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暴雨,爬出生天
深夜,幽暗無光,一條人影扛著一個麻袋,穿街過巷。
他走了很遠,也走了很久,但速度卻不見減慢,也不見有半點氣喘僂腰之態。
如果有人目睹他從宰相府一直走到銀子巷,一定驚得目瞪口呆,懷疑他不是人。
如果有人看到他老人家的麵容,一定會懷疑他是老妖怪,否則怎麽會有如此嚇人的體力和膽量?
但沒有人任何人看到他的舉動,包括宰相府上下。
他走了一個半時辰後,停在銀子巷十九號,而後將麻袋丟在地上,打開。
姒琅從麻袋裏爬出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在幽暗中打量四周。
沒有人,背她來的人轉眼就不見了,真是高手。
她歇息了一會兒後,從門邊的小樹下的草叢裏摸出一把鑰匙,開門,入內。
這是一間兩進的小宅子,不寬,但比較長,後門連通一條偏僻的巷子。
她先點燃燭台,而後握著燭台,從前院走到後門,仔細觀察整間宅子,不漏過任何一個角落。
宅子保持著她上次來時所見的模樣,沒有被翻過、闖過入的痕跡,也不見有什麽物品丟失,但她確信,景毅一定派人細細搜查過這裏。
她還能確信,她也好,這間宅子也好,一定處於景毅的監控之下。
她會這麽仔細的檢查屋子,隻是為了確定屋子裏沒有隱藏有任何人。
半個時辰後,她終於確定屋子裏確實沒有隱藏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在偷窺屋裏的情況,這才翻出一直備用的藥材,挑出用得上的給膝蓋敷藥,又煮了一碗強筋健骨的藥汁喝了,而後沉沉睡去。
次日醒來她饑腸轆轆,便拄著拐杖走到門口,等待有人路過時掏出錢來,請對方幫她買些熟食和食材,因為她願意支付報酬,大部分路人或鄰舍都願意幫她跑這個腿。
她相信監視她的人一定會跟蹤和調查這些幫她跑腿的人,不過他們不會查出任何情報,因為,這些人真的不認識她,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她甚至沒有告訴一號他們這間宅子的存在,以免發生類似現在這樣的狀況時一叫等人跑來找她,從而被朝廷盯上。
但她也知道,呆在這裏絕對不是長久之策,景毅雖然因為她的臉而不殺她,但也絕對不會放過她這個朝廷重犯,她不能對他抱有希望。
她必須要想辦法逃走,而且是盡快逃走。
如果她一直不與“幕後老板”有任何聯係,加上她又恢複行走能力的話,景毅一定不會再讓她這般逍遙。
但要怎麽逃呢,在身上有傷、行走艱難且被嚴密監控、沒有幫手的情況下?
她抬頭,看向灰暗的天空。
已經是秋冬之交了,天氣一天天變冷,陽光也一日日的淡薄和稀少,正如她現在的心情,難有溫暖和明亮的時候。
不過,她始終不會放棄,始終會很有耐心的等待時機到來。
她想要的時機,沒過幾天就到來了。
這一日的下午,一片片、一座座的烏雲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不斷的在晴州的上空匯聚和翻湧,秋風也跑來湊熱鬧,不斷的變大、變冷,宛如無數把掃帚,刮過晴州的大街小巷。
落葉飛舞和塵埃飛舞中,行人們縮成身體,低著頭,打著哆嗦,盡量背風而行或走在避風的角落裏,頗為辛苦的快步趕回家。
小販們和商鋪們更是紛紛收攤和關門,生怕晚了會導致貨物遭受損失。
“肯定要下大雨了,再不快點回家就慘了……”
“大雨?我看得是大暴雨了,到時很可能會發生洪澇,走在外麵太危險了,趕緊走,別去管被風刮過的那點東西了……”
“怎麽這麽冷,上午還有太陽呢,感覺跟冬天似的,我穿得少,要病了……”
……
行人們一邊抱怨嘮叨著,一邊迅速消失在各家各戶。
而晴州也迅速陷入昏暗之中。毫無疑問,一場罕見的大暴雨定會來得。
不過,這場任誰都知道一定會到來的大暴雨卻一直招搖咆哮到深夜後,才猛然出鞭,齊齊抽打大地。
“嘩嘩”的喧鬧的雨聲,充斥著大地的每一個角落,即使是在門窗緊閉、厚實堅固的宅子裏,也無法阻擋暴雨瘋狂鞭打大地的聲音。
這樣的夜晚,也許整個晴州都沒有人能夠安靜入眠,每個人的耳邊都在響斥著風聲和雨聲。
也在這個晚上,氣溫大幅度下降,非得蓋上厚厚的被子才能暖身。
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暴風雨之夜。
——除了姒琅。
黑暗中,姒琅又檢查了一遍身上的連帽雨衣和雨靴,又喝了早就準備好的防寒暖胃薑藥湯,然後拿起門邊的拐杖,深吸一口氣,推開後門。
瞬間,狂風夾雜著雨水撲進來,糊了她一臉。
門板也被吹得“啪啪”作響。
習慣了黑暗的眼睛,在她打開門的時候,什麽都不到。
天地間一片黑茫茫,隻有狂風、暴雨宛如千軍萬馬在奔騰在廝殺,縱使有火光,也絕對無法在這樣的風雨中生存。
但姒琅卻像個不知黑暗的瞎子和不知死亡的瘋子,關上後門,義無反顧的走進暴風雨中。
什麽都看不到,狂風吹得站都站不穩,雨水拍打在身上就像鞭子抽打一般,加上氣溫頗低,任何人走在這樣的風雨中,都會極其艱難和迷失方向,甚至會倒地不起或染上病症。
何況姒琅原本就是行走不便的病人?
但是,這是姒琅唯一可以逃走的機會了。
隻有這樣的環境,才能讓那些監視她的人完全看不到她出門,也完全聽不到她出門的聲音,所以,出門再危險,她也必須離開。
一出門,她就一手扶著牆壁,一手拿拐杖敲打地麵,慢慢的摸索前進。
走了沒幾步,她就不得不閉上眼睛,免得雨水和大風刮起的雜屑吹進她的眼裏。
她以為她至少可以撐著走上一段路的,但是,她還是小看了這場罕見的暴風雨。
她才走了十幾步就摔倒在地上。
她試圖爬起來,但地麵十分的濕滑,打在她身上的傾盆大雨又壓得她撐不起身體,從背麵吹來的狂風也不斷將她往前摁,加上膝蓋因為這一摔而抽痛,她根本爬不起來。
無論怎麽努力,都沒有辦法。
要放棄嗎?
怎麽可能!她在心裏告訴自己,這是唯一可以擺脫監視和逃出生天的機會,她,就算散了這一身的骨頭,也一定要爬得遠遠的!
於是她將手邊的拐杖撥開,閉著眼睛,什麽都不想,慢慢的往前爬行。
就像隻會爬的動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