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布置
張晉說完，梁仲春的臉色頓時就有些難看，這番話說到他心坎裏去了。
特務機關裏互相之間勾心鬥角的事情太多了，他也不能保證汪曼春會不會背後捅刀子。畢竟這個女人野心大，靠山也大，南田洋子和明樓兩個上司都跟她關係匪淺！
張晉趁熱打鐵道：“梁處長，防人之心不可無啊。退一步講，就算你顧忌汪曼春背後的南田洋子和明樓，不敢對她下手，但鞏固自己在76號的地位總沒有錯吧？”
梁仲春心中思緒變幻不定，臉上卻不動聲色，半晌才開口道：“你剛才說的那個地下黨的聯絡點是真的嗎？”
魚兒要上鉤了。
張晉說道：“當然是真的，我沒必要包庇他們。”
梁仲春麵露狐疑道：“你是怎麽發現地下黨的行蹤的，說句老實話，他們可比你們小心謹慎多了！”
“現在畢竟是國共合作時期，有時候知道對方的聯絡點也不奇怪。”
“老弟，你這麽做可真不厚道啊！”
“這個做好人的機會還是留給梁處長好了，你意下如何？”
“好人？嗬嗬！我梁某人自己是什麽樣的人自己清楚，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就是一個普普通通亂世求存的苦命人。”梁仲春搖頭感歎，“我都自身難保了，還怎麽去管別人？這筆生意我做了，但是有一點我要事先聲明，我可不保證一定能打探到吳明達的確切消息。”
“這點我知道，生意最終能不能做成，都要看緣分。”
“不過我還有一點比較好奇，老弟為什麽找到我，而不是去找汪曼春？”梁仲春問道。
“先不說汪曼春會不會答應跟我做生意，單憑梁處長跟阿誠先生的關係，互惠互利的好事當然第一個想到你了！”張晉說道。
“阿誠兄弟？”梁仲春恍然大悟，隨即笑嗬嗬道，“既然是阿誠兄弟的家裏人，那你這個朋友我梁某人交定了，敢問老弟如何稱呼？”
“姓張。”
“張老弟，以後有什麽事情盡管來找我，咱們相互合作一起發財嘛！”梁仲春上前拍了拍他的後背，笑得十分開心。
“那是當然，和梁處長做生意不虧不欠，阿誠先生都說你是實在人。吳明達的事情就拜托梁處長了，希望能在三四天內聽到有用的消息。”
“我盡力。”
“不打擾梁處長休息，梁太太似乎要上來了。”張晉說完，轉身從陽台處離開。
梁仲春一瘸一拐地走到陽台時，夜色下早就不見了對方的蹤影。
身後的房門忽然被打開，梁太太走了進來：“好好的你關什麽門呀，大晚上的還站在陽台吹冷風，也不怕著涼感冒了！”
梁仲春驚疑不定地轉過頭去，剛才自己還不信，現在看來張老弟還真是有本事的人！
第二天，新政府辦公廳。
明樓和明誠和往常一樣開車上班，在拐進辦公大樓的時候，明誠的目光看到了街邊路燈下站立的張晉。
“大哥，我看到張晉了。”
明樓聞言沉吟片刻：“你等會去看看，他這樣找上門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好。”
汽車停在政府辦公廳大樓旁，明樓下車走進大樓，明誠則以買煙為借口朝對麵的商店走去，途中四處張望了一下。
張晉得到明誠的目光暗示，壓低帽簷也朝對麵的煙鋪走去。
兩人在煙鋪裏各買了一包煙。
阿誠以借火為理由跟張晉搭訕，趁著低頭點煙時飛快道：“時間緊迫，長話短說。”
“沒辦法長話短說。”張晉回道。
“那就中午回家的路上等我。”
阿誠抬起頭深吸了一口煙，笑著道謝後便朝政府辦公大樓走去。
張晉也沒多停留，叼著煙步行離開。
經濟司顧問辦公室。
明誠走進來說道：“大哥，我回來了。”
“他找我們是為了什麽事？”
“沒說，我約了他中午見麵，估計事情不簡單。”
明樓點了點頭：“那你們中午見麵後再說吧，對了，明台之前不是在回電中提到是兩個小組合力完成的嗎，你順便問一下領事館的事情。”
“我知道了，大哥。沒別的事情，那我先回秘書室了。”
“去吧。”
明家。
明台趁著大哥大姐都不在家，阿香在廚房做事的空當，悄悄跑到書房裏開始翻找情報。
