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要向前看
容清紓還未見過宮襄宸如此不顧儀態,將怒火發在他人身上,擔心真的出什麽事,連忙喝道:“襄宸,你先冷靜點!”
宮襄宸被容清紓這麽一喝,似乎有些驚醒,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緊抓著容清紓不放,“清紓,人命關天,你馬上跟我去一趟驛館。”
禦顏熠見容清紓分明十分擔心,又小心翼翼地望著自己,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
雖然心中躥起一股無名之火,也在瞬間被澆滅,“我陪你一同過去,一切都會沒事的。”
容清紓點了點頭,雖說巡視京畿、守衛百姓安危,是禦錦黎分內之事,與禦顏熠無關;但他身為儲君,他國貴使出了這麽大的岔子,禦顏熠理應前去慰問關懷。
一行人趕到驛館之時,宮襄宸本想直接衝去韶國的院子,可忽然想到些什麽,又強迫自己頓住腳步,“清紓,明王妃傷勢嚴重,不能耽擱,雖有太醫診治,但醫術未必能及得上你。所以,你先去看看明王妃,我去探望探望昭瀚。”
容清紓見著宮襄宸風風火火地向君昭瀚的院子而去,小心地掐了一下大腿,有些難以置信地望向禦顏熠,“顏熠,剛剛襄宸是在誇我的醫術嗎?”想當初,宮襄宸成日裏都嘲笑她是個庸醫,也就隻有那毒術還拿得出手。
禦顏熠見容清紓笑得傻乎乎的,嘴角的笑意也溢了出來,“嗯,你沒聽錯。”
容清紓跟著宮襄宸過來驛館,本意是擔心君昭瀚的傷情,想過來看看,但不曾想,宮襄宸讓她去明王妃那邊。
她也想拒絕,跟著宮襄宸去看君昭瀚,可是禦顏熠跟了過來。她若是跟過去,他又該多想了,“可明王妃遇刺,傷勢嚴重,太醫院的醫術精湛的太醫,都趕過來了。我處理外傷的本事,若是過去,定然要給他們添亂。”
方才,他們趕來驛館的途中,便大概聽說了明王妃的情況。
那邊情勢危急,插在心口那支有倒勾的箭矢,至今還未拔出來。她過去,未必能幫得上忙。
禦顏熠如星的眸光閃了閃,“雖說你毒術的造詣勝過醫術,可並不代表你醫術不精。每次一遇開方抓藥、處理外傷之事,便讓藿藍代勞,並非因為醫術不精,而是借口偷懶。既然來了驛館,順路探視一下明王妃也無妨,她是一個值得欽佩的巾幗女子。”
好幾次,禦顏熠去找容清紓的時候,她都在看開方抓藥的醫書,而非金針術一類的醫書。
可見,容清紓心中,還是想要嚐試幫人抓藥開方子的。
容清紓的眸光閃著猶豫不決,“顏熠,以前我自恃醫術高超,無人能及。幫人處理普普通通的刀傷,都葬送了一條人命。明王妃的傷,我不行的。”這是她心中的痛,自此以後,她便極少給人處理外傷。
禦顏熠定定地注視著容清紓,“容清紓,看著我的眼睛!”
容清紓知道,禦顏熠是想勸說她邁過去這道坎,心中無數個念頭想要逼她退縮,可容清紓還是鬼使神差地望向了禦顏熠。
禦顏熠的聲音,似乎多了幾分懇求,“皇陵之時,若非你幫我處理傷勢,我未必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裏。當初你能救我一命,今日也定能讓明王妃轉危為安。”
“我……”
“太醫雖閱曆豐富,可他們顧忌男女大防,此刻也許還未將箭矢拔出。放眼此處,能讓明王妃脫離險境之人,也許隻有你了。”
容清紓咬了咬下唇,極為認真地考慮這個問題。
“容清紓,眼睛長於前方,人便應該向前看,展望未來,而不是對過去之事耿耿於懷。無論結果如何,都有我替你擔著,你隻需以平常心態行醫,無需有任何負擔。”
雖不知禦顏熠因何對明王妃的傷情如此上心,但他既然已經做到如此地步,那她若是再無動於衷,未免太過冷血寡情。
況且,禦顏熠說得沒錯,人的一生,應該向前看,“顏熠,那我盡力而為。”
沒有親眼看到明王妃的傷情,她也無法輕易下定論。
容清紓剛走近那處院子,便聽到了韓織歡歇斯底裏的痛斥聲,“你們這些庸醫,猶猶豫豫、推三阻四的,還不給我大嫂拔箭,若是我大嫂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正左右為難的高太醫,見到趕來的禦顏熠和容清紓後,似乎像見到生身父母一般,手舞足蹈地向二人奔去行禮,“太子殿下、容姑娘,明王妃箭傷離心口不足一寸,實乃凶險萬分,若是不盡快拔箭,明王妃隨時都會喪命。可長寧郡主讓我們蒙麵給明王妃拔刀,我們醫術不精,不蒙麵尚且不敢一試,蒙麵拔箭實在是無能為力。”
高太醫這番話,顯然是說給容清紓聽的。
太醫令似乎恨不得要將容清紓推進去,“容姑娘,你是女子,不必顧忌男女之別,又是受人推崇的醫者。如今性命攸關,你也無需謙虛客套了,趕緊進去為明王妃拔出箭矢吧。”
