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殘局（1）

  淩先生微笑著，對白若塵道：“小白，你帶來什麽？讓大家開開眼？”


  白若塵道：“說來汗顏，我這幾件東西，隻怕上不得台麵，入不得方家法眼。”


  淩先生道：“過謙。”


  白若塵拉開隨身一個挎包，取出三部紙質泛黃的線裝書來。


  朱老先生道：“白小哥，可否容老朽一觀？”


  白若塵欠身道：“正想請老先生指教。”


  朱老先生戴上花鏡，取過一本一翻，道：“嗯，《茶經》，晉人陸羽所作。原文流傳久矣，然之前多見殘卷。這是隋代刻本，倒也彌足珍貴。”


  另外兩本是《梅花易數》和《奇門遁甲》。


  朱老先生略一翻閱，說均為北宋刻本。


  他將兩部書放回原處，道：“《梅花易數》倒確為邵康節先生所著無疑，不過《奇門遁甲》曆為後人假托諸葛武侯的偽作。這一類的命理著作，往往魚龍混雜，泥沙俱下。信與不信，原在兩可。不過既為宋代刻本，也是難得。”


  他又講述一番宋刻本的諸般特點。


  眾人不管懂還是不懂，都在頻頻點頭。


  與大頭胖子同來那人，隨後又展示了幾件字畫瓷器。


  朱老先生逐一評點。


  白若塵貌似聽得專注，中途還起身裝模作樣近前觀摩一番，顯得極有興趣，但心思根本沒在這上麵。


  他不動聲色的幾次觀察淩先生，想從對方的表情捕捉其內心的變化。


  淩先生麵色平靜，似乎比他更專注。


  有一次兩人的眼神無意相撞，淩先生報以微笑，神情非常自然。


  白若塵不禁暗自歎息。


  在這人麵前，他覺得自己就像那隻跟如來佛賭賽的猴子，根本沒有一點機會。


  這令他失望。


  這個所謂的品鑒會曆時不長，各人展示過隨身帶來的藏品，再沒有任何下文，說散就散了。


  眾人一齊告辭，淩先生也不留，移步相送，到得庭院，便即止步。


  他客客氣氣對白若塵道：“以後還是常來坐坐。”


  白若塵唯唯應了兩聲。


  他不願跟朱老先生他們再打招呼，有意落後幾步，一出門，便插入右側那條斜巷，兜了一大圈，才去開車。


  回家的路上，白若塵想，莫非自己神經過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其實這一切跟淩先生全無關係麽。


  他頗有幾分鬱悶，怏怏驅車回到商貿街。


  在地下停車場停好車，剛走出幾步，差點兒被拐角處一個蹲著的人絆倒。


  那人衣衫襤褸，手裏啃剩的半塊麵包骨碌碌滾出老遠。


  他伸手揪住白若塵衣角，嘶聲道：“賠我——”


  白若塵歎息一聲道：“好，我賠你。”


  將手伸進衣兜，掏出一卷錢，塞給那人，道：“拿去吃頓飽飯吧。”


  那人不接，立在陰森森的暗影裏眨巴一雙眼睛死盯著他。


  白若塵有點毛骨悚然，不由退後兩步，突然間認出那人來，失聲道：“怎麽······是你······建雄？”


  林建雄憔悴而落魄。


  這一段非人的亡命生涯，已經弄得他身心俱疲半人半鬼。


  白若塵領他上樓回家，他第一句話就是：“兄弟，我一分錢也不要你的，現在就想洗個澡，熱水澡。”


  那種熱切和貪婪，令白若塵一陣心酸。


  這還是那個意氣飛揚的建雄麽？

  他曾經腰纏萬貫揮金如土，而現在，最大的願望不過是洗個熱水澡。


  盥洗間響起“嘩嘩”的水聲。


  白若塵從衣櫥揀出幾套自己穿上嫌大的衣服，想來建雄差不多應該合身，然後一旁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