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大火燒山
初二上午,北京公司的技術人員給李遠方發過來五個軟件要他進行版權保護處理。對方給李遠方留出了約定的接口,所以李遠方花不了多長時間就做完了所有的工作。這五個軟件並不大,都是些類似於數據庫的軟件,與李遠方的那個算卦軟件比較相似,除了裏麵的數據收集起來比較困難之外,在編程的技術上麵並沒有多少特出之處,就算對方沒有按照李遠方的規則留出接口,花個兩三天時間李遠方也可以研究出其中的奧秘的。在一般情況下,這種軟件是最容易被盜版的,所以對方開出了軟件售價的百分之十的價碼讓李遠方進行再加工。肯定是對方覺得這筆錢花得非常值,否則,這些做生意的人都比猴還精,哪會給李遠方這麽大的好處。
做完了這項工作,李遠方覺得自己賺起這筆錢來也太容易了,隻花了半天的時間就能獲得上百萬的收入,如果接到一些大軟件,又有馬進軍派來的那些人幫忙的話,自己還不一個月就能賺個上億元,難怪馬進軍不同意把技術轉讓出去而讓自己來開公司。由此看來,自己還是太年輕,以後如果再遇到什麽事情,一定要多和馬進軍或者錢豐這樣的人商量。美國的總統退休以後都可以一邊拿著退休金一邊到哪個大公司任職,不知道中國以後的政策會不會變,讓錢豐這樣的人退休以後也可以到企業任職,這樣的話,李遠方以後就可以把錢豐請到自己的公司裏把關。不過這也隻能想想而已,先不說錢豐現在隻有五十歲不到,等到他退休不知會到哪一年,而且李遠方自己還沒有想好這一輩子到底向哪個方向發展。李遠方認為,“入於市的從容”,隻要從容一段時間證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就行了,沒有必要一輩子都在這個“市”中打滾。
自己靠著一個智能程序賺錢這麽厲害,吳曉意的公司有那麽大的規模和那麽多的技術人員在一起幹活,賺的錢肯定更多,難怪當時吳曉意親自來找他,而且想方設法和他拉近關係,連和王夢遙結拜姐妹這樣的絕招都使了出來。李遠方對自己當時所做的事並沒有感到後悔,因為對他來說,不管吳曉意怎麽回事,他自己隻是看在王夢遙的麵上,對他來說,已經成了自己未婚妻的王夢遙永遠都是非常重要的,王夢遙來求他,隻要不嚴重違反自己做人的基本原則,他都應該盡量讓她高興。不過,明白了自己那個智能程序的商業價值後,李遠方對吳曉意的印象就大大打了個折扣,覺得她看著還沒有謝桂良順眼。當然,並不是因為吳曉意給的價太低的緣故,對錢這東西,李遠方確實是不大在乎,隻是吳曉意利用了他的年輕無知和王夢遙的感情讓他心裏很不舒服。所以李遠方決定,和吳曉意的合作到此為止,也要想辦法讓王夢遙少和吳曉意聯係,免得再發生類似的事情。
按照風俗,初二是不能隨便到別人家去的,但這也不是絕對的。比如一些堂兄弟之間就可以互相走動,到堂兄弟家打麻將或者打撲克牌,打到吃飯時間一起在家吃飯,也不是不可以的。因為堂兄弟和表兄弟不同,姓的是一個姓,逢年過節的時候,祭的是同一個祖宗,算是自家人。如果不是因為經濟發展以後大家都造了新房子分開住,搞不好還住在同一座老宅裏。今天李遠方家也來了幾個堂叔伯和堂兄弟到家裏來玩,擺了兩桌麻將,爺爺和爸爸都和他們在一起玩,中午的時候,大家都在李遠方家吃的飯。
不管李遠方在古城等地方是個多麽特殊的人物,但在自家人眼裏,卻永遠都是初離家時的那個蒼白少年,在一些長輩眼裏,可能還是抱在他們膝上流鼻涕的小男孩。要說有什麽變化,也隻是當兵後又上了大學,長高了許多,前些天剛定了親而已。李遠方特別喜歡和家裏人在一起的這種感覺,所以吃完午飯後堂兄弟讓他一起打麻將,他就坐了下來。
