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一飲一啄皆有定數
這個店小二大概也就是十五六歲的樣子，按照這個歲月算應該連初中都沒有畢業救出來社會工作了。不過也不出奇，像是現在這個社會，很多沒成年都因為家庭貧困早早出來工作了。卻也沒有想到，為了能夠賺到更多錢，其實還是需要多讀書的。
年輕人坐下之後，看了看四周發現沒有什麽客人需要招待了，便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輕輕地舔了舔。大概年輕人酒量也不是太好，一點五十多度的酒還沒有進入喉嚨，便已經有點給嗆到，連連咳嗽了起來。
但是酒量不行的年輕人，口氣倒也不小，好整以暇地坐正了之後，看了一眼台麵上的兩個空空的酒瓶子，然後才說道：“看你們兩個麵不改色，酒量應該也算是可以了。尋常人能夠喝下這一斤裝的老白幹，多少都會有點事情了。不過呢，我也不是倚老賣老，但是酒這種東西，對於我來說真的不算什麽了。想當初，像是這種老白幹，我一上來就會幹掉一瓶。”
楚陽微微一笑，倒也沒有揭穿這個年輕人的故作姿態，笑著看向年輕人，說道：“看來你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能不能和我們說說看你的光輝曆史？”
年輕人等的就是這句話，神情瞬間變得興奮了起來，又是喝了一小口酒，但是豪情終究還是抵不過酒量差啊。年輕人又是連連咳嗽了起來。但是等舒緩過來之後，年輕人又是一副麵不改色的樣子，看向楚陽說道：“我真不是吹牛，就我那些事情當真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如果寫成一本書……那什麽來著，有個成語是用來形容我這樣的人的。
哦！對了，盤竹難書。這個高深的成語，你們不懂了吧？不懂就要多讀書啊。在這個社會上，沒有文憑不害怕，但是沒有文化就真的可怕了。像是我……
雖然小學還沒有畢業，但是卻是讀過萬卷書走過萬裏路。總有一天，我還會進入我們華夏的最高學府進行深造的。你們還真不要不相信，現在我每個月都有一千三的工資。這裏有包吃包住，我給家裏寄回去一千塊，留下一百塊自己用，再用兩百塊去買書。
現在我就已經買了很多書，有《呻今語》有《五千言》有《上下五千年》……等我通讀這些書之後，我就會去考大學。那個叫什麽來著？對了！成人自考！以我的天賦和勤奮程度，不消說，一次必過那是肯定的了。”
楚陽微微一笑，對這個吹牛都能夠將豬吹飛到了天上去的年輕人有點喜歡了，莫名的喜歡。是啊！這就是年輕，可能他知道自己永遠不會達到那一個層次，更是知道那樣的東西離著自己有十萬八千裏之遠，但是他們總是相信，相信自己隻要一跨不就可能一步登天。
天真？可笑？當然天真，當然可笑。但是這種天真這種可笑，不是有點難能可貴？來到了社會上的人，經曆了很多的人，他們固然成熟，他們固然成功，但是……但是他們卻已經不敢做夢，稍微遠一點點的事情，他們都不敢去思考了，隻注重於眼前。任何人想要一步登天，也不說一步登天了，稍微有點點不腳踏實地，都會給他們恥笑了。
“厲害！”楚陽微笑著對著年輕人伸出了大拇指。
“不過你也不像是一個讀書人啊？我聽說那些讀書人，都像是嘴唇上麵沾著墨水的，每天吃飯都是要和著墨水才能夠吃得下飯的。”章文故意挑逗這個沒見過太多世麵，卻因為道聽途水以為自己懂了很多的年輕人。
“嘿！你這就是沒有見識了吧？所以說你們真應該多出去走走，去看看什麽是讀書人。現在哪裏還有人用毛筆的？都是用圓珠筆的了。還有讀書人規定是什麽樣子了？我告訴你，之前我去過江城大學，見過一位教授，是那種真正的教授，聽說還是學富五車的那種。
嘖嘖……你猜怎麽著？那個教授明明穿著很簡單，和我們也長得也一樣，但是呢……我走近前去，和他說話的時候，就是感覺到了一種氣勢，讓我手腳都開始發軟了，連話都難以說出來了。知道這叫做什麽嗎？我在一本書裏麵見過，這就叫做腹有詩書氣自華，讀書讀多了就養出了精氣神，這便是浩然正氣了。”
年輕人越說越起勁，大概是這一輩子除了在老家那個偏僻的地方，便隻在這間小飯店待過，去到任何一個地方都會覺得是天堂一般的存在，見到什麽人都覺得是神仙一般的存在。他們心存敬畏，從不越界，保持著一份對世界對人的敬畏。
楚陽微微笑了笑，然後對著年輕人說道：“那麽，你想不想要去大學裏麵上課？”