他當然知道大哥不會將重要的情報放在家裏，但是情報的搜集很多時候並不是直接獲得的，而是通過其他一些看似不相幹的線索經過分析思考得出的。
就如同一個國家是否要發動戰爭，就算不能直接看到軍部下發的戰爭計劃，也能從對方的官方發言、兵力調動、軍工生產和糧食儲備等等方麵的蛛絲馬跡分析察覺出來。
明台在軍校訓練時情報搜集是優秀，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尋找蛛絲馬跡的機會。就在他翻箱倒櫃四處尋找線索的時候，忽然書房的門被打開了。
明台趕緊蹲下躲在書桌後，聽到腳步不像是大哥和阿誠哥的，他便大著膽子站了起來看向進來的人。
“桂姨？”
“小、小少爺？”
“桂姨，你來我大哥書房做什麽？”明台問道。
桂姨反應很快，臉上的慌亂一閃而逝，說道：“我是來給大少爺打掃房間的。”
“我大哥向來不喜歡別人打掃他的房間，阿香沒告訴你嗎？”
“你看我這腦子，年紀大了就有些記不住。”桂姨自嘲了一番，趕緊轉移話題，“小少爺，那你在這書房做什麽呢？”
“我來那本書，還有這隻鋼筆我很喜歡！大哥不給我，我就偷偷用！”明台裝出一副少爺脾性，“好了，東西也拿到了，我們走吧，這件事你可別跟我大哥說，要是被大哥知道了，又要罵人了。”
“好的，小少爺。”桂姨順從地說道。
兩人各懷鬼胎地走出書房。
阿香從廚房走出來看著桂姨道：“桂姨，過來幫忙看一下火，我去院子裏把曬好的幹貨收一收，今晚煲湯正好用得上。”
明台一邊朝樓上走去，一邊回頭打量了一番桂姨，直覺告訴他對方肯定有問題。
回到房間後，明台將自己剛才在書房找到的書信情報關鍵內容在信紙上複寫了出來，看著信紙上的內容開始思考其中或許會跟吳明達事件有關的線索。
濟仁大學課堂上。
於曼麗穿著方敏的校服，混在學生人群中聽課，感受著久違的校園時光。這也是她曾經擁有過的美好記憶，隻可惜被命運無情的嘲弄了！
課堂上，教師慷慨激昂的講著近代史，時不時冒出幾句關於時局的評論，更是引得台下學生熱血沸騰群情激憤！
於曼麗對於教師學生們左派右派的討論一點興趣也沒有，她歪著腦袋，手肘擱在書桌上撐著下巴，看向窗外明媚陽光下樹枝上新長的嫩芽。
一方是熱鬧吵雜，一方是安靜無聲。
就如同一個人的外表與內心，一牆之隔，截然不同。
沒有對錯，隻分場合。
“……曼麗，曼麗！”
“啊？什麽？”
於曼麗回過神來，一臉茫然地看向身邊的方敏。
方敏對她上課走神早已經習慣了，笑著道：“下課啦，我們走吧。”
“去哪呀？”於曼麗撿起桌麵上未曾翻開過的書本，也跟著站起身來。
“帶去去參加我們興趣小組的讀書會，最近沒辦法遊行，隻能通過讀書會來探討一下我們青年學生如何支持抗戰！”方敏笑道，“這次除了讀書會的成員，聽說還請來了話劇社的曾社長與台柱子胡學姐呢！”
“好呀。”於曼麗欣然答應，反正自己現在也沒事可做，除了待在影樓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郭騎雲去陪女友，張晉和明台再收集情報，上海灘有空的朋友也就剩方敏了。
見於曼麗答應了，方敏臉上微笑，心中也長鬆了一口氣。
這次讀書會可是準備了好久，這次讀書會的目的就是要將一顆紅色的種子埋入於曼麗的心裏。為了順利達成這個目的，與會的每一個學生都是父親方漢洲親自挑選出來的地下黨後備人才，話劇社的曾社長和胡學姐甚至都已經秘密加入地下黨。
雖然方敏不知道為什麽父親忽然要發展於曼麗進組織，但是她對於這個決定是十分讚成的，在她看來於曼麗心地不壞，還是張晉的朋友，如果能成為自己人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其實這些都是張晉跟方漢洲討論的結果，在知道了於曼麗的身世背景和遭遇後，方漢洲就覺得她是一個可造之材，可以策反吸納成組織的一員。
