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全都指向一個人
南田洋子跟著梁仲春來到辦公室裏，梁仲春將一份整理好的文件遞到她手上。
“南田課長，這是我在明台的麵粉廠裏搜查到的證據資料，這些電文上提到了第三戰區以及一個代號‘夜鶯’。”
“夜鶯？”南田洋子翻看了一遍所有的電文內容，“電文上的內容提到了三次‘夜鶯’代號，從時間上看分別是一月中旬、二月初和二月底，可並沒有提到具體內容。”
“南田課長，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這個夜鶯或許就藏在我們內部。”梁仲春說道。
南田課長驀然抬頭看向他：“理由！”
梁仲春解釋道：“南田課長，請您回想一下，一月下旬、二月中旬和三月初分別發生了什麽大事？”
南田洋子稍微回憶了一下，臉上頓時露出驚疑不定的表情！
“看來南田課長應該和我想的一樣。”梁仲春看到她這副神情便知道計劃成了。
一月下旬櫻花號事件！二月中旬領事館事件！三月初吳明達事件！
這三起事件都是日偽特務機構嚴重的失職事件！
“如果這個夜鶯真的和這些事件有關，那就太可怕了！我方內部居然藏著這麽一個軍統的釘子，怪不得最近很多行動都諸事不順，看來不僅是特高課和憲兵隊的問題，76號的問題更嚴重！”南田洋子眉頭緊皺，“梁處長，以你的看法，這個夜鶯會是什麽人？”
梁仲春假裝思考了片刻，才說道：“能解除到櫻花號、領事館和吳明達這三件事，說明夜鶯的地位肯定不低。您想啊，櫻花號整個76號上下知道這件事的沒幾個，能接觸到的更是幾乎沒有。啊，我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對方不一定是從76號得到的相關情報。
領事館的潛入者的目標很明確，顯然是有預謀的，對領事館二樓的建築格局也十分了解，很明顯是經過詳細探查。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吳明達事件，我們一夜搜捕，地下黨卻悄然失蹤，而且很明顯是敢在搜查前匆匆撤離的，肯定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我們及時的封鎖了各個交通要道，對名單上人進行搜捕，但一個人都沒有發現，他們是怎麽離開的？如果沒有人暗中幫助他們，打死我都不相信！幫助地下黨的人肯定熟知我們所有的搜查行動流程，才能從中找出可以利用的空當幫助他們逃脫！”
聽完梁仲春的分析，南田洋子陷入沉思當中。
櫻花號事件由特高課全權負責，當初出事之後她也是將主要精力放在特高課和憲兵隊以及新政府人員親友方麵進行調查，可最終還是沒有查出半點有用的線索，現在看來或許一開始自己的調查方向就錯了！
她懷疑過明樓，懷疑過己方內部的日共分子，但卻沒有懷疑過一個值得懷疑的人。
對方是76號高層，也是自己的得意門生，更是在新政府和上海金融界都有不少人脈關係的富家千金小姐，與明樓的關係匪淺，這個人就是汪曼春！
南田洋子之所以一開始沒有懷疑汪曼春，是因為對方是他一手發掘提拔起來的，可以說算得上自己的嫡係，而且她對自己的特工能力很有自信，認為自己不會看走了眼，在這樣的雙重原因之下，忽略了對汪曼春的懷疑。
如今看來，汪曼春的身上確實有很大的嫌疑，櫻花號的情報，她可以通過明樓、父親汪芙蕖的關係來獲取，甚至還能利用自己76號情報處處長的權利給地下黨混上專列提供便利，比如偽裝成特務之類的。
而且汪曼春經常到特高課本部向自己匯報情況，趁機去探查領事館也不會引起懷疑。
吳明達事件中，汪曼春主動提出了圈地劃定隱藏範圍，看似有理有據，卻將自己和大家的思維固定在了她圈定的範圍裏，從而忽略了以外的地方。如果地下黨正好隱藏在圈定範圍以外的地方，那麽便可以借機輕鬆逃離。
最後還將76號所有人都調去靜安寺，大大減少了搜查人手，讓地下黨有機可乘！
至於對靜安寺的搜查自然是什麽發現都沒有！
想到這裏，南田洋子心中已經由對汪曼春的百分百信任轉變成了半信半疑，畢竟現在大都隻是猜測，一切都還沒有證據。