李遠方家的麻將規則和別的地方不同,是要算分的,每個碰起來或者杠起來的牌都有規定的分值,所以並不是誰和的次數最多到最後贏的錢也最多,而要看誰每一把和的分值最大。李遠方在學校的時候和同學講起家裏的麻將規則的特別之處時,他們都說你們那裏的人做生意做習慣了,什麽事情都算計得很精,連麻將都那麽講究,難怪別的地方人做生意做不過你們。對同學的話,李遠方也覺得挺有道理的,自己家鄉的人確實太會算計了。但就麻將而言,他覺得還是家裏的麻將玩起來更有意思些,如果和倒就算,不講究個算法的話,憑的大半是運氣,就少了許多腦力運動的樂趣。
不知道是李遠方的手氣太好還是這半年來邏輯思維的能力強了許多,幾圈麻將下來,有百分之六七十都是李遠方和了,而且每一把的分值都很大,一毛錢一個子的小賭,竟然讓他贏了四百多。不一會功夫,堂兄弟麵前的零錢就輸得差不多了,搞得這些人直呼手氣不好。李遠方的奶奶和媽媽以及一些伯母嬸母之類的,也紛紛站到李遠方這一桌來看熱鬧。
這兩天天氣很好,陽光普照,大家都在屋子外麵的太陽底下打麻將。正當李遠方把這些堂兄弟贏得叫苦連天的時候,有個在旁邊玩的小堂弟突然叫道:“哥哥快看,山上冒煙了!”大家都抬起頭看了一下山上,果然看到山上冒起了黃煙,好像著火了。有熱鬧可看,堂兄弟們手裏抓的這把牌又不好,就都說不玩了,先看看到底怎麽回事。李遠方贏得很不好意思,當然不會有意見,於是大家都跑到李遠方家的樓頂上。
上樓的時候,李遠方順便到房間裏拿了個望遠鏡。到了樓頂,山上冒的黃煙已經變得很淡,大家都叫著“火快滅了!”李遠方用望遠鏡看了一下,發現山上的火頭竄得很高,就說:“火著得更大了,所以煙小了。”幾個堂兄弟都從他的手裏搶過望遠鏡看了一眼,也說“火著得越來越旺”。
這個時候別的一些人也上了樓頂看,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討論起這火到底是怎麽著起來的。有的說是放鞭炮放的,有的則說是燒紙錢燒的,還有的認為是有人在山上抽煙抽的,各有各的道理。這時一些年輕人就說我們上山救火去,但被當時在場的各個家長給攔住了,說是現在山上沒有什麽東西,就是一些雜草和雜樹,燒了也就燒了吧,反正兩個山頭之間都有深溝,著完了這個山頭火就會滅了,不會漫延的,而且,這座山上又沒有什麽人家。現在山上的草很深,人很難走,著火的地方有許多鬆樹,火勢很旺,萬一火著到身邊了,跑都來不及跑。李遠方本來也想上山去打火的,既然大家都說這火救不救沒有什麽損失,而且奶奶和媽媽都站在旁邊攔著他,他也隻好不去了。
過了一個多小時,著完了一個山頭後,火果然滅了,所有看熱鬧的人就都下了樓。但李遠方心裏還有不少疑問,就向一個堂叔問了起來。他記得以前山上都種了許多水果的,怎麽現在好像大家都不當一回事似的。堂叔告訴他,以前經濟剛開始發展的時候,大家確實都在山上種了不少水果,但後來種水果不如幹別的賺錢,上山施肥什麽的又都很費勁,可能除了一些年紀比較大的人之外,就沒有誰再願意種了,原先種的,也都懶得去管理。他家裏原來在山上種了幾棵柿樹,頭一兩年還自己上山摘柿子去賣,過了幾年就懶得去摘了,把來收柿子的小販帶到柿樹前讓小販自己摘,摘完後隨便給點錢就行了。再過一年,把小販帶到山下指一指山上的樹,連山都懶得上去。第三年,小販到家裏問柿子賣不賣,說賣的,小販就自己去找柿子樹。從第四年開始,小販連問都不問就把柿子摘走了,小販送錢來的時候才想起自己家原來還種了些柿樹。到了這幾年,因為山上草太深,連小販都懶得去摘柿子了。
