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月灑靈湖(七)
臨湖大殿內,鴉雀無聲。
眾嬪妃,實在是不明白,這個範醫案為什麽偏偏就要與思雨過不去。
有這樣想法的不光是她們,還有太子,皇帝,太後。
太子冷笑一聲,沉聲問道:“範醫案,你在太醫院,隻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醫丞,卻與東宮的思雨如此的過不去,她到底得罪了你哪裏?”
範醫案一下子吞吞吐吐,臉紅脖子粗,臨了,最好再次拜伏在地上。
他不住的向上磕頭道:“小人隻不過是據實稟報,實在是擔心,有人居心不良,迫害太後的身體!”
思雨聽到這裏冷笑幾聲,臉上的神情充滿了哀惋,看向了太後,柔聲說道:“太後待兒臣,視如己出,我又怎會存心不良,既然範醫案如此質疑,話也說到這個份上了,那就沒有必要再囉嗦下去了,還請範醫案上前仔細查驗!”
思雨這番話一說出,範醫案的臉上,一下子現出了難色,他的心中也是不住的打鼓。
那石中霜,並非無色無味。
這要是那幅畫作上用了大量的石中霜,即使在如此通風的條件下,多少也應該能夠聞到一絲絲氣味,雖然不致讓人中毒,但總該能夠覺察出來。
他仔細聞了一聞,確實沒有一絲絲味道。
心想,難道那小太監,沒把事情辦成?
他撇了一眼顧太子妃,卻見對方神情淡定,看來這事情應該是辦成了的。
話既然說了出去,箭在弦上就不得不發。
正在他心中暗自躊躇時,皇帝有些意性索然,立即下令道:“既然如此,範醫案就上前去查看,也好讓大家放心,也不要屈枉了好人!”
這下就沒什麽可說的了。
範醫案隻好遵命,硬著頭皮上前檢查那幅觀音畫像。
可當他將那觀音畫像旁邊的火燭移開的時候,幾乎所有人的臉上,現出了震驚之色。
大廳內一片喧嘩。
顧太子妃更是一臉蒼白,她甚至有些失聲道:“這,這怎麽可能?”
她連忙回身去看那個小太監。
哪裏還能夠看得見?
太後的眼中現出了驚喜,就連皇帝與太子,臉上的神情,萬分驚訝不已。
範醫案更是當的一聲將火燭摔落在地,整個人呆傻在當地,嘴裏喃喃道:“這,這怎麽可能?”
原來這幅觀音畫像,自己居然動了。
本來是坐著的觀音,竟然站立了起來,手拿淨瓶,旁邊竟然浮現出一個童子。
而剛才,這畫裏就根本沒有這個童子。
眾人看得清清楚楚,都為思雨這般神跡徹底折服了。
太後在一旁驚喜的問
思雨道:“雨兒,你快來講一講,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回稟太後,這幅觀音畫像,一共有三種姿勢,早上太陽初升,觀音會端坐蓮花,聆聽眾信徒禱告,直到正午時分,觀音大士會站立,普渡眾生,到晚上太陽落山那一刻,觀音大士高臥休眠!”
思雨侃侃而答,隻聽得眾人如癡如醉,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
這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顧太子妃已然知道,事情已經泄露了,連忙悄然退在人群之後,不發一言。
而果妃與蘇妃,更是一臉的彷徨無措。
隻有範醫案,傻傻的呆立在當地,整個人一下子如遭雷擊。
皇帝見他的神情有異,便提醒他道:“你怎麽還不去?”
“這……”
範醫案隻好遵命,硬著頭皮,從那觀音大士相上,各處都刮了一丁點顏料,用水一稀釋,再以銀針探之。
這一刻他多麽希望奇跡能夠發生。
然而並沒有。
他一下子呆立在那裏,根本就不用拿出那銀針,就算是用肉眼仔細辨別,那銀針也是光亮如新。
整個人已經哆哆嗦嗦成了一團,兩條腿已然站立不住,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叮當一聲,連藥碗帶銀針,連同那顏料,潑灑了他一身。
隻須看看他的神情,眾人已然明了一切。
皇帝冷笑一聲,吩咐道:“來人,把他給我扔下這靈湖!”
讓範醫案聽到這句話,連忙向上哭求道:“皇帝啊,饒命,這,這完全是誤會啊!”
一旁的顧太子妃緊張壞了,一臉的慘白,她和果妃,蘇妃三人本想告退,但又怕這樣實在是太過明顯。
三個人隻好強行裝作無事,心裏已經亂成了一團亂麻,臉上強自鎮定。
顧太子妃還好些,隻不過臉色有些蒼白,一旁的蘇妃,腿已經軟了,整個人坐在椅子上,瑟瑟發抖成了一團。
而那果妃更是不爭氣的暈了過去。
“果娘娘,您沒事兒吧?”
