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整

  點微上人出現的時候，岩石傀儡的身影在遠方的樹林中只剩下來一點點腦袋，這傢伙身高不錯，一步就是三四米，逃跑的確是一個難得的利器。地面上被江入雲打昏的那名魔子被他攥在手裡，完全就是常人拿著棍子的一種感覺。

  不過說回來，被他攥著倒是很安全，不會發生什麼別的意外，因此，總體上來說，刺殺這件事情算是圓滿的畫上了一個句號。前往帝都的人不用太擔心回來之後要面對魔君們的責難。

  江入雲癱坐在地面上，對著面前還活著的士兵們道：「把這裡收拾一下，將地上的屍體一具具整理好，埋了！」

  眾士兵依言去辦，而他則躺在地上，昏睡過去，作為第一次集體行動的主導者，江入雲身心俱疲。

  黃昏的時候，這片空地中被清理出來四丈方圓的一塊地方，然後大家燃起了篝火，開始圍坐在一起開始進食。江入雲和點微上人坐在一席，這是規矩，也是地位的表示，江入雲無法拒絕，但也不怎麼贊成，同時有沒有什麼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他有些嚮往眾位魔子聚在一起時嘻嘻哈哈熱熱鬧鬧的那種環境，但是點微上人一句話便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如果你想今後領導他們的話，那就要跟他們保持距離，至少在我在這的這段時間裡必須這麼做，否則如果他們中有人會有生命危險。」

  點微上人的話讓江入雲有些迷惑，難道……在帶這些魔子出來這件事情上，事實情況真的如同他所預料的那樣，這些傢伙是被刻意安排如此的……囚犯？

  那他江入雲又是什麼？為什麼他如果跟他們近一些就會有危險？難道說，這是政治上的考量?……

  江入雲心中湧起來數個謎團，但是一個也不能問。

  因為問了，也不會有答案。

  點微上人的臉色依舊蒼白，江入雲緩緩呼了口氣，用筷子加了一塊面前的糯米糕慢慢地咬著，問道：「先生，我記得初次見你的時候，你氣色悠閑俊朗，服色看起來到不像是個正經辦事的，倒像是……一個閑散神仙，你為什麼會是朝廷特使？我覺得修仙之人應該是看淡世俗一切身份，視錢財、權力為糞土的，你為什麼會反其道而行之？這個好奇怪。」

  點微頗為驚訝，不過這話題並不沉重，甚至有些討好點微的感覺，倒是也讓點微的心兒一松。

  他笑著點了點頭，也用筷子夾起來一塊糯米糕細細地品著，道：「這個嘛……具體為什麼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是有個原則倒是可以告訴你。如果……如果你修鍊的好的話，或許未來你也能明白其中的具體原因。」

  「其實，仙界，嗯，只說仙界可能有些局限了，不管是仙界還是別的什麼界，都有一個規律，萬物都分陰陽，有上必有下，有高必有低，有仙必有魔，這是一個世界存在的根基，陰陽相生相剋，萬物才能萌芽和發展，所以生克天生就是動態存在的。」

  「而我們卻有時感覺不到它？為什麼？」

  江入雲笑道：「因為當他們平衡的時候，我們看起來他們是靜止的。動態平衡通常在表象上就是一團和氣。」

  點微笑道：「對！就是這個原因。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對於處於陰陽平衡中的我們來說，我們是平衡的么？」

  江入雲搖了搖頭。他驀然睜大了眼睛。

  對於一個局勢來說它本身可能是處於平衡狀態，但是處於這個局勢中的人，未必是平衡的，他們會互相攻擊、互相傷害，所以在局勢的動態平衡中，實際上每個人卻未必是平安的，它們可能被局勢的動態平衡推動著，做著他們未必願意去做的事情，例如殺人與被殺。

  難道……點微也是被迫的？

  點微點頭道：「你明白了？」

  江入雲臉色凝重又點了點頭。

  後面的不用說了，江入雲已經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其實點微上人就是說了一句話：「身在其中，何得自由？」進一步說，世界是陰陽平衡的，但是其中的萬物卻是動態的，而為了保持這種平衡，其中的生命又有哪個是能永生不變的？恐怕有時候為了這種陰陽平衡，有的生命就得去死。對於常人如此，神仙亦是如此！

  江入雲莫名有些傷感，端起一杯軟醪，一口乾了。這才稍稍舒服了一點。

  「還有，」酒入慫人膽，江入雲便有些飄飄然的感覺，「我知道，經過妖后一戰，你身受重傷，但是沒見你醫治，這麼些天下來，你撐得住么？」

  點微咧嘴一笑，「難道你有什麼好辦法？」

  江入雲嘿嘿一笑，露出一副痞相道：「魔族那裡可有不少好東西，你來魔域一趟，不好好搜刮一下這些傢伙，怎麼能說得過去？你的身體原本就是為了魔族才弄成這樣的，你好好讓他們獻出點好東西惡補一下，怎麼說得過去？」

  點微哈哈大笑，細細看了兩眼江入雲道：「沒想到你一個魔靈，竟然把魔域要給賣了？」

  江入雲搖搖頭，道：「魔靈？我可不覺的我是，我就是一個小痞子，能多得一點眼前的利益算一點，但是我知道，有人對我好我就得對他好，至於賣不賣誰，我不管這，也管不了那麼多……不過說回來，這些魔君給我這個稱號怕也不是沒有目的的，這麼多年來魔域裡面他們貪圖享樂，反正給我這個名號也不會有實權，對他們來說有沒有什麼損失，反而能讓更多的人將目光放在我身上，何樂而不為？」

  「你這麼想？」點位的臉色突地嚴肅起來，道：「先說我的身體，我損失的主要是靈力，所以魔域的那些東西總體上來說對我無益反而有害，所以不如不補，靈力這東西，必須靠勤修才能渾厚，這跟魔力是一個道理。你沒有魔力，也沒有修習過，自然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後面的話也就沒法說了。」

  「其次，你所說的問題，其實只是個表面問題。嗯，有一點你倒是讓我很驚訝，你年齡不大，卻比一幫少年想問題深遠的得多，這是一個好事，但是這也導致你看問題遠沒有經歷滄桑著看問題那麼透徹。」

  「魔族的問題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一個異種族如何在一個陌生的、與其格格不入的環境下活下去？這裡面有兩種辦法，第一種，戰鬥下去，誰來了我打誰，用武力證明自己的存在。魔族用過這種辦法，但是結果呢？花夫人你也見識過了，歷經五千多年，仇恨還沒消，這種辦法好么？」

  「另一種辦法，融入當地。這種辦法怎麼樣呢？用結果來說話，魔族在魔域之中和這裡的人現在相處的還不錯，人類之中的那些陋習一個也沒放過，全被魔族子弟學了個透，你仔細看看，這些小子們如果不施展魔法，放在人族那裡哪個不是花花公子裡面最不起眼的那一個？」

  「所以，融入，有時候比戰爭來得更容易一些。不過說回來，戰爭有時候確實麻痹那些日日夜夜忌憚著你的勢力的一種好辦法，特別是這戰爭跟他們無關的時候。」

  江入雲似懂非懂，卻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