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叛徒
極司菲爾路，76號，特工總部。
兩輛轎車一前一後駛入大院。
嘭！嘭！兩聲開關車門聲。
“喲，這不是汪處長嗎？怎麽，剛從匯豐銀行回來？看你的神情，事情進展的不順利？”
汪曼春轉頭看向春風得意的梁仲春，沒好氣道：“梁處長，你沒事情做嗎，居然閑到來管我的事？”
梁仲春臉上掛揚眉吐氣的舒暢神情，眉眼間裏全是嘚瑟的笑意，手裏的那根拐杖都仿佛變成了西洋紳士的文明杖。
“汪處長，你這就誤會我了，我這是在關心同僚。你說你守著一個匯豐銀行的保險箱這麽久了有什麽收獲嗎，沒有嘛！”他說著攤開雙手，臉上露出好無奈的表情，然後又換上一副語重心長的語氣。
“我都不知道你從哪裏道聽途說明鏡跟地下黨有關係，不要為了一己私欲就耽誤了工作，對情報的甄別要用心，別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相信。不僅浪費時間還容易得罪人，這都是我一點小小的經驗，今天就傳授給你了。”
汪曼春麵無表情：“說完了？”
“還沒。”
“那你慢慢說，我還有事要做。曉曼，我們走！”
說完，汪曼春便帶著莊曉曼走進了76號辦公大樓。
“哎。你……”梁仲春意猶未盡地看著汪曼春的身影搖搖頭，“嫉妒，肯定是嫉妒我！”
“梁處長，這個茶鋪夥計是不是現在就立刻審訊？”童虎走過來問道。
梁仲春想了想，說道：“先去這家夥說的碼頭探探情況，如果他說謊了，回來立刻嚴加審訊！如果他沒說謊……”
“那我們就放人。”童虎自作聰明地搶答道。
梁仲春一副看白癡的眼神看著小舅子，恨鐵不成鋼道：“放屁！不管他有沒有說謊都先扣著，看看能不能通過他來抓到茶鋪的老板。”
“是是是！”童虎連連點頭。
梁仲春轉身朝大門走去。
“把拿回來的情報資料都拿到我辦公室，安排人手過來整理，明天我要親自去給南田課長和明長官匯報成果！”
情報處辦公室。
莊曉曼推門進來，坐在辦公桌前的汪曼春抬頭看向她，問道：“打聽清楚了？”
“打聽清楚了，梁仲春今天破獲了一個地下黨的聯絡點，搜到不少情報證據，現在正在辦公室裏組織人手整理呢。”莊曉曼回答道。
“破獲了地下黨的聯絡點？就憑他和他手下那幫廢物，怎麽可能！”汪曼春吃驚地同時不忘嘲諷一下。
莊曉曼說道：“聽說這件事是梁仲春自己得到的消息，行動隊的隊員也不清楚他的情報來源，今天一早他們就跟著梁仲春直奔梧桐南路的李家茶鋪，差點人贓並獲。”
“差點人贓並獲？什麽意思？”
“梁仲春他們趕到的時候，正好那家茶鋪的老板出去親自給大客戶送茶葉了。”
“哼！果然是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居然也不事先探查清楚，就直接這麽傻愣愣地衝上去抓人，現在好了，人沒抓到反而打草驚蛇！”汪曼春不屑道。
“不過他們已經派人在茶鋪附近監視了，隻要老板一回來立刻進行抓捕。”
“所以我才說他們是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茶鋪剛剛被突襲檢查，這種危險時候茶鋪老板怎麽可能還會回來。肯定早有安插在附近的同夥暗哨給他通風報信，他們等上一個星期也不見得有什麽結果。”
汪曼春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沉吟道。
“不過這對我們來說也不算一件壞事，起碼給了我們一些時間爭取破獲明鏡通共案！”
新政府辦公廳。
“大哥，我剛剛跟張晉見了一麵，他給了一個重要的消息，他們刺殺吳明達的計劃失敗了，因為從車上下來的根本不是真的吳明達，他們懷疑這是南田洋子故意設下的陷阱！”
明誠從外邊走進來，關好門後走到辦公桌前，略帶凝重地說道。
明樓抬起頭皺眉道：“南田洋子的陷阱？南田洋子怎麽會突然設這樣一個陷阱！”
