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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欲加之罪

  可憐王騰公子自出得娘胎,十幾年來都是養尊處優金尊玉貴,哪裏受過這等野蠻對待?嘴巴又被堵著喊不出來,好生苦也!


  打黑拳的人大概有四五個,好似氣力不很大。但盡管如此,這一頓拳打腳踢下來也是夠嗆了。可憐王騰初時還嘴裏嗚咽有聲,後來便隻剩了哼哼。


  眼見麻袋裏的人哼著動不得了,有個女子聲低低道“小姐,怎樣了?”話音剛落,又有個人急忙“噓”了一聲,便聽得細碎腳步聲快速離去了。


  原來打人者乃是女子?!


  這邊王騰哭哭啼啼,那方卻有兩名錦衣男子若無其事的站著看戲。其中一個滿身貴氣的沉穩男子說道“這莫不是輔國公府家的大公子?”


  另一個正在咧了嘴巴笑,聞言立刻變作正色道“三皇子必定錯認了。輔國公家教端方誰不曉得,他家的嫡長公子怎會來找暗娼?”此人,赫然竟是忠勇侯府的蘭仲卿了。


  三皇子齊盛乃是當今女帝的第三子,如今年方雙十。齊盛的外祖家乃是領兵出身,許是血脈流傳,三皇子從小人品端正性格冷靜,喜好兵書武功。


  李昭儀與孫貴妃二女鬥了半輩子,兩人卻均無緣生子。眼見韶華流逝,在認清已不太可能有親生兒子的情形後,兩人先後將自家宮中的宮女推出,待產子後將其收為己之養子。所幸皇後雖然成了女帝,卻無生養,於是好過了她們。


  但論起先帝寵愛,齊盛的養母李昭儀本來遠不及容貌豔麗的孫貴妃,而孫貴妃的養子二皇子齊顏相貌英俊且長袖善舞,朝野中人緣風評均高過三皇子許多,更不用提被先帝收養其兄長之子的大皇子齊凱了。


  蘭仲卿是出了名的狂放不羈,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貴族典型。如此沉穩正派甚至刻板的三皇子,如何會與蘭仲卿這等二世祖交好,此事讓很多人都極為不解。


  齊盛看了蘭仲卿一眼“蘭侯爺,你可知每次我看到你這般正經的樣子時,在想甚麽?”


  蘭仲卿奇道“殿下且說來聽。”


  “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一般難得正經時說得必是反話,定是要不正經了。”


  蘭仲卿聞聽大笑知我者退之也!


  齊盛又道“而且我認得那打人的女子中,似乎有一位與令甥女頗為相像。”


  蘭仲卿立刻變作了一臉懵,攤開兩手道“殿下這更是從何談起,本侯怎會不認得自家甥女兒哩?”


  他表麵應付三皇子,心中卻實在得意,若非旁邊有人在,蘭侯爺幾乎拍手叫好看看,這才是我蘭侯爺的甥女兒!瞧她那捋起袖子的狠勁兒,多有乃舅威武之風呐……


  齊盛不置可否,隻靜靜的對他說道“不是最好。女孩子家家,還是文雅些好。否則將來傳出去,隻怕於她名聲有礙,反為不美。”


  聽見這話,蘭仲卿仿佛才回過神來哦,原來甥女兒也是要嫁人的麽?

  他性格粗糙,竟未想過此事。此刻一旦察覺,立馬拍著腦袋笑道“退之言之有理。你不知道——我那甥女兒自幼兒不曾高聲說過一句話,也不出院門半步;平素隻是做女紅,又最愛憫老惜貧的……”


  沉穩的三皇子聞聽,臉上帶了絲似笑非笑“如此最好。”


  蘭仲卿笑嘻嘻的吹完牛,又對齊盛提起家裏藏有一本兵法奇書。三皇子素喜談兵,於是兩人都不理會哀嚎打滾的王大公子,當即若無其事離去矣。


  直到又過了兩刻鍾,王騰的小廝牽馬尋來,他方才得了救。小廝本以為公子在溫柔鄉裏,不料卻見他躺在地上呻吟,這一驚不小!

  自家公子被老爺夫人如眼珠子般看待,小廝豈不知。這般形狀回去,隻怕自己免不了要受極嚴厲的懲罰。小廝哭喪著臉,搭救王大公子回府不提。


  果然回府後,國公與夫人大吃一驚,震怒非常。夫人哭的差些兒背過氣去,一口一個“我可憐的兒”,又哭“是哪個喪盡天良的畜牲,將我兒打成這般模樣?”


  王國公倒還清醒些,問他道“你如何到那條爛柿子胡同去,那種下九流的地方,你究竟所為何事?”


  王騰便囁嚅不敢說。


  王國公更起疑心,將小廝喚來先扒了褲子打二十板子,方厲聲命他從實說來。


  小廝兩股戰戰,血淋呼啦的哭了起來,再不敢為公子隱瞞,遂將紅藥姑娘的事托盤而出。


  國公夫人聞言大怒,尖聲叫身邊奶嬤嬤道“立刻派人,將那賤人抓起來堵了嘴打死!”