韓織歡對於容清紓的到來,原本還不以為然,認為她不過是陪禦顏熠過來,查探這邊情勢如何的。
隻是,在看到太醫院的太醫見到容清紓後,就像瞬間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對容清紓的態度也變了,“容清紓,我們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來古禦後,我也從未得罪你。隻要你能救我大嫂一命,無論什麽條件,我都能答應你。”
容清紓這才發現,韓織歡說話時,帶著濃濃的鼻音,明亮的雙眼、小巧的鼻子,都變得有些紅腫。
顯然是因為擔憂明王妃的傷情,才會這般傷心過度。
還未看過傷勢,她絕不會打包票,“我需要先看看明王妃的傷情,處理外傷,並非我所擅之事,我隻能說盡力一試。”
韓織歡正想對容清紓威逼利誘,讓她一定要將明王妃治愈之時,禦顏熠突然不鹹不淡道:“明王妃的傷勢,太醫既然也束手無策,若當真無能為力,也並非你醫術稍欠火候。”
禦顏熠這番話,硬是將韓織歡的威脅死死地堵上,不留一絲可以還擊的縫隙。韓織歡雖然擔憂明王妃的傷情,不敢冒險讓容清紓診治,可事到如今,除了容清紓,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雖然無可奈何,也隻能咬牙許以重利道:“容清紓,隻要你能讓大嫂無礙,你日後便是我們大韶的座上賓。”
禦顏熠朝容清紓笑了笑,“無需有後顧之憂,外頭一切有我替你擔著。”
韓織歡見容清紓進去後,才陰陽怪氣地瞥向禦顏熠,“別忘了,大嫂是在你們古禦京城遇刺,你們古禦本就要負全責。若是大嫂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大韶定會讓古禦吃不了 兜著走。”
禦顏熠對於韓織歡的威脅,一片泰然,“長寧郡主此言差矣,護衛京畿安危之責,是黎王職責所在。若韶國想要一個交待,我們大可將黎王交出,任由韶國處置,以平韶國之憤。”
“你……”韓織歡咬牙切齒,卻又無力反駁,因為禦顏熠所言,句句在理,“禦顏熠,你們古禦便隻會拿人當替死鬼麽?”
“黎王與韶國私交頗深,既然拿他消災,長寧郡主心有不舍,此事也就隻能就此作罷。不過,明王妃畢竟在我國出事,此事本宮必會全力追查,以免讓人誤認為古禦無能,區區刺客殺手也敢無視律法,肆意橫行。”
禦顏熠提到刺客殺手時,韓織歡臉色一變。
不過,禦顏熠並沒有在意韓織歡的情緒變化,而是繼續道:“當然,若是古禦一手包攬此事,長寧郡主必定不放心。所以,本宮願與長寧郡主聯手,一起揪出此事的背後主使之人,如何?”
“禦顏熠,算你狠!”她就知道,禦顏熠這種人,看著言笑晏晏,一副好說話的模樣,實則滿腹城府算計,最是無情。
“看來,長寧郡主這是答應了。既然如此,等容清紓安然無恙地出來,我便讓人著手去安排此事。”
禦顏熠這話,更是赤裸裸的威脅,似乎隻要容清紓有事,韓織歡所要做的,他都會全力阻止。
容清紓接過高太醫給她的工具後,才心懷忐忑地向內室走去。
一進入內室,便聞到一股濃烈刺鼻的血腥味。看著屋內的侍女們都手忙腳亂的,為奄奄一息的明王妃,擦著額間細細密密的汗珠。
不知為何,容清紓心口也不由得一痛,好像那一箭插在自己的心口一樣。容清紓被這莫名湧上來的情緒,引得有些煩躁不安,“你們都出去。”
那些侍女本就束手無策,本容清紓這麽一吼,嚇得差點連手中的血盆都端不穩,趕緊戰戰兢兢逃出房間。
容清紓看著麵色慘白地幾近透明的明王妃,一顆心撲通撲通的狂跳,似乎要從口裏跳出來似的。深呼吸好幾口氣,容清紓才顫抖著雙手向明王妃的脈搏探去。
容清紓換了好幾處地方,才堪堪摸到明王妃微弱的脈象。
“明王妃,雖然我始終過不了心中那道坎,但今日我既然決心為你拔箭,我便會不愧醫者之名。”至於能否挽救命懸一線的明王妃,一切隻能看天意安排了。
容清紓話音剛落,明王妃幾不可聞的聲音,便飄蕩在容清紓耳畔,“如若我不幸喪命,便將我枕中的血書取出,交給歡兒,韶國便不會為難你。”幸而容清紓聽覺靈敏,否則定要錯過這番話。
明王妃的這番話,讓容清紓心頭一震,她又回想起禦顏熠說過,明王妃是一個值得讓人欽佩之人,“明王妃果真高潔大義。”
因為這番話,更堅定了容清紓從死神手裏搶人的決心。
這種人,世間少之又少,她既然遇上,便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明王妃紅顏薄命。
即便再難,她也要竭盡全力,試上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