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雪崩下的悲劇（下）
再抬頭一看，隻見門上和周圍的牆上用噴漆寫滿了“臭x子，去死”之類的話。
酈芬憤怒到了極點！她張口就罵開了！可惜，她不是市井潑婦，沒有太過深厚的罵人功力，翻來覆去，就是那麽幾句“缺德”、“沒教養”之類的。
足足罵了十分鍾，她才算勉強出了一口氣。總歸來說，她罵得再厲害，也是對著空氣沒有具體的目標。所以，心中仍舊堵得慌。
等進了門，她先坐椅子上緩了緩。調整了一下浮躁煩悶的情緒，她就想去門口搞一下衛生。
到了玄關，才發現有個快遞放在地上。她也沒有多想，順手就把包裹拆了。
打開蓋子，她就忍不住眉頭一皺。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傳了出來。再打開上麵覆蓋的泡沫板，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隻血肉模糊的死狗。
“啊！”她尖叫一聲，雙腳連連後退。可不想，腳下發軟，人就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盡管如此，她仍舊雙腳連蹬，盡量遠離那個恐怖的包裹。
驚魂未定，女兒的房間門開了。母女連心，程酈聽到母親驚恐的尖叫聲，擔心之下，忍不住出來看個究竟。
“媽，怎麽了？”程酈怯生生地問了一句。但她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走出房門問出的關心之語，換來的卻是母親的抱怨。
“怎麽了？！”一連串的事情讓酈芬的情緒壓抑到了極點，尤其此時心髒亂跳、驚恐交加，她終於爆發了！
“還是因為你！追什麽星啊？去什麽粉絲見麵會啊？沒有這些破事，哪有現在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沒有你，我用得著跟人陪禮道歉嗎？沒有你，我用得著被領導批評嗎？沒有你，我用得著讓人罵嗎？沒有你，我用得著被人罵嗎？……”她隻顧著自己發泄情緒，根本就沒有注意自己的言辭。但凡還剩下一點理智，她都不會用這樣一個“沒有你”開頭的排比句。
一句又一句，句句如利刃，紮得程酈早已脆弱無比的心一個又一個窟窿。這段時間飽受煎熬的程酈，被壓上了最後一根稻草。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斷地往下掉，不一會兒就濕了胸襟。
酈芬看到女兒的眼淚就清醒了。她忙道：“囡囡，媽媽不是有心的，對……”她的“對不起”還沒有說完整，就見程酈一轉身，奔著陽台就去了。
“囡囡！你要幹什麽？”酈芬驚駭欲絕，站起就追。
程酈隻是不理，跑得越來越快，輕盈得像頭即將奔向新生的小鹿。她穿過陽台，輕輕地一躍，就翻過了欄杆，消失在了藍天之中。
“不要！不要！啊——”看著窗簾飄動卻空無一人的陽台，程酈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走了。她癱坐在地上，爆發出了淒厲又絕望的聲音。
程酈的父親程實剛到單元樓下。
忽然，他心中有感，抬起頭向上看去。隻見，自己家的女兒像臨凡的仙子一樣從天上飛了下來。一瞬間，他就明白女兒要回到天上去了。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的女兒就是個小仙女，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但他心裏如此不舍，本能地伸出雙手想接住那個飛下來的仙子，萬分不願她回到她來的地方。
看著女兒飛速接近的身影，自己這段時間的遭遇在腦海中閃過。
酈芬遇到的一切，他一樣不少地遭遇了，就死貓死狗他都處理了好幾條。他也有情緒，也有壓力，但沒有表露出半分來。女兒需要他的支持，妻子也需要他的開解。家裏就他一個男人，兩個女人隻能依靠他。
在此刻之前，他做的已經足夠好了。可惜，也就僅此而已！要不然，為什麽他會抬著頭看著他的小仙女呢？
小仙女似乎也看到了他。她笑得如此燦爛，還叫了一聲“爸爸”。已經數不清小仙女叫了自己多少聲“爸爸”了，但他覺得自己還遠沒聽夠。而那張笑臉也是如此，怎麽能看得夠呢？
那抹燦爛還留在視網膜裏，兩滴溫熱的液體已經濺到了臉上。位置很巧，就在淚窩之下。
呆滯的程實，僵硬著攤開的雙手，緩緩閉上了雙眼。他咽了口吐沫，雙手顫抖著握成了拳頭，又慢慢地放在大腿兩側。他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低下頭，艱難地睜開了雙眼。
眼一睜開，又馬上閉上了。他已經看見那個不想看見的結果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又睜開了眼睛，溫柔地看著地上已經有些認不出的小仙女。他脫下了自己的外套，踮著腳尖快速地走到了小仙女的身邊，慢慢地蹲下身體，輕輕地為她蓋上。他的動作之輕柔，仿佛稍微再重一點就會將小仙女驚醒一樣。
就在這時，那些自以為是的自媒體出現了。他們一邊驚呼著，一邊毫無顧忌地拿著手機對準了地上的屍體。隻要有流量，人血饅頭又何妨？
程實怒了！不是因為這些人要吃人血饅頭，而是因為這些人會吵醒小仙女的美夢。
他猛地轉身，默不作聲地衝了過去。他的額頭青筋如虯龍，雙眼赤紅如血，半張的嘴露出森森白牙，喉嚨裏似有若無地發出幽鬼般的低嘯。那模樣已經似鬼躲過像人！而當小仙女回到仙界時，他就墮入了地獄。
那些自媒體驚叫一聲，將手機對準了程實。他們邊跑邊拍，不放過任何一個吃饅頭的機會。
程實畢竟隻有一個人，他能追上一個，卻管不了別個。但他已經管不了這麽多。他逮著一個，就死命地往死裏揍。他不斷地低叫著“閉嘴”，不斷地揮舞著拳頭……直到有人拉住了他。
“那天後，姐夫又恢複了正常。他親自辦理了小酈的葬禮，又安頓好家裏。但有一天，他忽然跟我姐離婚了。從那天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酈芳道。
聽完酈芳的講述，三人沉默不語，但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一個家庭就這樣毀滅了！可毀滅它的又是誰呢？換作自己，又能在這樣的網絡風暴中幸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