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很多時候,伊爾迷都是安靜的。
這並不是說他很少說話,正相反,面對弟弟,這個負責任的大哥甚至可以分分鐘變身話癆,恨不得將弟弟所有印在他眼中的優點或者缺點全部拿出來遛一遍,鼓勵與批評相互結合,有利於他們成為優秀的大人。
但那是一般情況,像現在,面對虛,伊爾迷沉默得嚇人。
他甚至沒有閑工夫囑咐柯特跑到安全的地方,因為誰都知道,這裡,吉原,已經沒有任何一個角落是安全的了,敵人已經深入他們老家,只要虛在這兒,分分鐘便能夠成為戰場,而且是只有伊爾迷與虛兩人的戰場。
目前為止,這個世界上與虛有一戰之力的,大概只有眼前的這個男人而已,至於被冠以全宇宙最強稱號的星海坊主,他還停留在另一個星系,地球上的爭鬥,與現在的他並沒有關係。
柯特不會讓伊爾迷因為他分心,所以躲得遠遠的,說實話,他剛才根本就沒有發現虛站在自己身後,當聽見大哥出聲而後知后覺發現時,柯特的額頭上垂下了久違的冷汗。
因為恐懼。
伊爾迷和虛,他們看似在凝視,但絕對不會有人聯想到愛情劇中隔海相望的戀人,因為兩人之間的空氣冷凝得可怕,並非是能夠擦出電火花的熱度,只要你插入他們之間,便能感受到徹骨的寒冷,如月的雪,遠比水無月之初細密的雨絲可怕多了,在這個國家的最北端,從雲端之上飄散的並非是晶瑩剔透的雪花,而是可以砸死人的冰雹,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比那還要可怕一些,可以將人直接凍成漂亮的冰雕。
這應該算是一種藝術品,殺人的藝術。
「你是想要殺了我嗎,松陽的弟子?」虛並不喜歡偽裝成吉田松陽,也並未刻意那樣做,這可能是因為他也擁有自己的驕傲,要知道,這個男人對玩弄人心並沒有多大興趣,他一直都在用光明正大的陽謀。
但即便如此,因為他頂著那個男人的外貌,如果不是知道內情,恐怕會因為他的外表而手下一頓。
伊爾迷並不包括在其中,但武士就很難說了。
就算是拯救世界的五十大人,心中也會有屬於人類的柔軟一面,目睹過一次恩師的死亡,甚至還親手殺掉他,下一次再面對,即使知道眼前的只是一具空蕩蕩的軀殼,心中也會產生被地獄之火灼燒一般的痛苦。
因為親手斬斷了通向天堂的蛛絲,如果只是在攀爬途中被掐斷還情有可原,因為有抱怨詛咒的對象,但是自己斷送,那必定要咽下一切苦果。
伊爾迷是想殺了虛沒錯,不僅殺了,他還希望讓對方以最為痛苦的姿態死亡,讓一個渴望死亡已久的男人忽然湧起了對死亡的恐懼,這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嘲諷,然後再復活松陽爸爸,看在他的身軀不會死亡的份上,這似乎沒什麼問題。
伊爾迷遠本不是會做無聊事情的男人,但你永遠無法知道,一旦他小心眼起來究竟會有多麼可怕,眼下的狀況就是其中一種,一段時間內,他對於虛的不良情緒,幾乎可以被稱之為憎恨,一度超過希望松陽爸爸復活的渴望。
對他來說,復活外掛是順帶的,但是懲治虛,這是必須的。
誰叫這個男人,差點殺死他呢?
