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人生態度
第三十六章人生態度李遠方和副省長下樓的時候,劉海月正在和王夢遙說著什麽,很投機的樣子。而司機和小保姆則正在往桌子上擺著東西。
對副省長來說,因為家人都不在,所以目前在座的秘書、司機和保姆就像是自己家人一樣,隻有李遠方兩人可算作是客人。看到桌前坐著的各位,李遠方不由得想起了些別的東西。現在中國實行的是計劃生育,以後都會是一個孩子,因為這個原因,什麽叔叔姑姑舅舅姨媽之類的,在一段時間內,很可能就會成為曆史名詞。這樣的話,以後所謂的親戚,很可能就會是朋友或者像副省長家的這幾個人一樣的身份,所以說,計劃生育這樣的政策,對人口的控製倒在其次,影響更大的,恐怕是整個社會的結構和社會的習俗了。
李遠方和王夢遙在當兵的時候都在大軍區機關,平常見到的大官不少,所以雖然副省長這官挺大的,倒沒有什麽拘束,自然地和劉海月說著話。劉海月主要的話題是詢問李遠方近來的活動情況,其實她的目的是想通過她自己的問話,讓副省長更清楚地知道李遠方目前的成績,讓副省長對李遠方有個更深更好的印象而已,對李遠方的關照,她可以說是不遺餘力的。
雖然和李遠方是同鄉,而且有著共同的方言,對李遠方也比較賞識,但畢竟不管從年齡上講還是社會地位上講都有比較大的差距,所以副省長上座以後,除了和李遠方一起說些關於這酒和這菜的話題外,基本上就是問劉海月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了。問完劉海月後,副省長就在邊上饒有趣味地看著幾個年輕人在說話,偶爾品一下杯裏的酒。
關於李遠方的事情,有些東西副省長是知道的,比如李遠方參加了新小區總體布局的設計、給小區做圖做動畫、創建夢遠影像工作室等等,而且他還知道李遠方和武雲傑的關係不錯,劉海月是通過李遠方認識的武雲傑。但他沒有想到和武雲傑的關係裏麵還有老人家那麽複雜的情況,而且李遠方竟然是個武林高手。李遠方送給他那份軟件的時候,他沒有細看,以為隻是個普通的小玩意,現在才知道這個小玩意竟然給國家創造了數百萬美元的外匯,這李遠方一個人,比一個中型企業還有價值。因此上,忍不住仔細問起李遠方關於軟件的事。
李遠方相對詳細地把他這個軟件的事情說了一遍,隻略過吳曉意和智能軟件的事沒有說,連交稅的事都說了,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副省長說:“省長,現在好多人都問我和你有沒有什麽特殊關係,你說這怎麽辦?”這種事可能是副省長早就料到的,所以大方地笑了笑,說:“這好辦,你就說我是你舅舅,你外婆不是就在我老家嗎,以後你就叫我舅舅吧!有你這樣了不起的外甥,有什麽不好的。”
於是,李遠方就開始改口叫副省長“舅舅”,副省長也不再叫李遠方“小李”,而叫“遠方”了。劉海月在旁邊看到這種情況非常高興,說既然這樣我們應該好好慶祝慶祝,就讓李遠方敬了副省長三杯酒,她自己和王夢遙也舉起杯抿了幾口。
認了個外甥,副省長就開始關心起這個外甥的前途問題來了,三杯酒都下肚後,借著酒興問起李遠方:“遠方,大學畢業後你有什麽打算呢?”李遠方看了王夢遙一眼,說:“還沒有考慮呢。”
副省長沉默了一會,說:“以你的能力,如果到政府機關工作的話,應該是有很大的發展前途的,但我們中國官場裏的關係很複雜,就算我拚了老命來幫你,可能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最多也就到我這個地步吧,所以我想你還是在學術上發展比較好。”然後感慨說他自己原來是大學教授,後來到政府的政策研究機構當研究員,因為一個研究成果發揮了較大的作用,就把他放到這裏當了個副省長來實踐自己的理論,而且是國內比較年輕的副省級領導。但他自己還是希望能夠繼續回去搞他的學術研究,畢竟是一個學者出身的人,處理起各種關係來覺得很累。