  王騰心疼美人,對紅藥倒還有兩分情義,極口稱此事與她無關,請父母大人放過那個弱女子。


  國公爺豁然站起,拍桌子喝道“小子糊塗!且不說她那賤格身份如何敢肖想我兒,隻看今日之事,必定是你哪個對頭圈下的美人計,專門設計於你!”


  “你猶不醒悟,更待何時?”


  王騰見狀心中發急,知道紅藥必然性命不保,脫口而出道“父親所言極是,隻是兒子當時被打之時,隱約聽見乃是女子聲音,應是白雲起的嫡小姐叫做白扶蘇的,實與紅藥姑娘並無關呐!”


  這話說的,國公與夫人都停止了訓斥,麵麵相覷。夫人用帕子拭了淚眼,瞥著兒子問“你方才是說,是工部侍郎白大人的嫡小姐,打的你這樣?”


  國公爺更是吹胡子瞪眼,直接被他氣笑了道“豎子!真乃無稽之談!”


  王騰急了眼,大聲說道“兒子絕不敢胡言亂語,我以自己的前程發誓,當時是真看見了她的臉。今日原本與同門聚會時就見她在遠處窺視,兒子實不知哪裏得罪了她!”


  見他這般指手畫腳發誓,王國公已信了兩分。夫人猶疑慮道“大家子的嫡小姐,誰會做出這等事來?”


  一旁奶嬤嬤插言道“夫人莫怪老奴多嘴,大公子所說卻有幾分可信哩。聽說白大人的嫡女一向舉止頗為出格,與尋常貴女不甚相同呢。”


  說到此,王騰不由得想起了那麵貌淡然的少女,當眾下自己麵子之事,怒火騰然而起,哭訴道“父親母親,請為孩兒做主呐!那女人實在欺人太甚了!”


  他言之鑿鑿,國公夫婦終於相信了。夫人便道“老爺,明日妾身便去他府上走一遭,會會唐夫人。”


  王國公抬手止住“不必。明日老爺我休沐,親自去拜見白雲起。他家縱女行凶將我兒傷成這般,我要讓白雲起親自來出麵解決,必叫他女兒付出大大的代價不可!”


  白雲起若識好歹便罷。不然,老夫這輔國公,便要讓他那嫡女名譽掃地,不容於世。


  王有禮捋著胡子,眼中射出來兩道凶光!

  直到晚飯時間,白扶蘇的心情才逐漸平複下來。她雖然有些後悔今日的衝動,但決不後悔打王騰那一頓。


  實則對於那個渣男前世的舉動來說,這頓揍還是過於輕了。自己作為女子最好的那幾年青春年華,與寶貴的年輕生命,都是統統斷送在此獠手中,僅僅打一頓如何抵的了此恨?


  飯團與綠柳今日卻是很興奮。拿飯團的話來講打從長風鏢局子出來,還是頭一回伸展拳腳,本姑娘好不過癮呐!


  不過,白扶蘇心裏總是有點隱約的擔心。


  很快的,這個擔心在次日便得到了驗證。


  次日一大早,輔國公王有禮登門問罪來矣。白侍郎親自接待,據說王大人言辭灼灼,一口咬定白家的大小姐行凶傷人,將其子打得臥床不起。白侍郎十分重視,當即派人前來傳喚白扶蘇,前去對質。


  飯團和綠柳嚇得不輕,臉都白了。白扶蘇卻輕飄飄一句“不是我做的,怕甚麽?”便灑然隨了婢女前往會客大廳。


  國公王有禮正氣咻咻的坐在那裏,忽聽得婢女稟報“回老爺,大小姐到了。”他豁然站起注目看去,要看看這白家長女是何等的個粗野潑婦模樣。


  隻見一個身穿月白色衫裙的少女盈盈而入,竟是看著十分文雅知禮?雖是樣貌甚是普通,但那種尊貴氣度風韻天成,令人望之不由肅然起敬!她一板一眼嚴格按照貴女禮儀走近前來,端端正正行了禮道“白扶蘇見過爹爹、世伯。不知爹爹有何吩咐?”


  這等風度的貴女,居然能打人麽?!

  王有禮當即氣焰矮了一截,心裏咕噥著莫非老子被自家那混賬東西給騙了不成。


  白雲起便喝道“孽女!你如何敢縱人行凶,傷了王府的大公子,還不快如實道來!”他聲色俱厲,竟是一副已經認定自己女兒有罪的模樣,倒讓王有禮暗暗稱奇。


  白扶蘇不由得笑了“爹爹為何連問也不問,就認定是扶蘇做的錯事?可惜我並不曾做,又如何道來?”


  王國公見狀道“大姑娘,我兒王騰說他親眼看見打人的裏麵有你來。”


  白扶蘇卻氣定神閑“令郎果然瞧真了麽?昨兒我與丫鬟出外遊玩後便回府,不知令郎又在何處見來?”


  話音未落,那邊白侍郎拍桌子怒斥道“白扶蘇,還在巧言令色甚麽,王大人親自上門,還有假麽!孽女,你既做下這般大錯,如今隻有請家法來罷!”


  白扶蘇聽了,簡直快要冷笑起來。她一字一句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爹爹如果真的心中無愧,便動手罷。但如一定要我白扶蘇承認未做之事,卻是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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