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他憑什麽
“正是!”容清紓打了個寒顫,攏了攏披風,眼神中帶著幾分怯懦,還是勇敢地迎上古禦帝君的深眸。
容清紓的小動作沒有逃過古禦帝君犀利的目光,見容清紓對自己敬而生畏,不動聲色地收斂了幾分威壓。
容清紓頓覺輕鬆幾分,暗暗一笑,看來古禦帝君隻是想嚇嚇她,並無殺心,但她也並未因此而存僥幸之心。
“昨晚,為何去太子府?”
容清紓心中一驚,摸不準他這話究竟是試探,還是質問,“皇上聖明,確有此事。”
容清紓見古禦帝君臉色突變,眸中似掀起了驚濤駭浪,心中篤定,他方才的一席話,多半是試探。
於是話鋒一轉,“民女得知太子殿下出手搭救,卻未向殿下道謝,心中甚是不安,夜半輾轉反側。侍女點了安神香,才勉強入睡,民女記得,睡夢中民女在一處華麗的府邸向殿下道謝。如今想來,那裏該是太子府。”
“果真如此?”古禦帝君眸光微眯。
“民女惶恐,不敢欺君。”容清紓鄭重其事的保證。
“容二丫頭,熠兒對你有救命之恩,朕看你聰慧端莊,不若朕賜婚你們二人,如何?”古禦帝君突然哈哈大笑。
容清紓難以置信地看向古禦帝君,過了一會才連連搖頭道:“殿下身份尊貴,民女一介草民,又有家規束縛,委實不敢高攀。”
若她不識好歹應下這樁婚事,明日,定然是被抬出皇宮,況且,她也不是非禦顏熠不可。
“你這丫頭自小便是討喜的,隻可惜我們皇家沒有福分。我聽說,你最近和風遷宿走得很近,不如,我便為你們賜婚,如何?”古禦帝君喜笑顏開。
她千辛萬苦才讓風遷宿答應作廢婚事,又怎麽可能再讓自己陷進去,“實不相瞞,民女與遷宿確有婚約在身,不過,因誌趣不合,已經將婚約作廢了。”
“本以為能成一樁良緣,如今看來,還真是可惜。容丫頭,日後若是看上哪家少年兒郎,便告訴朕,朕為你賜婚。”
“民女多謝皇上厚愛。”容清紓藏在廣袖中的手起了一層薄汗,緊握成拳又鬆開,最終眉眼彎彎地領了恩典。
這是警告,若是她再與皇室關係密切,他便會為她賜婚。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古禦帝君素以仁厚聞名,但觸及他的逆鱗,也不遑多讓。
“韓忠,送容丫頭去洗塵殿的偏殿休息。”
韓公公見古禦帝君龍顏大悅,對容清紓也客氣了幾分,將她送到偏殿時,還特意寒暄了幾句。
“棠華公主還未安寢?”韓公公本欲離去,突然看見禦棠華披著披風,捧著一本書卷坐在庭院下的秋千上,又逗留了片刻。
“父皇說,今天會有貴客在洗塵殿下榻,本公主怕招待不周,所以特意在這裏等候。”禦棠華放下書卷,從秋千上跳下,伸了伸懶腰。
“棠華公主盛情,清紓受之有愧。”容清紓微微行禮道謝。
“既如此,小人便告退了。”韓公公任務完成,便要告退。
禦棠華親自將容清紓引至偏殿後,又屏退了宮女。
“不知棠華公主有何指教?”她與禦棠華不過在遊湖時有過一麵之緣,禦棠華不至於親自招待她,唯一解釋得通的便是容延梵,但她自然不能直接挑明。
“我答應一個人,想辦法讓容延梵入尚書房。其中,使了些不正當的手段,我良心過不去,所以想讓你幫我跟容延梵道個歉。”雖是拜托容清紓幫忙,可禦棠華眼中卻盡是驕矜之色。
再惡劣的態度,容清紓都經受過,禦棠華區區的傲嬌,容清紓根本不在意,“受人之托?可是太子殿下?”容延梵入尚書房,最終的受益者還是禦顏熠。
“天色已晚,我要回去安寢了。”禦棠華急忙起身,沒有說是,也沒說不是。
容清紓目送禦棠華離去,眼中晦暗不明。
若真是禦顏熠所托,那倒是讓人意外,先皇後和當今皇後的那些陳年恩怨,古禦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翌日,容清紓剛梳洗完,便看到了嫋嫋婷婷的宮女走來。
容清紓回府後,又過了兩日。
沒有旁的事,容清紓便半躺在美人榻上,在微醺的晨光下,神情專注地拿著繡棚穿針走線。
窗戶半開,陣陣秋風襲來,清脆悅耳的風鈴聲登時在古樸的房內四散開來。
“姑娘,風公子來了。”訴琴一臉喜意地從院子跑進來。
“遷宿回來了。”容清紓趕緊放下手中的繡活兒。
這時,風遷宿的聲音已經從門外穿進來,“明日容兄要去京郊圍場打獵,清兒要不要一同前去?”
