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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謎團

  傍晚。


  思雨家熱鬧非凡。


  小小的院落裏一下子來了很多人,陳母很是欣慰,多少年了,自己家很少來這多客人。


  沈滄浪的眼神一刻也離不開思雨,而那些畫師與陳母居然聊的很投緣。


  讓他意外的是,本以為陳母會下廚做飯,卻沒想到會是思雨。


  陳母也看得出來人家沈二公子一顆心幾乎全在思雨身上,便忙去廚房替住思雨。


  “閨女,來,還是我來做飯吧!你去陪人家沈公子說會兒話!”


  陳母一邊解下思雨的圍巾,一邊硬把她拉出廚房。


  思雨有些擔心,忙叮囑娘:“屜上蒸的幾大碗梅菜扣肉快要好了,記得揭開添水呀!”


  “行了,你放心吧,有你弟弟給我打下手,沒事的!”


  陳母一臉不在乎的表情。


  思雨隻好從廚房裏鑽出,迎麵就碰到了沈滄浪。


  廚房裏煙薰火撩,思雨一張俏臉上染了一道煙黑,更襯得她肌膚勝雪。


  越發讓沈二公子有些心疼不已。


  “沈二公子,還請回屋用茶吧,我們鄉野人家也拿不出什麽好招待你,可這茶是封龍山采的連翹,也算是一絕,京城的人,未必嚐過!”


  “是嗎?怪不得這茶味極是清香,入口微苦,口味卻甘甜!”


  兩人正說著話,進入堂屋中,卻聽見嗞啦一聲,廚房冒出滾滾白煙,陳母一聲喊:“思雨,這雞怎麽殺呀!”


  思雨無奈,對沈公子表了個謙意,又鑽進廚房。


  這一幕讓他詫異,心想,這陳母居然不怎麽會做飯,這倒是奇了。


  陳母更是一臉謙意鑽出廚房,見沈二公子在此,忙招呼道:“廚房的事還是交給她吧,來,進屋歇著。”


  沈滄浪隻好看著自己的小思雨又係上讓他心疼的小圍巾鑽進那煙火繚繞的廚房。


  陳母看到他的一雙眼始終離不開思雨,非常謙意的對他講道:“沈二公子,廚房之事離不開她,飯菜一會兒就好,她一會兒就來!”


  “好吧!”


  沈滄浪隨她進入堂屋。


  果然,正如陳母所講,思雨家真的是家徒四壁,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


  隨行的四名畫師因為屋中沒有足夠的椅子,倒有三個人尷尬的站在那裏,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在這時,思雨的弟弟,允植,王阿婆和她的大兒子,大牛,三個人搬來兩張大桌子,數把椅子才緩解了這尷尬。


  眾人落座後,陳母忙叫住王阿婆和她兒子,招呼道:“那天的事情太感謝你家兒子大牛了,不如一塊兒坐下來,就在這兒吃了吧!”


  王阿婆母子倆見陳母盛情相邀,推辭不過,便也落座。


  沈滄浪也聽說了當日那情形也是十分凶險,如若不是思雨家臨時湊夠那銀子,隻怕是早已被左家劫走了。


  不過,他心中始終有個疑惑縈繞心頭,自己隻借給思雨六千兩銀子,剩下那四千兩銀子又怎麽湊夠的?

  而且,短短幾天後,連他的六千兩銀子也還了,這可是讓他吃驚非小。


  裏外裏,這可是一萬兩銀子呀,短短連十天也沒有,她是如何湊夠的呢?

  巨大的疑惑縈繞在心頭,讓他心中不吐不快,可是眼見今天這麽多人,他也不好當麵問詢陳母,隻好找了個借口將陳母叫到一邊。


  “我想看一下思雨平時習練的字跡!”


  他邊說邊從懷中取出數張封皮,一色全是瘦金體。


  張張鐵劃銀勾,鋒芒畢露,字跡如鶴腿,風格極飄逸,卻不失形銷骨立,隱隱似乎暗藏金戈鐵馬的味道。


  這數張字跡一拿出,立刻吸引了泰州學府的四名畫師,一個個過來鑒賞,紛紛稱奇。


  “哎呦,這,這瘦金習練得極有風骨,頗得要旨!”


  “哎,這幾張簡直頗有名家風範!”


  “你們快來看,這張和前朝廢帝的手筆頗多神似!”


  四位畫師很快從眾多沈公子收藏下的幾十張封麵挑出其中一張。


  直到這時,沈滄浪才注意到這張封麵上的字跡的確與其餘幾張不同,更顯得風骨更硬。


  不過,這字跡行筆之處略顯弱一些,不然這字更為漂亮。


  偏偏這時陳母一陣咳嗽,引得他側目一瞧時,竟發現她臉色蒼白,似有驚慌之色。


  他心中稱奇,這是怎麽了?