而且，“夜鶯”是軍統的人，殺了吳明達並銷毀名單之後就能高枕無憂，為什麽要冒險去幫地下黨呢！
“梁處長，這些都是猜測，我需要證據。”
梁仲春說道：“南田課長，王天風還在審訊室裏，這個夜鶯是誰，或許可以從他嘴裏問出來。”
“如果夜鶯真是軍統釘在76號的內線，他會輕易說出來嗎？”南田洋子問道。
“我想他會的，畢竟他已經出賣了密碼本護送計劃，夜鶯知道他是一個叛徒，軍統對於叛徒可是毫不留情的，張晉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梁仲春點頭道。
南田洋子一想確實如此，便起身說道：“走，去審訊室見見毒蜂！”
兩人來到地下的審訊室，見莊曉曼正守在關押高源的審訊室門口，張晉就在她身旁。
“汪處長她人呢？”南田洋子問道。
“汪處長回辦公室查看從高源店鋪裏搜找到的情報文件了。”莊曉曼回答道。
“她剛才沒有和高源單獨見麵吧？”
“沒有，您走後汪處長就回自己辦公室了，怎麽了，南田課長？”
“沒事了，你在外邊看著，如果汪處長來了先讓她在外邊等候。”南田洋子說完，就走進了關押王天風的審訊室。
“你也進來吧。”梁仲春看向張晉。
張晉點點頭：“好。”
“事情辦得怎麽樣？”
“搞定。”
進門前，兩人飛快地交流了一句。
審訊室裏，南田洋子走到王天風麵前問道：“王天風，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希望你能老實回答，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
王天風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我還能有什麽好處，不過是苟延殘喘一條命而已。你們還想知道什麽事情，問吧。”
“夜鶯這個代號你聽說過嗎？”南田洋子問道。
“夜鶯？你問這個做什麽？”
“你不需要知道，回答我，知道或是不知道。”
“知道。”王天風點點頭。
“夜鶯是男是女，是不是你們軍統釘在76號的內線？”
王天風看了一眼南田洋子，又將目光轉到張晉身上，咧了咧嘴：“他沒告訴你們嗎？”
南田洋子扭頭朝張晉看去，張晉趕緊說道：“王天風，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想汙蔑我！南田課長，夜鶯這個代號我也是第一次聽說，確實不知道軍統裏有這個人，否則無論是為了我們的合作還是我自己的小命，我早就揭發他了！”
王天風忽然笑道：“哈哈哈！看把你嚇得！”
梁仲春皺眉嗬斥道：“王天風，老實交代，別刷花樣！”
王天風收起笑聲，淡淡道：“夜鶯不是軍統的人，而是地下黨的人，我們其實也在追查夜鶯的真實身份。”
“夜鶯是地下黨的人！？”南田洋子吃了一驚，又追問道，“那麽櫻花號、領事館和吳明達三件事是不是跟這個夜鶯有關？”
“必定有關係，從我們搜集到的有關地下黨的情報上來看，夜鶯應該是地下黨情報小組重要的一環。除了夜鶯，還有一個隱藏在新政府裏的地下黨最高情報負責人眼鏡蛇！本來我希望通過夜鶯找出眼鏡蛇，但是現在看來沒機會了。”王天風說道。
“眼鏡蛇！我在藤田長官那裏聽過這個代號。”南田洋子若有所思道，“一個在新政府，一個在76號，難不成會是……”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有些事情沒有證據絕對不能亂說，否則影響太大了。
張晉和梁仲春對視一眼，南田洋子已經成功掉進他們的陷阱裏了。
接下來，就該是從高源那裏搜查到的秘密情報內容展現威力的時刻！
張晉使了個眼色，梁仲春微微點頭，拄著拐杖上前說道：“南田課長，如果她真的是夜鶯，那麽從地下黨高源處獲取的情報證據恐怕不能放在她手中。”
南田洋子也正好想到這個問題，臉色嚴肅的立刻轉身朝門外走去：“去找汪曼春！”
二樓，情報處處長辦公室。
“汪處長！”南田洋子直接推門而入，正好看到汪曼春正在通電話，她麵前的辦公桌上淩亂地擺放著一些紙張文件。
汪曼春對突然來到的南田洋子等人感到有些驚訝，趕緊掛斷了電話，從辦公桌後繞道迎上來道：“南田課長，找我有事嗎？”