這是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近乎於恥辱的痛苦。
伊爾迷可以容忍自己為了揍敵客分享出生命,但是突兀而無意義的死亡,這在一開始,就不屬於他的人生規劃內。
「嗯,我想殺你哦。」他右手敲左手心,頭一歪,就算是這個時候都不忘記賣萌,這一刻的伊爾迷,臉上的表情與拿尼加詭異得重合了,不是說黑白分明的臉,或者人類無法做出的表情,而是氣質。
那種純然的,不把人當人的惡意,很能勾起人類心底深處最深沉的恐懼。
「我希望你能殺了我。」虛在說這話時甚至是微笑著的,然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掠向伊爾迷,化掌成抓,像他的臉抓了過去。
這傢伙比起武士,不如說是全然的暗殺者,說打就打,一點徵兆都沒有。
死板的武士會因為他的突然攻擊而手足無措,但是伊爾迷卻不會這樣,因為他也不是武士,而是一個卑鄙的暗殺者。
不,卑鄙這個詞,伊爾迷是不承認的,他只是認為自己有一點點不擇手段,為了完成任務,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順利地躲了過去,然後伸手拉住虛的后衣領,在他反手攻擊自己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往窗外一丟,精準得錯開了雕刻精緻卻無法承受成年人重量的柱子。
就算要打架也要去空曠一點的地方打,即使這個時候,伊爾迷都不忘記精打細算,他永遠記得自己樓中每一根木頭每一扇門的價格,只要這個男人希望,他就能精明得超出人類界限。
因為造價太高,他才不允許自己的搖錢樹出岔子,要是真的在打鬥中誤傷游女,就真的會讓他痛不欲生。
虛可能也知道伊爾迷的想法,他繼承了吉田松陽的部分記憶,其中就包括伊爾迷對於金錢的熱愛,還好,他並沒有一定要破壞這兒,對他來說,來這裡只有兩個目的,殺掉伊爾迷或者被他殺掉,無論哪個,從某種意義上都打成了他的夙願。
這是一道無解題,不管提交的答案是什麼,都是對的,區別只是,有多少人會成為額外的犧牲品罷了。
伊爾迷絕對不允許自己成為犧牲品,所以他少見得沒有龜縮在樓宇內,反倒是追著虛出去,這時候無論是暴露身份還是被發現陰謀對他來說都沒有關係,如果說在這個世界的各種願望排名,那位列第一的無非就是殺死虛這件事,並且高高掛在榜首,根本沒有人能夠阻止他。
他想要虛的命已經很久了,雖然今天的準備還不夠充分,但如果能成功,對他來說就是意外之喜。
虛的速度很快,伊爾迷的速度也不慢,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清楚對方身為暗殺者的天分,也知道,如果靠這一行的能力懟下去,無論過多少長時間都無法出結果,並且還可能勞民傷財,給伊爾迷添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所以竟然在最高建築物的樓頂上停了下來,與虛隔空相對。
好吧,他準備正面出手,對他來說這是極其少有的。
甚至連繫統都想不起來伊爾迷上一次正兒八經戰鬥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總覺得是在火影或者獵人世界。
算了,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呢?系統竟然像個哲學家似的仰望天空,雖然他和伊爾迷共用視覺,但又自帶360無死角的能力,在宿主大戰哥斯拉時悠閑得賞月,本來就是一件系統應該做的事兒。
唯恐天下不亂什麼的。
也是巧合,他們選擇決鬥的地點竟然和上次坂田銀時與夜王鳳仙打架的地方一樣,像是一個無解的輪迴,這年頭的強者決鬥都很喜歡佔據制高點。
就好像剛才短暫的交鋒對兩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們換了一個新的地方,便會做出相應的姿勢,不是在束手束腳的小房間中打架對於虛來說是個好消息,也許是心情不錯,他才站穩腳跟,就像伊爾迷攻了過來,拔出他鋒利無比的刀,差一點就接觸到了身伊爾迷如花似月的小臉蛋。
伊爾迷清楚吉田松陽攻擊的套路,雖然換了一個人格,但是攻擊的模式還是一樣,當年的他速度沒有松陽爸爸快,所以只有被動挨打的份,但是當身體經過充分成長之後,技術以及身體條件都跟得上的他,速度能和虛持平。
