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抓人
晨光再一次透進紗窗。
思雨一夜無眠,昨夜陳母哭了半夜,和她說了好一會兒話。
無外乎囑咐她進入左家以後,千萬謹小慎微,勿要行錯一步路,說錯一句話。
高門大院自不比鄉戶人家,規矩甚多,可是思雨明白,她已得罪了左明珠。
隻怕到時候即使自己就算是舉止得體,也會被那左明珠尋機生事。
硬要雞蛋裏麵挑骨頭,那也是沒法的事。
想到這裏,她越發睡不著,幹脆起身,打開了紗窗。
微有涼意的晨風吹拂在臉上,空氣中,有些青草的味道。
這種感覺好極了!
可惜隻怕是自己在也聞不到了。
思雨已經悄悄的在身上貼身裏衣的小兜裏藏了把剪刀。
她早就想好了,過一會兒,左家一定來人接自己,到時一定讓那樂善堂的人當麵把欠條撕毀。
到時賭債一清,自己坐上花轎之時,旁邊也不會有人在。
那就幹脆自己了斷吧!
想到這裏,她摸了下那把剪刀,娘身體好時,一直用這把小剪裁剪衣料。
而今娘好久不用了,就讓自己用這把剪刀了斷吧。
她已經下定決心,絕不讓那白發蒼蒼,幹癟的左太師碰到自己的。
她要讓左家人財兩空。
可惜,這對於左家又算得了什麽?
這隻是一個卑微到極點貧苦女子,最後的抗爭吧。
……
她剛想到這裏,門一下推開了,她連忙把剪子藏起,抬頭一看,是娘。
娘已哭紅了雙眼,推門進來,一下撲倒在思雨身邊,哀嚎道:“思雨,你別委屈自己了,趁左家的人沒來,你快跑吧!”
“不,娘!沒事的!”
她隻來得及說了這麽半句,便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恰這時,門外響起了喧鬧聲,鼓樂齊鳴,鞭炮劈裏啪啦響徹雲霄。
“陳家的,人家左家來接親了!”
這句話剛一落地,一群吹鼓手們用嗩呐,吹響了陣陣喜樂聲。
陳母這時忙拉起思雨,往後院推,“思雨,娘都想好了,你從後門出去,外麵有王阿婆的大兒子的驢車在那等!”
思雨聽了這話一愣,“啊!”
陳母忙解釋道:“娘都打好招呼了,再說了,大牛哥也喜歡你,必不致害你!”
“啊!”思雨都懵了。
這時允植也進來了,一手就把思雨拽起,非常謙然的說道:“老姐,我和娘還有王阿婆都商量一整夜了,阿婆大兒子,大牛哥人也不錯,一直對你有意,你就從了吧!”
“啊!”思雨有些頭暈。
可她弟弟不容她反應,一下就把她扛起,跑到後院,門一開,大牛哥趕著驢車等在外麵。
高大憨厚,一臉福相,肉乎乎黝黑的大臉上,點了兩個黑點,那居然是他的眼睛。
見思雨被她弟弟扛了過來,小豆眼一亮,一咧嘴,口水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他忙用油黑發亮的袖子一抹,一張大嘴咧開傻笑:“嘻嘻嘻,思雨妹妹!”
思雨是被弟弟剛從被窩裏拉出,衣衫不整,又羞又惱,氣得大叫,“老弟,你好歹讓我多穿一件衣服。”
“哎呀,老姐,現在顧不了那麽多了!”
允植著急麻慌,把自個兒姐姐放到驢車上,抬頭又對已處於癡迷狀態的大牛哥交待道:“牛哥,我家老姐送你了,你可千萬好好照顧她呀!”
此時的大牛哥猶自目不轉睛的盯著思雨,看得都癡了,嘴上再講,好說,好說,人卻未動。
允植也是急了,拍了下他壯如牛的肩背大喊:“快跑呀!”
他這才如夢初醒,連聲應道:“哎!”
此時,思雨的娘才追上來,手拿那件沈二公子給的長衫,和一個小包袱趕來,“思雨,思雨,允植快給你姐披件外衣!”
允植這才想起自己老姐身無長物,拿起這包袱和長衫忙追趕驢車。
此刻在前門吹打叫門的吹鼓手,忽然停了吹奏,在一個女聲的厲聲喝命之下,咣當一聲,思雨家的大門再一次被踹倒了。
允植見此情景,氣不打一處來,順手提了根木棒出去要教訓這幫人。
陳母一個沒叫住,就見自己兒子瘦弱的小身板扛著根比他還粗大的木棒跑到前院了。
她的那個心呐,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允植,你可手下留……,”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咚一聲,棒子飛落一旁,再回頭一看,自己兒子鼻青臉腫的跪在那裏。
來的人非是別人,正是左明珠。
隻見她一頭珠翠,施了厚粉的滲白的臉上,手絹輕掩口鼻,一副厭棄的神情,冷冷道:“你那老姐,陳思雨呢?”
允植抬起豬頭腫大的臉,烏黑的眼圈,尤自嘴硬道:“不知道!”
啪,一聲,打得他牙齒崩飛,血沫四濺,旁邊一個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用繡春刀刀把擊在他口鼻處,鮮血直流。
“說!把人交出來,不然,還錢!”
說這話的人正是那晚臉上有胎記的那名錦衣衛。
陳母哭喊得踉踉蹌蹌的跑過去,“你們別打我兒子,要人,你們就要我吧!”