按照副省長的說法,如果在官場裏混,不管怎麽努力,都是起不到多大效果的,關鍵是機遇和各種關係,就算什麽都很順利,最後能夠達到頂點的也隻有幾個人而已。而在學術研究上就不同了,隻要有真正的水平,就可以在自己所從事的領域裏成為絕對的權威。從曆史角度考慮,像他這樣的副省長,如果沒有非常特殊的情況,很難在曆史上留下什麽痕跡,而在學術上有成果的人,則可以輕易地在曆史上記下重重的一筆。所以,他的觀點是曆史是由學者創造的,而不是由官員創造的,像毛澤東這樣的偉人,雖然是個國家領袖,但同時也是一種新理論的創立者和實踐者,也是個真正的學者,所以才會有這麽高的曆史地位。
話題一展開,副省長就把他以前當教授的習慣拿了出來,開始給李遠方講起他自己的人生理論:
“我覺得人有三性,就是人的物理性、生物性和社會性。所謂物理性,指的是人和世界上別的事物一樣,都是由最基本的粒子所組成的,和世界上的所有事物具有無差別性。人的生物性,說明人是現在我們這個世界裏最高等的生命,所以應該有與這種最高等的地位相適應的能力和素質。人還有社會性,這種屬性要求人要適應社會,並且能在社會交往中遊刃有餘。和這三種屬性相對應,我覺得做人應該做到三點,就是‘隱於野的心境、出於朝的氣度、入於市的從容’,如果一個人能夠完美地把這三點完美地結合了起來,就非常了不起了。
“中國曆史上,把這三點結合得最好的人是春秋時代的範蠡。給越王勾踐複國的時候,是個好丞相。複國成功了,卻能夠急流勇退,帶著西施到山水之間隱居。然後投身經商,還成了一代巨富。
“因為我對做人是這種態度的,所以雖然我覺得自己不是個當官的料,還是打算試一試。當得好最理想,萬一當得不行,還可以回去當教授,當官是意料之外的事,就算不讓繼續當下去,也沒有什麽關係。但‘入於市的從容’,我就做不來了。
“和我比起來,遠方你強多了。照海月的話來看,你的功夫練得是很厲害的了,要達到這種地步,你的心境應該的很平靜的,‘隱於野的心境’,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另外,你的口才很好,人際交往能力很強,而且在許多方麵很有創造性,要是讓你去當官,肯定能夠當好。以你的商業頭腦和你目前所取得的成績,‘入於市的從容’是更不用說了。但我還是希望你確定一下自己以後想要奮鬥的目標,這樣你以後不管做什麽都更方便些,可以少走些彎路。”
副省長這一番話很新鮮,講得也很有道理,聽了這話後,李遠方覺得,也許自己應該確立一下以後將要努力的目標了。如果還是像現在這樣走一步算一步的話,不僅自己覺得不合適,也要辜負這個剛認的舅舅的期望了。但在這個時候,他還需要認真地考慮考慮,所以就一本正經地說他回去後一定要好好想一想。
這陳年的女兒紅後勁太足,看看副省長好像有些吃不消了,劉海月就對副省長說明天還要見一個外賓,今天是不是可以結束了。副省長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多了點,就同意了。李遠方兩人告辭出來的時候,副省長對他們說既然現在是舅舅了,以後有時間的話要經常來坐一坐,一起吃頓飯,不要有什麽顧慮,李遠方答應了。
到家的時候,王興安兩口子還在客廳看電視,還在等著他們回來。沒有等父母問起,王夢遙就迫不及待地說了副省長認了李遠方作外甥的事,這讓王興安高興得不知怎麽辦才好。一般的老百姓也許不覺得這種事有多麽稀奇,但對於他這樣一個從政府機關出來,後來又在商場上打滾了十多年的人來說,很清楚這件事將會給李遠方帶來的好處。可以說,隻要這個副省長在的一天,李遠方在這個省裏或者別的省份,不管要辦什麽事都會方便得多。即便是副省長是個清得不能再清的清官,從來不會為李遠方去做說情之類的任何事,但隻要有這個關係在,別的大小官員對待李遠方的態度就會大不相同,這是中國目前的基本國情。何況,這個外甥還是副省長自己主動認的。