兩人都是以速度見長的人物,他們交起手來,哪怕是眼力出眾的人都只能看見殘影,這其中就包括暗戳戳盯著的柯特,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全力以赴的大哥,這其中的震撼根本無法用言語描述。
是連呼吸都能忘記的驚心動魄。
可怕得難以想象,讓人懷疑,他是否是人類。
「柯特——」遠遠的,聽見了呼喊自己名字的聲音,不用回頭就能分辨出聲音的來源,因為音色實在是太熟悉了,是奇犽,他和亞露嘉大概也從前線退了回來,把朧甩掉,這可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
他回頭,果然看見了奇犽哥哥與亞露嘉,他們和自己不一樣,他自己身上很乾凈,只有和服下擺染上了血跡,而且那是別人的血,不是自己的血。朧和他手下天照院的成員,這是兩個不同的重量級,各種意義上,他的能力要比手下成員強很多,用上了念能力,柯特能將對手不那麼輕鬆得斬殺,但是奇犽與亞露嘉,他們的身上就不太乾淨了,戰鬥引起的細小擦傷以及沾染的灰塵,甚至奇犽的頭上還有血跡。
不知道是否是柯特的錯覺,總覺得奇犽哥哥的笑容,更加明亮了一點,就好像長久被壓制的渴望釋放了一樣。
兩個孩子甫一進樓就感覺不太對勁,裡面的人要麼就是被疏散跑到了外面,要不就變成了一句具屍體,而且是安靜的屍體,他們的表情很肅穆,還維持在警戒的時刻,沒有感受到死神的逼近,也沒有感覺到疼痛就被送下了三途川,根本就沒有人能想象到,暗殺他們的人技巧有多高超,大部分的死者在死亡降臨的一瞬間都會有所察覺,疼痛也好,茫然也好,絕對不會是現在的那副表情。
更何況,大哥還在這裡。
能在伊爾迷眼皮子底下殺人,來人的技巧有多麼高超,可想而知。
「奇犽哥哥。」直接忽視了對方身後的亞露嘉,在柯特眼中亞露嘉的存在感比一團空氣高不了多少。
「那是大哥嗎?」他們跑到柯特身邊,正好能看見在最高建築物上纏鬥的兩人,以他們的動態視力,竟然很難分解兩人交手的動作,一來一回,咄咄逼人得緊。
奇犽不禁想到了自己前段時間才試圖開發的念技,電石火光,本質意義上是讓自己細胞活性增強,速度提升到極致的念能力,他最初期待那速度能遠遠得超越人類極限,但是看伊爾迷的動作,竟然發現自己的電石火光比伊爾迷的動作快不了多少,而且他的念能力是有時效的,他的大哥和他對面的男人竟然能不依靠外力輔助就能打到超越人類極限的地步。
說實話,看了只會覺得毛骨悚然。
沒有一次比現在更加清晰得感受到,他的大哥是怪物這個事實。
被弟弟腹誹成怪物的伊爾迷正在和他曾經的老師交鋒,但是和當年單方面的毆打不同,現在他們稱得上勢均力敵,這個發現讓虛的鬥志愈發高昂,下手也越發得狠了。
他原本以為,這個世界上或許有能力殺死他的只有星海坊主一人而已,現在,這個名單中又加上了另一個名字,這怎麼能讓他不高興呢?
而且身為他的弟子,想必會知道一點有關阿爾塔納的□□,既然這樣,他甚至會知道正確的殺死自己的方法。
伊爾迷:你想多了,我還真不了解阿爾塔納。
他還沒來及了解到那一塊。
虛的武器是□□,在佔據吉田松陽軀體的那麼多人格中,每個人都有獨特的屬於自己的擅長的武器,只有吉田松陽以及虛是重合的,他們都擅長刀,也真是因為這微妙的重合,讓他們倆的力量都比其他的人格要大一些。
雖然,吉田松陽依舊敵不過為了殺死自己而存在的虛。
他擅長速斬,一刀一刀連殘影都看不見,你以為他砍了一刀,但事實上,十刀、二十刀都下去了,並沒有給伊爾迷避開的機會,兩人的距離拉得很近,這是貼身戰,他只能躲閃,一秒鐘虛的刀揮舞了多少下,伊爾迷就避開了多少次。
這是純*層面的較量,比的是誰的體術更加強大。
伊爾迷並不是一個被動防守的人,理所當然,他也做出了反擊,在密不透風的攻擊之後,便得到了短暫的空餘,這是人體限制,在揮出那樣快的刀之後,就算是虛也和該停頓一下,只要是生命體,就會感到疲憊。
馬爾基斯的永動機只是一個謊言。
伊爾迷擅長念針,但在此時顯然沒什麼用處,那種東西作為操作媒介更加常用,如果對手是普通人或者不那麼強大的對手,則用於點穴。
一招就能置人於死地。
對虛,他顯然不能用如此粗糙的手段,所以,此時此刻登場的就是念線,堅硬而柔韌,相反的兩種性質集中於同一種金屬之中,如果不是有系統的存在,以獵人世界存在的金屬來說,絕對不可能具現化出如此完美的武器。
「念線?」旁觀的奇犽驚訝極了,伊爾迷很少用這種武器,或者說他執行任務的對象還不至於讓他展現出這一層實力,他只知道大哥善於用念針,並且可以製作針人戰士,至於其他的,一無所知。