“你剛才是在跟誰通電話？”南田洋子詢問道。
汪曼春回答道：“哦，剛才明長官打電話過來，我就跟他說了幾句。”
“明樓？他找你有什麽事嗎？”南田洋子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故意？
“明長官就是跟我說起明台的事情，說讓我放心大膽的調查，有任何需要他必定全力配合，讓我不要有負擔。”汪曼春說道。
“就這些？”
“就這些。”汪曼春目光在三人身上來回轉動，“發生了什麽事嗎？”
“汪曼春……”
梁仲春剛要說話，就被南田洋子打斷了，她微微笑道“我們就是想來看看汪處長在這些地下黨的證據文件裏有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的情報？”
汪曼春雖然心有疑惑，但也沒有往深處想，而是轉身從桌上拿起幾張電文，然後說道：“我剛剛看了一些電文，沒有什麽特別的，用的都是代號，什麽貨物、老板、下雨、刮風之類的。不過其中這三張內容很明顯是密碼文，我們需要知道解碼方法才能破解其中的內容。”
“密碼文？”南田洋子接過那三張紙張，上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將近一整頁的內容，乍看之下都是一封很普通的家信，但能通過高源傳遞的東西怎麽可能是普通的家信。
“這得去問問高源了。”一旁的梁仲春說道。
“走。”南田洋子拿上信說道，“汪處長，麻煩你繼續查看剩下的文件，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正打算跟著去審訊室的汪曼春聞言愣了一下，然後才點頭道：“好的，南田課長。”
南田洋子走出辦公室後，立刻吩咐梁仲春：“讓偵聽組的人監聽汪曼春的電話，她接下來的電話內容我全都要掌握。”
“明白。”梁仲春立刻抬手招人過來耳語了幾句。
眾人回到審訊室裏。
南田洋子將三張密碼文放到高源麵前，問道：“這密碼文的破解方法是什麽？”
高源仔細看了看，回答道：“這是地下黨比較高級的一種情報傳遞方式，破解方法也很簡單，是利用七言絕句中的平仄格式套入文章內容中，分別取平聲字和仄聲字，最後連在一起就是想要傳達的意思。”
“七言絕句？平仄格式？”南田洋子皺眉，轉頭看向身後的張晉和梁仲春，“你們知道這怎麽分辨嗎？”
張晉攤手道：“南田課長，我就是個粗人，不懂詩詞歌賦。”
梁仲春有些尷尬：“才疏學淺，慚愧慚愧。”
南田洋子十分無語，隻好直接問高源：“這三張密碼文怎麽破解？”
高源知無不言道：“先看落款，如果是姓李，那麽是取七言絕句格律中的平聲所對應的密碼文內容中的那些字。李姓男名則是平起平收，李姓女名則是平起仄收。如果是姓杜，則取仄聲對應的字眼，杜姓男名仄起平收，杜姓女名仄起仄收。”
說到這裏，他看了看仍是一臉茫然的三人，心中微微歎了口氣，媽蛋被傻子抓住了。無奈之下，為了自己的小命，隻能繼續將七言絕句裏平仄各式給他們寫了出來，讓他們直接對照著破解密碼文。
很快，密碼文就破解出來了。
南田洋子看著破解後的密碼文，臉色越來越難看！
“淺野，立刻帶人給我將汪曼春押來見我！”
“是！你們幾個，跟我走！”淺野帶著憲兵氣勢洶洶地離開。
梁仲春裝出一副驚訝的模樣問道：“南田課長，這上邊到底是什麽內容？”
“你自己看吧！”南田洋子將破解內容摔到審訊桌上，語氣裏包含憤怒，“枉費我這麽信任她，沒想到一切都是偽裝！夜鶯暴露了，那麽眼鏡蛇也就呼之欲出了！”
梁仲春拿起那份破解內容看了一遍，心中也是一驚，猛然抬頭看向張晉！
連地下黨的高級情報傳遞方式都知道，這絕對不是一般的軍統特工能知道的事情，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
靠著自己多年工作經驗鍛煉的直覺，梁仲春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可怕的陰謀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