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正旦
再有三天就到了正旦,正旦這一天,是允許宮中的妃嬪與自己的家人見上一麵。
有明以來,從來也沒有省親的製度,所以這一天也是宮中的妃嬪,唯一能夠見到自己家人的一天。
即使是這樣,每逢家人進來,也隻是遠遠的過來拜見,而且在等級森嚴的禮法當中,離的也非常的遠,還要隔著珠簾。
這對於雙方來講都是一種折磨。
這一層珠簾從外麵向裏看是看不見自己的女兒的,從裏麵向外看,卻能看到自己的父母。
往往是自己的女兒穿著潮服看見自己的父母,已然年華已逝,兩鬢斑白。
即使是這樣,還要在她麵前叩頭謝恩。
雖然自己心中,心潮澎湃,熱淚不斷的向上湧,還得保持自己的儀容不改。
因為旁邊還有鴻臚寺的官員,在一旁監視,生怕失了禮儀。
也正因為這樣多少妃嬪聲音盡量保持平和,但是珠簾內的她們早已哭成了淚人。
而她們的父母,也隻不過是看見了一層珠簾,密密匝匝哪能看清自己女兒的麵容?
盡管也是激動萬分,但是在殿前也不能夠失儀,隻好僵硬的回禮。
而這回禮對於珠簾內的女兒們也是一種折磨。
因為已經嫁入皇家的緣故,自己的父母對自己必須行三拜九叩大禮。
在珠簾內的她們,看見自己的父母,雖然身著朝服,還得佝僂著身子,勉強對自己,趴在地上,不住的磕頭。
這本身就是一種折磨。
可這是皇家禮法,禮不可廢,祖宗規矩,但凡有點差池,立刻會被鴻臚寺的官員,寫到小本子上,難免會受到參劾。
真要是惹怒了皇帝,不但自己的地位難保,隻怕是自己的家人,也會跟著自己受連累。
也可以說正旦這一天對於所有有品級的妃嬪來講,完全是一種折磨。
但一年當中或許也就這麽一天,可以讓自己和家人遠遠的見上一麵。
也許皇帝一高興,會留自己的家人在宮中賜宴,那樣一來,自己的父母和自己才能夠真正見上一麵。
可那也隻限於貴妃級別以上的妃嬪了,至於平常的妃子,幾乎想也別想。
即使是皇後,恐怕也不是年年能夠和自己的家人同在一張桌上吃飯。
如此恩遇,也不是年年都有。
不過熬到太後這一級別的,就不用皇帝賜宴了,自己就可以與家人歡聚在一堂。
不過人要熬到這個份兒上,完全看皇帝的壽命。
如果皇帝活得非常的長,比如萬曆或者嘉靖皇帝,要到這份上,隻怕自己,也已經風燭殘年。
而自己的父母怕是早已與自己陰陽兩隔了。
到了那個時候再賜宴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說起來這皇家還真就不如平常百姓家好,處處嚴酷的禮法限製,近乎不近人情的規定。
可即使是這樣,又有多少世家大族爭搶的將自己的女兒送進這皇宮之中。
起初思雨來的時候並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也直到這時才慢慢明白過來。
原來皇帝的恩寵對於這些世家大族來講是十分的重要。
向來伴君如伴虎,一旦聖寵一衰,隻怕是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會寄於刀尖之上。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想到這裏思雨不由的哀歎一聲,心想,這小門小戶的百姓為著衣食而發愁。
可這世家大族又為皇帝的恩寵在與不在而發愁。
真應了那一句俗話,小有小的難處,大也有大的難處。
小門小戶百姓一年操勞到頭,也隻不過是剛剛奔波在生存線上。
他們都盼著世家大族好,其實世家大族倒是不用操心這些,可他們卻操心皇帝的恩寵是否還在不在自己的身上。
一旦失去皇帝的恩寵,隻怕是自己連小門小戶的百姓都不如,瞬間皇帝一翻臉,說不定就會把自己。一家人都打入地獄之中。
這豈是平民老百姓所能夠理解的。
好在當今的皇帝,比前朝皇帝要好上一些。
至少不是喜怒無常,將自己的內心深深的藏在這深宮之中,從來也不在臉上表現,說不定自己哪句話就會得罪這位皇帝。
先帝就讓朝中的大臣時時刻刻處於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當中,而他也享受這一過程。
而今的皇帝也許是因為諸事順利,這才讓臣子們的日子過得比前朝,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在加上思雨,從旁協助,一再的告誡皇帝有什麽樣的君王就有什麽樣的大臣,她也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
自登基以來,皇帝納諫如流,一改有明以來,動不動就廷杖大臣。
單單就這一點,朝中內外就開始稱頌皇帝,依然有了明君風範。
皇帝何嚐不知大家對他的褒讚,思來想去,覺得這一切都是思雨的功勞。
如果不是繼位之初,為他提出了開放海禁,這一國策隻怕是自己接過的這個爛攤子,財政一項就讓自己頭疼不已。
後宮都為正旦這一天的到來而忙碌不已,大家都為了將見到自己的親人,早早的就興奮莫名。
然而思雨很沒落。
一連幾天心情非常的不好。
皇帝何曾不知,她的內心深處到底是怎麽想的?