他大概是了解伊爾迷最少的那一個,雖然柯特以及亞露嘉也不遑多讓。
金屬絲的危險虛也很清楚,當看見伊爾迷展現出此種武器之後,他的速度就更快了一些,絕對不可以碰上金屬絲的邊緣。
在海洋彼岸的另一個國家,有一門以針與線聞名的功夫,深諳「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道理,以針與線構成網路,百鳥朝鳳圖分分鐘就可以綉出。
伊爾迷可沒有什麼綉工,因為他不需要,他只會學習自己需要的東西,像是不直到太陽系九大行星的夏洛克.福爾摩斯,但是他的速度並不比這門功夫所訴說得要慢,甚至,他的金屬絲來得更加鋒利。
第一道劃過虛白皙的臉龐,綻放出一滴血花,他以為自己躲過了,但是滯后產生的刺痛提醒他自己受到的傷害。
痛覺殘留,明明已經過了受傷的時候,卻延後產生同感,因為劃破的動作太快,麻痹了神經。
伊爾迷大概是個欺詐大師,他甚至可以騙過淺埋藏於皮膚表面下的神經。
「!」圍觀的孩子遠遠比當事人更加緊張,他們甚至不敢呼吸,生怕因為呼吸而錯過了戰鬥中的任何一拍。
這麼精彩的戰鬥,也許這輩子只能看見一次,絕世強者之間的對決,哪怕看不清他們的動作都受益匪淺。
在吉原之巔的戰鬥,甚至不需要絲帶作為門票。
只要你能看清他們倆的戰鬥,誰都可以觀看。
「那是什麼?」總有人能看見他們的戰鬥,特別選擇的地方還十二萬分的高調,在吉原的最高點,雖然不像夜王鳳仙那樣聲勢浩大,甚至都沒有踩碎仿唐式穹頂上的琉璃瓦,但兩個大活人,誰都能看見他們。
「有兩個人。」目力並沒有出眾到眯著眼睛就能看見的地步,在吉原奔走的坂田銀時不由自主地停頓下腳步,看向戰鬥的兩人。
夜晚的天空太過於昏暗,即使街道被各式各樣的燈籠照亮,也無法顧忌天空,但是冥冥之中卻有種預感在提醒他,那兩個人與自己關係匪淺。
這只是不明不白的預感而已,似乎並不值得他就此跑到那周圍,誰都知道,坂田銀時是個懶散的男人,他並不願意被捲入驚天大陰謀之中。
即使,他常常在拯救世界。
這都是被迫的好嗎,銀桑才不想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坂田銀時這樣想著,腳也向後一轉,他想離吉原的正中心遠一點。
「你在幹嘛,銀時?」尷尬的是,他順被臨陣脫逃的行為被發現了,月詠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奇怪,樓頂上怎麼有兩個人?」她的目力也不弱,畢竟是充滿男子力的女子役設定。
「去看看吧。」根本就沒給坂田銀時回絕的餘地,這麼說著,很是乾脆地拉著他的袖子往吉原頂樓跑了過去。
坂田銀時:我是無辜的。
今天的主角也在被迫拯救世界。
伊爾迷戰鬥的時候不說話,因為他相信反派死於話多,自以為是正派的男人並不會出言嘲諷自己的對手,即使他成功砍了對方一條手臂。
血滴滴答答地落在硃紅色的瓦片上,大半夜看不真切,但就算是白日,顏色也定然以假亂真,虛還是在淺笑著,眼球中連接著神經末梢的血管在跳動,他很興奮,因為自己被斬斷的半隻手臂。
那一瞬間,他與死亡擦肩而過。
成功了!奇犽幾乎想要歡呼,因為虛被擊敗了,在頂尖強者的在戰鬥中,缺少了一隻手臂幾乎就代表了死亡,除非他像主角一樣,有越凄慘越頑強的特性,不過看起來,無敵役的反派一般不具備這種特徵。
「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強大一些。」虛甚至忍不住稱讚,若不是他少了一隻手,或許會撫掌。
伊爾迷很有冷幽默:「你想象中的我難道不是死了10年了嗎?」看他的外表真是想到不這人的口才能夠如此出眾。
「我真的很希望就今天能夠看見結局,」虛立起了一個flag,與此同時,他的身後竟然出現了一艘飛船,伊爾迷幾乎要「嘖」一聲,他就說吉原的防空系統還沒有建設好,竟然讓人如此簡單地開飛船進來,真是弱爆了。
「很遺憾,今天我們的打招呼只能到此為止了,」虛說道,「下一次就試試看真正地殺死我吧。」
虛低頭,伊爾迷也同時低頭,他們看見了站在屋檐之下的人,以震驚眼神看著兩人的坂田銀時。
哦豁,伊爾迷在心中感嘆一聲,人都到齊了。
所有演員齊聚一堂的盛大舞台劇,雖然比他想象得的要開幕得更早。
伊爾迷日記:
別攔著我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