幾個丫鬟七手八腳的又給她掐人中,給她拿嗅鹽。
如此一來更加重了顧妃的緊張情緒,盡管今夜的風是如此的冷冽,太子妃的發間,流下了黃豆大的汗珠。
範醫案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不住地向皇帝哭訴,哀求,偏偏兩個金甲侍衛,奉皇上的命令,像拖死狗一般將他拖了出去。
臨到大殿門口時,他幾乎絕望了,放聲哭喊道:“顧太子妃,您救救我啊!”
太子妃也是急了,不由出聲嗆道:“好端端的拉扯我幹什麽,又關我什麽事情?”
等到這句話脫口而出時
,瞬間就後悔了。
此地無銀三百兩!
太子的眼神一下子冷冷的盯了過來,她自知失言,連忙閉嘴。
範醫案也明白自己犯了一個絕大的錯誤,正要這樣攀咬下去,等自己的隻有一條路。
去死。
解鈴還需係鈴人,就在金甲武士,一把將他托起,就要把他扔進了冰冷的湖中時。
他靈機一動,向思雨哀求道:“思雨娘娘,您大人大量,放我一馬吧!”
本來麵無表情的思雨,聽到這句話,心念一動,又見太後那試探的眼神看向了她。
其實這何嚐不是一場測試?
她連忙站起身來,疾步走到了太後與皇帝太後的近前,跪下身道:“兒臣請求,還是放了範醫案吧!”
病中的皇帝,盡管一臉蒼白,卻還是饒有興趣的看向了她,涼薄的笑道:“他剛才要置你於死地,你居然要為他求情,你到底是真心真意,還就是為了博一個虛名啊?”
這話問的真是再刻薄不過了,也真的是直入人心,字字如尖刀一般,刮在骨頭上。
一旁的太子也為思雨暗自捏了一把汗,心想這樣的問話怕是讓自己來對答真是茫然無措。
然而思雨卻想也未想,脫口應道:“回稟父皇,兒臣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嬪妃,出身卑賤,就算枉加一個虛名,也難以登堂入室,範醫案也不過是仗義直言,其行可惡,但其心卻佳,隻不過是不小心看走了眼而已,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還望父皇饒恕過他,更何況在這團圓之夜殺人,無端的憑添殺氣,人生一世,又有幾次能夠逢月圓!”
“好一句人生一世,能逢幾次月圓,言辭夠犀利,卻又不溫不火……”
皇帝喃喃的說道,一旁的太子緊張的連忙打斷,撲通跪下,一臉急切的說道:“父皇,請原諒她出言無狀,她實在是學識淺薄……”
“她學識淺薄?”
皇帝笑了。
一下子讓太子啞然無語,良久,皇帝哂笑一聲,對思雨淡淡的說道:“依你的意思,準了!”
範醫案又像被拖死狗一般又拖了回來,連忙跪爬的上來,不住的向思雨,皇帝磕頭,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已然說不出話來了。
皇帝卻轉頭對思雨說道:“你倒是一個伶俐的人兒,你母親當年若有你一半的覺悟,就好了……”
說到這裏時,皇帝已然倦了。
一旁的太後嘉許地看著思雨,眼神也是分外的慈愛,忙令季婆婆,連忙將那幅觀音大學相收起。
卻見到那幅畫上有那麽幾處點點空白,眉頭稍稍一皺。
顯然這是範醫案的傑作。
一
旁的思雨連忙柔聲說道:“這畫作還是交給我吧,我再點一點顏料上去補充一下,不礙事的!”
太後這才展顏一笑,對思雨說道:“那倒不急,來來來,快坐到我身邊來,仔細說一下這幅觀音大士相,你是如何做到加三種姿勢融進這一張畫作裏的?”
直到這時思雨才調皮的一笑,湊近太後的身邊,嬌笑道:“這哪裏是兒臣的功勞啊,分明是太後的誠心所至!”
“你這家夥真是伶牙俐齒,太乖覺了!”
一旁的季婆婆也被他逗得樂不可支,太子的臉上更是浮現了一層愛意。
不知不覺間,思雨太後的關係又走近了一步,也更讓皇帝欣賞了她幾分。
中秋之夜,顧太子妃布下的這個大局,差點沒把他自己籠落在內。
然而一切都是簡在帝心,她今日的表現以及那範醫案臨死時說的那句話,幾乎就已經把她打入了十八層地獄。
出了臨湖大殿的那一刻,她明白一件事情。
不但她的太子妃已經保不住了,隻怕是顧家也將她徹底丟棄了。
就見太子朝她丟來那冷冷的眼神,就已經讓她不寒而栗。
自己終究是成了一個棄卒!
這下倒好,不但太子妃肯定保不住了,就怕是自己也會被顧家無情的拋棄。
這可怎麽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