想起那陳母的遭遇,真是讓人唏噓感歎,每逢思雨想到這裏,他的內心深處就十分的疼痛。
再加上前幾日,常山的幾位掌櫃托人將陳母生前為她定製的嫁衣送了過來。
遙想起當日的種種,思雨幾乎難以自製。
手摸上那嫁衣,在當時看來,這嫁衣已經是自己母親全部的積蓄所患,如果不是她頭上那隻珠釵隻怕是也不會定製下如此的嫁衣。
而今看來,這嫁衣真是難以與宮中最賤的料子可以相比。
但在當時這對於穿著粗布衣服的思雨來講,已經是很難得了,而且是想都不敢想。
撫物思故人,思雨珠淚漣漣。
小鹿勸了好一陣以後,她才慢慢平息下來。
正旦這一天對於思雨來講,真的是沒有什麽可盼望的,自己的弟弟恐怕在正旦那天還難以趕回來。
在這自己出宮要比別的嬪妃,不知道要方便多少,見自己弟弟一麵完全不在話下。
真正讓她思念的就是自己的母親了。
由此想到,在封龍城的種種,時常浮現在心頭,過往的種種讓她十分思念長街上的老鄰居。
她對皇帝哀求道:“陛下可否讓長街上的鄰居來到宮中見我一麵,我真的是十分想念他們,而且有日子沒回封龍城了!”
本來皇帝覺得這些封龍城的居民不過是小門小戶的百姓來到深宮之中,隻怕是他們的禮節很難讓人教會。
他不由的發難,可是看見思雨一臉的哀容,想到她的母親,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有必要讓她見上一麵自己的故鄉親人。
皇帝答應了思雨的請求,對思語柔聲說道:“這樣也好,讓你緩解一下思鄉的情緒,你已經身懷六甲不便行動,不然的話我讓人把你送到封龍城,住上那麽幾日也是可以的!”
思雨聽到這裏非常的感激,不過皇帝非常好奇,思雨在正旦這一天肯定不會是兩手空空一定是為自己準備了禮物。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好奇的想看一看思雨為自己準備的禮物是什麽,但是思雨卻笑而不答,反而將那畫布遮得嚴嚴實實,就是不讓他看到。
這一天午宴之後,思雨接到了楊海的密報,這密報上居然是關於左明珠的消息。
“什麽?”
思雨見到這密報上的消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楊海在一旁對她點點頭說道:“這消息絕對沒錯,她派那些東瀛的殺手去殺入畫!”
“得手了嗎?”
“沒有,不過入畫深受重傷,而那些東瀛的殺手與他頗有交情,不願意下死手!”
思雨沒有想到如此親密的主仆二人居然撕破了臉麵,不由的想到入畫當日殺了大當家。
雖然他對入畫非常的惱恨,但是往日的情形曆曆在目,他也很想為大當家報仇,不過她覺得有必要從這些東瀛的殺手入手。
想到這裏她抬頭問到楊海:“廠公,能不能派人把這些東瀛的殺手底細,全部找出我覺得這些人在他們的國主號召之下,早該回到扶桑了,怎麽還能在這裏,明年要對扶桑用兵,這些人會不會留下來刺探我大明的軍情,要是那樣一來的話,這左明珠在其中又扮演的是什麽角色?我真的是不敢想象下去了!”
楊海在這深宮之中熬練了幾十年,如何不知道,思雨這番話就是話中有話,明顯就要在左明珠身上栽贓,他自然知道思雨與左明珠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如今左太師已經致仕在家,左家已經今非昔比。
在加上她本人也不守婦道,到處找麵首,想讓人不收拾她怕也很難,更何況她自己又跳了出來。
想到這裏,楊海微笑的對思雨說道:“娘娘,這件事情包在老奴身上保管,處理的讓你滿意。”
思雨聽了他這話,婉兒一笑故作驚訝地對他說道:“我剛才可沒對你說些什麽,你可不要自作聰明哦!”
“那當然!”楊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