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搬掉磐石驅散烏雲順勢而上
第二天，蔣副局長和柏主任由範全有陪同，去了鎮玻璃廠。廠長向友明見來了縣裏的大領導，更不敢藏藏掖掖，知道什麽就說什麽。雖然沒有範全有的係統和條理分明，但所述事實卻令蔣副局長大開眼界。柏主任聽得很認真，也在思考，不再是昨天僵硬的臉色。
下午回到縫紉社，蔣副局長對柏主任柏板定案，玻璃儀器產品要堅決上，立即上。柏主任還是拖泥帶水，擔心新產品不成功，傳統行業又丟掉，雞飛蛋打，得不償失。
蔣副局長有點氣急敗壞，指責柏主任不顧大局，固步自封。說的話完全是從範全有販來的尖刻的言辭。轉念一想，柏主任的擔心也要考慮，萬一出現擔心的那種情況，責任就在他蔣業紀身上。便想到分兩步走，先讓範全有帶二十人上新產品，剩下的大部分原地不動；柏主任全麵負責，兩攤子工作都要上去。
蔣副局長頗為得意自己的決策，一箭雙雕，兩路出擊，坐收漁翁之利。範全有提出一個要求，這二十人由他挑選。蔣副局長同意，柏主任無話。
資金由局裏撥出5萬元，銀行貸款10萬元。二十人由範全有具體安排，全部參加鎮玻璃廠培訓。
範全有覺得自己又當班長了。學生班長至少要管四十人以上，比較而言，這個班長有點小了。但這個班長和那個班長畢竟不一樣，他要負責二十個成年人的吃穿住用，加上他們的家人達到五十個左右，相當於正規軍隊了。
有一點是相同的。當學生的班長有個班主任老師管著，他這個班長也有個班主任，就是縫紉社的主任柏新舉。
範全有不承認柏新舉。柏新舉是他急於擺脫的一塊烏雲，如磐石一般的烏雲。擺脫他就是擺脫一種根深蒂固的恥辱，擺脫他也就是擺脫令人心煩意亂的縫紉行業。這個行業的標誌是他兒時的那件學生裝，那個範花衣的綽號。現在有機會了，他要緊緊抓住，決不放過。
他隻承認蔣業紀，主管局抓生產技術的副局長，二把手。多有身份！蔣業紀就是他的班主任！而柏新舉也是個班長。是管縫紉行業的班長。他和他原本是一個班，現在分開了。他範全有提拔為玻璃儀器這個班長，互不相幹。
從他管了二十人的那天開始，他從不找柏新舉談新產品的工作情況。他隻找蔣副局長。而蔣副局長也樂意傾聽，親自指導。副局長的職責隻是指導企業的生產經營，而不是具體領導。具體領導有企業的負責人。蔣副局長常引以為憾。範全有正好彌補遺憾。
柏主任很是氣忿，平白減少二十個職工，被範全有帶走自立為王，不再俯首聽命。便常常覺得讓賊潛進家裏。家裏平時防範不嚴，被賊鑽了空子，偷走了巨額家私。而警察與賊有染，並不積極破案。心中鬱鬱不歡。礙於蔣副局長的權威，莫奈其何。
範全有從小養成愛鑽研的習慣，故而學習成績常名列榜首。開發玻璃儀器需要學習，培訓就是學習。一般職工培訓隻要學會某個工種的操作就行，不需要掌握更多的東西。範全有不滿足，在習慣力量的催動下，要爭取第一，所有的工種操作都要學會，還要分析結構理論，全麵掌握從原材料投入到產品成功、包裝入庫、甚至原料供應廠家、產品需要用戶，都摸索得一清二楚。
這就不僅僅是一個工人所做的事，而是廠長的全部職責了。
他是念完高中的高材生，學習知識是他的樂趣，學到手也不是很難的事。兩個月培訓他很緊張，深夜才睡，黎明即起。
兩個月後新產品正式生產，一切正常。範全有並沒有被任命職務，大約相當於縫紉社的車間負責人。但他指揮若定，儼然一個有方的廠長。
新產品出廠後一個月，範全有向蔣副局長正式遞交報告，要求成立××縣玻璃廠，與縫紉社正式脫離。
僅僅一個月，範全有的玻璃儀器產品生產聲勢就超過鎮玻璃廠，產品送省裏有關部門鑒定合格，銷售列入省化學試劑玻璃儀器公司計劃，急需擴大規模，增加人員。順理成章應該將原縫紉社剩下的四十來人全部改行，但範全有不同意，說他們是做衣服的，和玻璃儀器生產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回事，他寧願招收新工人。
這當然不是理由。主管局研究，決定成立××縣輕工玻璃廠。柏新舉任廠長，範全有任副廠長。
參加工作僅兩年，尚未出師的學徒提拔為副廠長，這已經破了全縣的先例。但範全有又不同意。這個廠是我在蔣副局長直接領導下辦起來的，柏新舉不是堅決反對嗎？不是要堅守傳統行業的陣地嗎？為什麽這時候又要改弦易轍來當廠長了？如果柏新舉非要當廠長，我就當工人！這是範全有將主管局的軍。
主管局領導班子集體憤怒了：這俫仔也太狂，不知天高地厚，就讓他當工人吧，少了紅羅卜還出不了席麽！
蔣副局長明白，這樣做的嚴重後果，是這個廠很難繼續辦下去。現在不是提倡大膽培養青年接班人嗎？我們就大膽一回吧。反正柏新舉也有五十來歲了，就調局供銷經理部當管理員。範全有當廠長。範全有有這個本事，值得培養。
蔣副局長一錘定音。
到第二年，範全有的玻璃廠名聲大振，全縣都知道有個玻璃廠。省和地區常有領導下來，玻璃廠是非看不可的。但玻璃廠還是個二輕集體單位，暴露了縣裏國營工業的弱勢。
範全有明白了自己舉足輕重的位置，也摸清了上級領導的心理狀態。聽說國家要發展一批“五小”企業，立即分別向省、地和縣三級寫報告，反映本廠的飛速發展，以及飛速發展的玻璃廠對全縣、全地區乃至全省的重大意義。況且玻璃廠符合國家產業政策，屬於“五小”的發展範疇。要求轉為全民企業。
範全有的夢想得到實。企業去掉“二輕”二字，直接冠名為××縣玻璃廠，列入全民計劃。
他覺得自己真正成長了。徹底擺脫縫紉行業，擺脫柏新舉。磐石搬開，烏雲散去。柏新舉確實倒黴，自己的王國被那個小崽子奪去，還被趕出企業，失去有可能在全民企業工作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