在。
直到一隻“飛鳥”輕飄飄落在戰陣中央，如蒼鷹擒兔一般，將費潛撈起。
“我勒個去？輕功啊！飛簷走壁啊！”
費潛懵了，脖梗子一疼，整個人被拎起來，懸在半空中飛速移動，驚得他哇哇大叫。
費潛手忙腳亂的掙紮，奈何身小力弱，隻能眼看著捉住自己的人一雙腳踩著人頭與盾牌飛奔，保護自己的軍士們在身下一閃而過，沒了蹤影，眨眼間周圍就變成了密林荒草。
“小公子！”事發突然，所有人都愣了神，夷怒目圓瞪，驚得一聲怒吼，“追！”
夷一馬當先，舉劍衝鋒，眾軍士緊隨其後，向林中追去。
……
被拎著奔行一陣，費潛突然被扔在了地上，擒住他的人停止了奔跑。
“費伯收攬的這批蠻族，還真是悍勇啊。”那人壓低嗓音，怪聲怪氣道。
費潛假裝被嚇昏了，歪著腦袋癱軟在草叢裏，眯著眼睛偷瞄那人，試圖記下其長相，卻發現他籠罩在一身黑衣之下，臉也被黑巾遮住，除了是個男人，什麽也看不出來。
“不必佯裝昏厥了，氣息穩定，你分明醒著。”
見裝不下去，費潛隻好爬起來。
“知道他們悍勇還敢抓我！？信不信我讓他們把你大卸八塊！”費潛氣憤的指著那人跳腳大罵，似乎全然不知場麵於他不利。
“呦？小崽子，還挺囂張？也不看看，你的護衛哪還有影子，實在令人發笑。”
費潛眯著眼，仔細觀察著那人唯一露在外麵的眼睛，見他流露輕蔑笑意，心裏鬆了口氣——
看，我還就是個軟弱可欺的小崽子，啥也不懂，啥本事也沒有，所以你是不是應該放鬆警惕？是不是應該像電視劇裏的刺客那樣多磨蹭一會，等救兵來了再下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