“目前還不知道，明台他們已經暫時停止了刺殺行動，等待我們最新的通知。”
“當務之急是必須要搞清楚南田洋子為什麽會設陷阱，利用假的吳明達引出軍統和地下黨的鋤奸隊，說明她有很大把握今天一定會有刺殺行動。”明誠腦海中思緒飛轉，“是什麽給了她這麽大的信心？是我方泄露了行動信息？”
明誠來回踱步，皺眉沉思，半晌，忽然說道：“大哥，你說有麽有這種可能，吳明達事件一開始就是南田洋子做的一個局？”
明樓說道：“你是說從頭到尾吳明達就沒有來上海，不會，這是多方驗證的結果，這個情報不會錯的。吳明達肯定會來上海，也必然會在三月一日這天乘坐飛機抵滬。”
“大哥，我的意思是吳明達來上海這件事是真的，但這件真事下卻隱藏著南田洋子設下的陷阱，九真一假，什麽事情都是真的，唯獨出現在上海飯店的是假的。”明誠解釋道。
“不排除這個可能，但這麽做的前提是南田洋子確信我們一定能得到吳明達抵滬的確切時間，她哪來的自信？總不能是相信我們的情報能力強於他們的保密能力吧？”明樓說道。
“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片刻之後，兄弟兩人忽然異口同聲道：“她故意泄露消息！”
“這就說得通了，如果消息是她故意泄露的，那麽她就能肯定我們必定會采取行動！”
“但是故意泄露消息也很講究，這麽機密的事情如果弄得大部分人都知道，這破綻也太大了，很容易引起懷疑。”
明樓臉色逐漸變得嚴峻，沉聲道：“我有一個猜測，一個很可怕的猜測。”
“什麽猜測？”明誠問道。
“我們組織上有內鬼，一些情報人員已經暴露了，南田洋子就是通過鎖定這些情報員，專門給他們泄露吳明達的情報，特高課都是專業特工，受過專門的訓練，他們要是故意泄露情報我們的情報員不一定能識別出來，因為情報是真的。”
明樓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窗前，看了看下方一切如常的街景，然後轉頭對明誠說道。
“吳明達抵滬的消息是軍統最先傳回來的，其次，香港分部的軍統和地下黨都傳回了相同的航班情報，因此隻要追溯上去一定能找出問題，看看情報最先從誰手上傳回來。你立刻給重慶發一條緊急詢問，請求披露情報最初來源，另外再通知香港的同誌秘密撤離，他們很可能被特高課盯上了。”
“我這就去！”明誠知道事態緊急。
如果不能第一時間弄清楚狀況，再想出找出和解決吳明達的辦法，那麽整個江浙滬地區的軍統和地下黨情報人員將麵臨嚴重的損失！
正當明樓和明誠在進行求證和補救時，明台小組三人正在華東影樓裏焦急等待。
而張晉則是在家門口見到了方漢洲提出的見麵記號後，如約來到了濟仁大學會麵。
校園林蔭小道邊的長椅上，兩人以幾本書為掩護假扮成解惑答疑的師生。
“方老師，這次找我是為了什麽事？”
方漢洲看四周沒什麽人注意他們，便開門見山道：“是關於於曼麗的事情，我們已經安排以讀書會的形式讓她第一次接觸共產理論，期間還運用案例讓她能更深刻的認識到我們與他們之間的差別。”
“那她是什麽反應？”
“據方敏和其他同學的觀察，於曼麗很明顯被那些例子給震驚了，但她對於**的態度還比較模糊，不過可以肯定沒有排斥心理。你跟她比較熟也經常見麵，你有沒有發現她有什麽特別反應？”方漢洲說道。
張晉搖頭道：“我沒注意，最近我們在執行一項重要的任務，這期間她的警覺性比較強，不會表露出平時的狀態。”
“那我開始準備下一次的接觸，這次我打算更近一步試探她，對我的安排你有什麽想法嗎？”方漢洲說道。
“盡快吧，時間不多了。”
“策反吸納敵對分子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急不來的。”
“我也知道，反正你盡量做鋪墊吧，到時候我會安排一些巨大的刺激，讓他們盡快完成思想上的轉變。”張晉說道。