李遠方則說了副省長告訴他目前房地產的政策不會改變的情況,使得王興安的興奮又上了一個新的高度。不過李遠方也分析了,雖然目前來說政策不會改變,但根據市場規律,等到明天小區竣工之前,該出手的時候,那些地皮還是要出手,免得夜長夢多。
自從吳曉意回到台灣後,幾乎每天都要和王夢遙通過MSN進行視頻聊天,開始的時候,因為主要目的是借王夢遙來改善和李遠方之間的關係,所以吳曉意向王夢遙打聽李遠方的事情的話題比較多。而隨著和王夢遙的進一步交談,就漸漸地喜歡上了新結識的這個幹妹妹,與王夢遙討論她們女兒家之間的事情就多了起來。這次回家後,王夢遙也按照往常的習慣上網和吳曉意聊起天來,扔下李遠方去和她爸爸說他們的事。
因為是元旦,吳曉意當然要向李遠方問聲好,和王夢遙聊了一會之後,便問能不能讓她和李遠方說幾句,王夢遙就下樓把李遠方喊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今天副省長的那些話裏受到了些啟發,今晚王夢遙很奇怪地沒有讓李遠方洗完澡後就去陪她,而是交待了一下早點休息後,就自己先睡了。李遠方也終於可以像在學校裏那樣,可以在自己習慣的晚上時間練起了他的功夫。
等當天的練功任務完成了,李遠方坐在密室裏不想動,他覺得應該消化一下副省長說的那些話,而打坐無疑是最好的思考問題的方式。“隱於野的心境、出於朝的氣度、入於市的從容”,這是一種很高的人生境界,可以說是中國曆代士子所要追求的最高境界。中國一向有“學而優則仕”的說法,“學”,是個十年寒窗的資本積累階段,當積累到一定程度後,就可以從政,出將入相,行走於廟堂之間,副省長本身,或許就是個很明顯的例子。另外,還有所謂的“終南捷徑”的說法,東晉的謝安是其中典型的代表。但無論是哪種說法,其前提是個“優”字,隻有具有一定本錢的人,才可以退則隱,進則仕的。所以,李遠方覺得,無論自己以後要選擇一條什麽樣的道路,知識和能力的積累是最為重要的,隻有具有足夠的本錢,才可以做到“從容”二字。
李遠方不是沒有考慮到去當官,但總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後台,也不可能遇到非常特別的機遇,所以就算想當,也當不了多大的官,與其做個在曆史上留不下任何痕跡的小官員,不如在某個方麵取得些重要的成果。副省長說的學者改變引導世界前進的說法,其實是“生產力是社會發展的決定因素”的一種變通的說法而已。隻有那些用自己的創造發明改變了整個世界的人,才是最值得整個人類曆史記載的人。現在這個時代,“出於朝”不應該僅僅局限於當官,因為現在的知識分子的地位已經與以前大不相同,所以在某個領域內成為絕對的權威,也可以算是“出於朝”了。
但想了半天,李遠方也沒有發現自己現在或者以後能做出什麽特出的貢獻來。也許那個智能程序可以算是個新的東西,但那也是他對那些計算機病毒的源代碼進行研究後編出的,自己的東西並不多,不過運用得比較巧妙而已。也許,挖掘一下自己在修煉方麵的成績,給人本身的發展創造出一條新的道路來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管幹什麽事情,尤其是要搞個創造發明什麽的,如果沒有一定的經濟基礎是不行的,所以對李遠方來說,“入於市的從容”也必不可少。雖然李遠方不怎麽在乎金錢的多少,但他也清楚,如果沒有一定的經濟基礎,什麽都是做不出來的。如果他的家庭條件差點,要像趙紅輝他們那樣整天為了生活費而奔波,是不可能靜下心來搞個什麽智能程序的。如果他沒有那台筆記本電腦,跟人說他要去編程,隻能是個笑話。
想好了應該以怎樣的態度去對待自己的將來,雖然還沒有什麽明確的目標,李遠方還是覺得心裏有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