年輕人嘿嘿一笑，根本沒有覺察到這是怎樣一種機緣。楚陽現在雖然還說不上是一個真正的大人物，能夠一言決定別人的命運，卻也沒有差多少了。他隻要想，給年輕人一套房子，讓年輕人進入江城大學，實在太容易不過了。
年輕人此時卻不由搖起了頭來，臉上那種興奮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抹凝重，說道：“進入大學，當然是我希望的事情。不過，不是現在。我還沒有那麽多錢。”
楚陽再次微微一笑，說道：“如果我可以幫助你呢？而且保證你在學校裏麵衣食無憂，還能夠賺到比這裏更多的錢。”
年輕人先是一愣，然後微微笑了起來，便搖著頭便說道：“先不說你說的這些是不是真的。但是呢，做人不能忘本。我離開了這裏，誰敢老李頭打下手啊？沒有了我，老李頭這間飯店哪裏還能夠開得下去啊。那一句話叫做什麽來著？一飲一啄命中早已注定。該是你，怎麽都逃不掉，不該是你的，你怎麽都得不來。
謝謝你了啊，無論你剛剛說的是真是假。那個……這瓶酒可是要收錢的啊，我可沒有喝過多少，待會可不要耍賴。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說完，年輕人又興衝衝地向著進門的客人跑了過去。活該，這個年輕人隻不過是想要推銷一瓶酒，才過來說了這麽多廢話啊？
這個飯店的店小二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今天錯過了什麽，那兩個看起來很是平和，就像是傻子一樣什麽都不懂，人家說什麽就相信什麽的人，楚陽和章文兩人，大概年輕人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們的身份，更不會知道不說以後，就算是現在這兩個人在江城市的影響力都是有點逆天的那種了。這兩個人已經是那種一句話就能夠決定一個人生死，更不要說榮華富貴什麽的了。
年輕人走後，楚陽和章文相視一眼，然後都不由會心一笑。誰沒有年少的時候，誰又沒有這麽懵懂的時候，以為這個世界很大很神秘充滿了美好。
笑完之後，楚陽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整個熱都有了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全身都變得通透了起來。是啊，人生哪裏什麽複雜的？不就是想要一樣東西，然後向著這樣東西發出追求？如果追求不到，那就努力一點。如果還是追求不到，就繼續努力。最終死掉了，追求不了，那麽就死掉好了。
反正死掉的時候，你想要反悔已經不能夠了。但是如果沒有死掉呢？那麽，就繼續去追求吧？所以說，人生難以有什麽輸家啊？隻要沒有死掉，就可以一直追求啊！死掉了，那自己也不知道了啊，遺憾什麽的，也和自己沒有關係了啊。
楚陽發覺自己這些天來，看似豁達，似是想通了所有事情，卻並不是這樣的。楚陽總覺得自己的身上壓著一座山，這座山很是沉重，但是他又不能丟掉這種山，無論這座山有多麽沉重，無論這座山是不是會將自己完全壓垮。
即便楚陽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但是這座山還是在肩頭上，楚陽還是不能放鬆。因為不能放鬆，所以感覺沉重，所以感覺壓抑，所以從來沒有放鬆過心情。
現在……現在楚陽也覺得肩頭還有一座山，太多人和楚陽有羈絆了，楚陽放不下太多事情了。但是……但是現在楚陽已經輕鬆了，最起碼在心態上是這樣的。如果拚盡全力，如果連死都不怕了，還是不能夠背起這座山，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了。
章文也感覺到了楚陽身上的變化，臉上不由出現了笑容，然後說道：“真想給剛剛那個下夥子一份機緣，讓他離開這裏，這樣的恩情就算再怎麽報答都不為過的。”
楚陽點了點頭，說道：“但是，人各有命，拔苗助長終究不是一件好事。這個年輕人自然有自己的人生軌跡，我們不應該強行改變。或許，現在這樣的生活對於他來說才是美好的，幸福的。突然地富貴很可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章文也點了點頭，說道：“不過時不時照顧了一下這個年輕人也是可以的。以後就看機緣吧，如果有緣，那麽我們和這個年輕人還是能夠再見的。如果沒有緣分，便在這裏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