“你可不要亂來！”方漢洲一臉嚴肅的提醒道。
“你放心吧，我心裏有分寸的，沒別的事情我先走了。”正好有幾個學生路過，於是張晉便起身輕輕鞠躬，“謝謝方老師！”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
……
晚上，明家。
因為執行任務，明台沒有回家，吃過晚飯後，明樓和明誠就進到了書房裏。
“大哥，今天傍晚的時候，軍統和組織上都發來了消息，這是消息內容。”明誠將兩份紙張遞了過來。
明樓接過紙張快速看完，沉思了片刻後道：“這下可以確定吳明達的消息確實就是南田洋子故意泄露出來的，這就是一個陷阱，香港的地下黨情報站的同誌已經全部犧牲，報社的同誌也已經安排撤離。這一走，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連接外部國際通道就要暫時關閉了。”
“組織裏的內奸到底是誰還沒有查清，但是軍統的內奸幾乎可以確定，從情報最初來源的特工進行身份排查，在認識他的人當中，除去犧牲的和不可能跟南田洋子產生交集的，剩下的這三個人當中必有一個叛徒。”
“南京站的風鈴、上海站的銀狐、天津站的野貓。”明誠說出了三個人的代號，“大哥，你說最有可能的會不會是銀狐？”
明樓點頭道：“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這個銀狐，南田洋子是上海特高課的課長，之前在東三省做事，不太可能接觸到南京和天津的兩個高級特工，當然，不能說沒有幾率，隻是這個銀狐的幾率更大。”
“這個銀狐什麽來曆，重慶並沒有回複我們，隻是寫著絕密！”明誠十分疑惑。
明樓回憶了一會兒，才說道：“如果我沒有弄錯，對方也沒有改代號，那麽這個銀狐很可能我還認識。”
“你認識？”明誠詫異道。
“對，我認識，王天風也認識。當年我們還在藍衣社做事的時候，這個銀狐就是我們兩人的老師，也是我們的組長，沒有名字，隻知道姓高，之前是中統的人，後來投靠了軍統，再後來我跟王天風前往巴黎執行任務，就再也沒見到過他。”
明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個銀狐十分善於偽裝潛伏，我一度懷疑他是潛伏入了組織內部，而且以他的手段和這麽長時間的經營，身份應該不低。如果他真是潛伏在組織內部的臥底，那麽他將是非常危險的人物！他現在還投靠了南田洋子，我們一定要將他挖出來！”
明誠說道：“如果這個銀狐真的潛伏在組織內，而且也在上海灘執行任務，我們沒理由不知道，除非他是另外一個小組的人。”
“組織在上海的工作小組有三個，一個負責輿論，一個負責物資，一個負責情報。我們是情報小組，而據我所知銀狐受教育程度不高，不可能負責寫文章搞輿論，所以隻可能是在負責物資的小組工作，這個小組偶爾也負責一些情報搜集和傳遞，以他的能力綽綽有餘。”
“那我們得跟這個小組的負責人溝通一下，最好能見上一麵。”
“匯報組織再審批再通過，最快也要兩天時間，我們現在是一秒鍾也不能浪費，時間拖延得越久，吳明達手上那份名單就越可能威脅到我們。南田洋子應該已經拿到這份名單了，現在她還不動手就是在等我們自投羅網。”明樓手指摩挲著紫砂杯，“物資小組的負責人肯定是在上海灘有一定地位的商人，或許我們可以從大姐那裏問到一些有用的情報。”
“不過我們目前的當務之急是找出吳明達的藏身處，完成刺殺任務，並且確保南田洋子手上的名單全部被銷毀。時間非常緊迫啊，按照南田洋子的耐心，我們最多隻有兩天時間。”
明樓、明誠兩兄弟彼此看著對方，都感到了這次任務的辣手和艱巨！
在這個殘酷的沒有硝煙的戰場，意外永遠讓人防不勝防，再聰明的人也會有失手的時候，一旦失手，便會是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