  允植急去給陳母倒了杯熱水,王阿婆與大牛看護著陳母,好半天,才咳嗽稍緩,可神情卻變得有些冷漠。


  沈滄浪心中不解,好在陳母後來又熱情招呼,拿出一摞思雨平時習練得簪花小楷,想引開他們注意。


  無奈珠玉在前,那四名畫師隻顧圍看那幾十張瘦金寫就得封麵字體。


  “這張,這個,還有這一張,那一張,這四張的字跡更具風骨,絕對是另一人寫的!”


  這個結論的得出,更讓沈滄浪詫異。


  雖然他平時也經常習練瘦金體,卻沒有看竟然有四張,出自於別人的手。


  思雨家莫非還有人會?這實在是讓他大感興趣。


  “陳伯母,這四張該不會是你兒子允植寫的吧?”


  沈滄浪驚奇地問道。


  然而,得到的回答卻讓他大吃一驚。


  隻見陳母很是淡淡地回答道:“這四張自己是我寫的。”


  如此平靜的一句話,好似是一塊兒石子兒,扔進了一汪靜水當中,引起了眾人的驚呼。


  “哎喲,看不出來啊,老嫂子,這四張瘦金體居然是你寫的。”


  “要不,您當場寫一個,讓我們開開眼?”


  四名畫師,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病懨懨的老太婆,簡直不敢相信如此有風骨的字,居然是她寫的。


  便在一起起哄道,想讓陳母習練一下這字,他們實在是不敢相信這次出自於她的手。


  沈滄浪也想看看如此有風骨的字,陳母是如何寫出來的,他也十分的好奇。


  他極其恭敬的詢問:“陳伯母,你看大家盛情難卻,你如果身體允許的話,要不……”


  “難得大家如此看重!那麽,我就討教上一幅字!”


  陳母不等他說完,便打發允植備好紙筆,硯。


  “還請大家不要笑話,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習字了。”


  “哪裏,哪裏。”


  “望不吝賜教。”


  四名畫師也是極為好奇,實在想不到這個穿著粗布衣裙,滿臉病容的老婦,真的能夠寫出極為難練的瘦金。


  很快,紙,筆,硯,都一一準備好,平鋪桌上,奈何條件有限,紙張並不大,可這並不妨礙陳母習練幾個中楷。


  “寫個什麽呢?”


  陳母用問詢的眼神,看向沈滄浪,那笑容之中還帶著一絲狡黠。


  “但憑陳母去寫,谘意發揮,我若講了,難免設了個框架,有礙您心境受限,您就天馬行空,任意揮毫!”


  沈滄浪這一番話說的那四名畫師由衷地發出了讚歎。


  “對呀,沈二公子,您這句話你可說的太對了。”


  “諾先設了個套,就難免束手束腳,心一旦受限,寫出的字不免多了幾分匠氣。”


  “就是,就是,還請老嫂子,你任意發揮。隨意寫就。”


  四名畫師和那沈滄浪,一在的讓陳母隨意取題目,任意揮毫潑墨。


  陳母聽了這話以後,略一沉思,抬眼卻見那桌上,有他們用過的茶碗,茶碗裏殘茶已涼,頓時,心中有了主意。


  但見陳母筆力下沉,力透紙背。


  可惜在她行筆的時候,顯得中氣不足,這是她強自忍住咳嗽,後麵的那個字,最後一畫,已是將將寫成。


  扔下筆後,她又是一陣的咳嗽,幾近喘不過氣來,沈滄浪和眾畫師十分的不自在。


  沈滄浪去看那字的時候,心中略微一驚,那張空白紙上竟然寫的四個字是,人走茶涼。


  幾名畫師圍過去一看,也是覺得詫異,今兒本是個喜慶的日子,怎麽這老太太會寫出這四個字。


  不過,再看這字跡,與那前四張開始對比的的確確,出自於她一人之手。


  可惜這四個字,也是虎頭蛇尾,最後一筆,涼字那一點,有些草率了。


  忽然有一個人驚奇的大叫了起來,嘴裏喊著枯白兩個字,讓眾人又將目光一起注意到那四個字。


  果然,這四個字與前麵的四張,更有不同,這四個字行筆處,居然留有枯白。


  這正是讓他們太意外了!

  沒有想到,這鄉野之處居然有一個重病的老太婆,居然會熟練運用枯白這一技法。


  枯白本是草書之中慣用的手法,而今將這種手法和瘦金體結合起來,更顯得這四個字別具風格。


  後麵那涼字,如果不是那一點陳母,實在是有些支撐不住,如果更完美一些的話,那麽這四個字,堪稱絕品。


  人走茶涼,四字當中留枯白,更顯荒涼。


  一股涼意直襲眾人的心頭,雖然不明白陳母為什麽會寫出這四個字,好像她已經看透了人世間,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這也越發讓一旁的沈滄浪看不透思雨的母親,他越發覺得眼前的這個老婦人,充滿了謎團。


  再加上之前那一萬兩銀子,莫名的歸還,更是讓這一家都充滿了謎團。


  他實在是有些吃不準,思雨這家人,到底是怎樣一家人,怎麽,如此眾多矛盾的事情,都發生在他們一家人的身上。


  他實在是有些想不通,正在這時,思雨柔聲道:“可以上菜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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