不過鑒於對方是久經訓練的軍統特工，方漢洲在策反這方麵的動作都十分小心翼翼，讓不知道於曼麗真實身份的方敏通過前期接觸建立了良好的關係後，這才開始慢慢對其進行思想與觀點的改變。
原劇情裏的於曼麗並沒有自己的信仰，或者說她的信仰就是明台，她也沒有表現出抵觸地下黨的情緒，她的那些抵觸情緒都是衝著程錦雲去的，因為情敵所以才把自己的身份跟地下黨對立起來。
但如今在張晉的努力下於曼麗的思想就如同一張白紙，上邊除了她本身遭遇而產生的價值色彩外，想要給她畫上屬於無產階級的紅色並不困難。
為了讓於曼麗徹底擺脫原劇情裏沒有信仰，將自己寄托在他人身上的困境，以及這種困境導致的悲劇，張晉同方漢洲也算是費盡心思了。
在於曼麗跟方敏參加讀書會的時候，張晉已經坐上了明誠的汽車。
“說吧，找我們有什麽急事？”明誠通過後視鏡看了張晉一眼。
“昨晚我去找了梁仲春。”張晉簡單的將自己跟梁仲春的事情說了一遍。
明誠聽完後皺眉道：“這件事你怎麽不事先跟我們說一聲？還把我也扯上了！還有上次你劫走梁仲春走私船的事情可別再做了！”
“放心，我就是找個借口搭上他這條線，再說了，上次那批貨給邊區提供了不少棉花和槍支彈藥吧，收獲還是蠻大的嘛。”
“可是也將我們的一處藏身點給暴露了。”
“藏身處可以換，物資能隨便拿嗎？特別是這些緊俏物資！”
“藏身處和物資都一樣重要！”明誠強調了一句，“說正事，你是打算讓我們配合你給梁仲春透露一個聯絡點？”
張晉點頭道：“對的，梁仲春這個人你也知道，不見兔子不撒鷹。如果他真能打探到吳明達的信息，不給他一個地址立功，他是不會告訴我們的。”
“你怎麽確定梁仲春能給你吳明達的消息？”
“他不也給了你孤狼的消息嗎？”
“梁仲春告訴你的？”明誠聞言臉色微微一變，這件事這麽隱秘，他是怎麽知道的。
“不然呢？”
“梁仲春真的在特高科裏有眼線？”
“我覺得不至於，可能是走私生意的合作夥伴吧，他要有那本事還能被汪曼春在76號擠兌得沒脾氣？”
“行，這件事我來安排，過兩天我給你一個地址，你跟梁仲春交易時就把這個地址上的聯絡點交給他。正好這次大搜查讓我們看到了這個聯絡點的不少弊端，正打算選一個新的聯絡點，沒想到廢棄前還能有點作用。”明誠說道。
張晉好奇道：“桂姨的身份你們確定了嗎，你們還留著她在明家，不怕出事？”
“已經確定了，她就是梁仲春提到的孤狼。一枚暗棋曝光後就失去了作用，甚至會反過來被敵人所利用，我們正好可以利用她來蒙蔽南田洋子。”
張晉點點頭，明家這兩兄弟是他最不用擔心的人，精明的很，之前提醒兩人桂姨的事情也隻是以防萬一，小心無大錯。
明誠忽然問道：“對了，日本領事館那件事你也有參與吧？”
張晉不卑不亢道：“我知道你們對我有懷疑，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去做違背抗戰原則的事情。”
明誠淡淡地笑了笑，也不回避這個話題：“我們還調查了你的背景資料，結合資料上來看，你不像是一個精通日語的人，更不可能將南田洋子都給騙過去。你的履曆是從加入58師開始，加入前說是東北軍的逃兵，但已經無法考證。你祖籍是保定，但僅有的幾戶張姓人家並沒有你這個人，所以二十歲之前你的一切都是一片空白。”
張晉沒想到對方竟然能調查這麽細致，很多都隻是係統給自己安排的背景而已。
明誠總結道：“所以你這個人肯定不簡單。最關鍵的是組織裏對你的身份也是查無此人，無印象、無資料、無提及！”
汽車內氣氛頓時有些沉默！
半晌，張晉才開口道：“所以，你們打算怎麽做？”
“當然是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明誠笑道，“我和大哥都覺得你有赤子之心，隻要是真心抗日的朋友我們都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