左明珠翻了一眼陳母,冷冷的問道:“這,是她娘?”
旁邊一個媒婆忙討好的過來,應答道:“回小姐,正是,她是思雨的娘!”
“她娘?”
左明珠環視這破舊低矮的院子,神情中充滿鄙夷之色,“既然她人跑了,就把她這半口氣的娘和這不中用的弟弟抓走,不愁她不現身!”
旁邊那個臉上帶青黑色胎記的錦衣衛,露出了邪惡的笑容,在那半張臉的黑色印記下,尤顯心驚。
他對那左明珠獻媚道:“小姐,不如把這宅院一把火點了,省得她回來有個住處!”
“對呀!”
左明珠讚賞的看了看眼前這個錦衣衛,誇道:“不錯啊,你有潛質!”
“來人呀!”
那名錦衣衛立即回頭吩咐,立刻有幾支點燃的火把拿來。
就在這時,後院一陣騷動,嘩啦啦的聲響,讓眾人詫異。
左明珠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一名侍從急來稟報,“小姐,人抓住了!”
“什麽,她沒跑掉?”
那人一臉驚喜得麵容,讓陳母見了,心碎一地,頭一歪,暈死過去。
後院傳來嘈雜聲,左明珠和那名錦衣衛急忙過去看,忽見以那兩個樂善堂一高一矮的兩個無賴為首的惡棍們追了過來。
思雨和那胖胖的大牛哥一前一後,又回來了。
兩人一前一後跨進後院,大牛哥那粗壯的身軀等思雨進門後,一下堵住了後
他人身軀胖大,把個門堵得死死的,不留一絲空隙。
那倆無賴領人追來後,見這門被這胖家夥堵了個死,眾人上去拳打腳踢。
可那大牛哥身體極其健壯,他們這些人拳腳上去渾似撓癢癢。
可是,好虎也架不住群狼。
沒一會兒,大牛哥被打得口吐鮮血。
思雨一進門見這架勢就後悔了,她沒想到左明珠居然親自領人過來堵她。
她剛跑出長街了,哪曾想,老遠就見這群人圍了過來,一見那倆無賴,立刻猜到,這就是衝她來的。
她連忙央告那大牛哥快調頭,可那毛驢十分倔強,它比思雨還倔強。
無論大牛哥怎麽撥打那毛驢,那毛驢犯起了驢脾氣,幹脆就停住不動了。
兩個人實在是沒有辦法,隻好棄了那毛驢車,跌跌撞撞,慌不擇路又轉回了思雨家。
思雨一見是她,心中叫苦,隻見對方神情十分得意的款款走來,大聲笑道:“你說你,沈二公子怎麽會看中你?就算是逃,居然又轉了一圈兒,又跑回來了?”
思雨見自己的母親,昏倒在地,弟弟一臉鼻青臉腫,火氣蹭的一下就上來了。
她一下子從裏衣,掏出了一把剪刀,環指眾人威脅道:“你們別過來!”
左明珠旁邊的侍從,丫頭,婆子,錦衣衛見思雨眼神都有拚死的意思,嚇得一時不敢向前。
可左明珠神色一冷,大聲道:“不管這人是死是活,左家也要定了,去給我抓回來!”
有了這句話,眾人才敢上前,一下子圍了過來,嚇得思雨連連後退。
這時候大牛哥那邊,也再也支撐不住,如同一座小山轟然倒地,那幾個無賴帶領的那幫惡棍,惡仆也一下子也闖了進來。
忽然這時,外麵響起了鑼聲。
原來是王阿婆在外麵嘶聲喊道:“大家快來啊,有歹人要欺負咱們的閨女思雨了!”
隻這一句,這長街上三十幾戶人家都聞風而來。
尤其以張屠戶,李菜頭兩個人像兩座肉山一般,帶領著眾鄰居,一下也湧進了思雨的院子裏。
嚇得左明珠旁邊的那些隨從和錦衣衛,急忙喝令:“錦衣衛辦案,爾等小民,速速遠離。”
這一句要是在京城和常山,這麽一喊的話,一定會讓人聞風喪膽。
可惜這是在封龍鎮,壓根兒就沒有人去理睬,一個個拿的鋤頭,棍子,笤帚,菜刀,為首的張屠戶手裏還提著一把血淋淋冒著熱汽的殺豬刀趕了過來。
那個臉上有胎記的錦衣衛,唰一下抽出了,雪亮的繡春刀,執刀的手還在發抖,指著眾人,弱弱喊道:“鄉親們,我可是錦衣衛呀!”
這時候,左明珠從後麵一下把他推到一邊,神色凜然,直直走到滿臉橫肉的張屠戶近前。
她一手拿著聘書,一手拿著欠條兒,陰冷的一張瘮白的臉,郎聲說道:“陳家的兒子,陳允植已經把他姐姐,賣給我們左家了,以抵還他在樂善堂欠下的賭債,這是紋銀一萬兩欠債的欠條,而這是他簽的聘書,你們也算是大明的子民,就身居鄉野之所,也應該遵守王法,這裏有字據,有聘書,我們隻不過是來要人,你們憑什麽過來阻擋?要知道,我可是左明珠,我的爺爺是當今太子太傅左元良,看見他們身上穿的衣服了嗎?他們可是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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