“自然要去。”容清紓心下一喜,正好她的癸水沒了,繡活兒今日也能做完。
“正好,我將清兒的騎服帶來了。”
那騎服是她一貫鍾愛的雨後天青色,綢緞材質,簡單輕便,還有一雙精巧的鹿皮小靴。
“明日,還有何人去圍場?”
“容兄、延梵兄、雲姑娘都會過去。”
果然,雲柒瓏也來了,難怪容千衡那麽不待見她。
容吟蓁不善騎射,不去很正常,但是容延梵竟然會去。
“三哥明日不用去尚書房授課?”
“延梵兄初入尚書房,對於規製尚不熟悉,故而尚書房總師傅命三公子與薛少傅輪著講《論語》,明日是薛少傅授課。”
“遷宿可知尚書房總師傅是何人?”
“聽延梵兄說,是翰林院掌院學士,鄭啟捷,也是他的授業恩師。”
“這次三哥落到了鄭學士手上,就不得不入仕了。”容清紓噗嗤一笑。
容延梵結業後,鄭啟捷便想方設法地讓他入朝為官,可容延梵連科舉都不參加。
如今,鄭啟捷也算成了他的頂頭上司,怎麽可能不將他引回“正途”。
風遷宿斂了斂神,“清兒,前幾日禦顏熠請延梵兄入仕,被他婉拒了。翰林院如今是禦顏熠掌管,延梵兄會不會……”
“放心,顏熠不是挾私報複之人。”
話一出口,她才反應過來,禦顏熠的人品,她如何能如此肯定,看著訴琴怪異的眼神,神色不自然道:“遷宿,這幾日你在普世寺夜觀星象,可有收獲?”
風遷宿緊緊地攥著手上的佛珠,酸脹的雙眼有些發紅,“清兒,你和禦顏熠,是不是要重歸於好了。”
容清紓一貫隨意淡然的眼神,迸裂出絲絲的鄭重,“遷宿,我雖然將你視為知交好友,但有些私事,你不希望你過問。”
風遷宿的神情,突然變得異常激動,“清兒,你既然問我星象之事,那我也不再向你隱瞞。近日,我夜觀天象,星宿頻有異動,凶煞雙星隨時都會交匯,屆時,必定引起天下大亂,將百姓置於水深火熱之中。”
容清紓擰了擰眉,又若無其事道:“雙星交匯是自然天象,與我何幹?”
風遷宿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奈與心酸,“清兒,凶星是你。”
容清紓笑得合不攏嘴,“我?遷宿,你是不是鑽悟星象,已經魔怔了,越說越離譜了。參悟星象便參悟星象,怎可將人與星宿對號入座?”
風遷宿見容清紓對他的話,隻當做玩笑之言,隻好咬牙向她和盤托出,“清兒,當初你我定下婚約,除了人人皆知的原因外,還有另一層深意。我本想瞞你一輩子,可事到如今,若我再不向清兒言明,必然造成無可挽回的後果。”
容清紓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托著下巴看向風遷宿,“行,那你說吧。”
“清兒降臨人世後,承弘大陸便屢屢天降異象,雪災、山崩之事層出不窮。當時,我師父途經容府,特意為你批命:卿本無罪,奈何懷凶。”
容清紓雖然聽得昏昏欲睡,可風遷宿卻是一臉的後怕,“原本依照師門規矩,是要將清兒當眾施以火刑,再請高僧念經超度。可容家對師父有大恩,師父便破例將此事隱瞞,還贈給你一個護身符,以壓製凶象。”
容清紓越看風遷宿,越是覺得他魔怔了,“遷宿,從小到大,我都沒有佩戴過護身符,你說這話,真不是在忽悠我?”
風遷宿的聲音顫了顫,“清兒,我若實話實說,你莫要怪我。”
容清紓心中一緊,但還是點了點頭,“你說。”
“周歲宴後,師父在我們身上種下了生死共情咒,借我身上的淡然衝和之氣,壓製住你身上的凶象。”風遷宿頓了頓,才試探地開口道:“不過,清兒的性命也與我綁在了一起。”
漫不經心的容清紓突然打了個冷顫。
原來如此,她在譜城初見風遷宿時,會喘不過氣來。
每次風遷宿身處險境,或是心有悲痛,她都能感同身受。
憑什麽?
就因為他自以為是的異象,便自作主張,將她的性命和風遷宿綁在一起。
容清紓一臉的波瀾不驚,風遷宿越是提心吊膽,急忙開口解釋道:“清兒,師父種下生死共情,也是無可奈何。即便師父是師門尊主,也不能違背師門規訓。”
容清紓不怒反笑,“區區歪理邪說,便要決定我的生死,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