李遠方想想也是,柿子這樣產量低賣不了幾個錢的人沒人去管,連柑橘這樣的東西,好像大家也都已經不在乎了。他爬了兩次山,都看到山上有一片桔子樹上掛滿了黃澄澄的桔子,樹下也落了一地,但就是沒有人去管它。王興安就這事還問了李遠方,李遠方說可能是這家人到外地做生意沒有回來的緣故吧。聽堂叔這麽說,看來隻要是山上不好上去的地方,很少會有人去摘那些當年千辛萬苦種下的水果了。有人開玩笑說比爾?;蓋茨看到地上掉了一張一萬美元的支票都懶得去撿,因為這一彎腰的時間他賺了不止一萬美元,家鄉人現在因為不夠工錢而懶得去管山上的水果,倒和比爾?;蓋茨的笑話差不了哪去。
但在李遠方心裏,總覺得這場大火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傍晚從村外傳回來的消息,證實了他的這個預感。
著火的這座山上雖然沒有什麽人家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但卻有一個八十多歲的老農去年在山頂上種了幾棵從外地引進來的優柑樹。山上著火後,擔心自己好不容易種活的樹被燒死,就從離了好幾個山頭的家裏挑了一擔水想去打火,但畢竟是這麽大年紀的人了,不知道怎麽搞的,火沒有打成,自己反而被燒死了。
老人的一個孫子一家初一晚上剛從外地做生意回來,本來說好到山下的大孫子家一起吃晚飯的,怕他年紀大忘了,下午三四點鍾,大孫子就派了自己的兒子和幾個侄子上山去請老人。發現老人不在家,而且家裏東西很亂的樣子,好像老人匆忙出去了,這幫孩子就用手機給自己的父親打了個電話。在山下的兒孫們想到山上剛才著了火,而且老人以前在著火的那個山頭上種過東西,就擔心起來。一邊讓這些小孩到處找一找,一邊聯係全家人都上山來了。
後來家人在種果樹的那塊地下麵的一棵鬆樹上看到了掛在上麵的老人的屍體,可能是老人想往下麵的鬆樹上澆水滅火,結果被煙或者火一燎摔下去掛在樹枝上,然後就死了。老人的身上看不到什麽火燒過的痕跡,臉上的表情也非常平靜,大概是被煙一下子熏死的,死的時候倒沒有什麽痛苦。
據說,老人過完年後八十一,最大的重孫子過年已經十八歲了,而且老人的身體一直很好,自己在山上種了不少瓜果蔬菜什麽的,一年都有三四萬元的收入,以前經常樂哈哈地和別人說像他這樣的身體,肯定可以看到第五代人,誰知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卻讓他不能達到這個願望。於是,本來準備趁一家團聚吃頓團圓飯的,卻成了喪事的籌備會。
失火的原因,大概是有人上山掃墓燒紙錢引起的,因為那座山附近有不少墳墓,上麵都有祭掃的痕跡,其中就有老人自己老伴的墳墓。兩眼的墳墓,老伴占了一眼,另外一眼給老人自己留著。掃墓燒紙錢的人很多,好多都是外地來的,也查不出到底是誰引起的,一家人除了準備後事外,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不過,除了看不到第五代人有些遺憾外,現在就死可能還比較符合老人的心願。縣裏正在造一個火葬場,從今年五一開始,所有的死者都要火化,一些年紀大的人對火化這樣的事都感到擔心,怕留不下全屍什麽的。老人就屬於這一類人,以前也和人說過希望在火葬製度實行之前就死,讓他可以和老伴合葬。
關於失火的原因和老人的死因,估計是沒有辦法查出來了,隻有老人在大過年的時候被山火燒死是個不能改變的事實。大家都在議論以後到底應不應該繼續上山燒紙錢,還有從五一就開始實行的火葬製度到底是好還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