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萬民血書

  馬車又顛簸了兩日,終於踏入了梅陵城的地界。


  為了防止被風遷宿找到,容清紓特意換了男裝,化名蘇榕。


  一行人安置妥當後,顏熠便和容清紓出去察訪梅陵的民情。


  容清紓長歎一聲,“譜城是邊境之城,雖說不算富庶,百姓倒也豐衣足食,街市也是熱鬧熱鬧的。可這梅陵的街市,當真是蕭條,攤販走卒屈指可數,就連吆喝叫賣都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


  容清紓和顏熠走了好幾條街道,可情況都是如出一轍。


  正當他們還在猶豫,要不要找個人詢問當地情況的時候,突然有個衣著破爛的瘦黑女孩擋在他們麵前。


  灰敗無助的眼睛似乎燃起了些許的希冀,“兩個哥哥是不是剛來梅陵,想了解一下梅陵的情況?”


  “你有什麽想告訴我嗎?”容清紓半蹲身子,與那個瘦黑女孩平視。


  小女孩想伸手拉容清紓過去,但見到自己破破爛爛的一身後,又畏畏縮縮地收回了手,“哥哥可以去我家的麵攤吃麵嗎?”


  容清紓直接牽起了小女孩的手,含笑看向沉默不語的顏熠,“好啊,正好我們也餓了,是吧。”


  顏熠點點頭,“嗯。”


  沒走多遠,小女孩就興奮地指著一個犄角旮旯的棚子,“哥哥,那邊就是我家的麵攤了。”


  麵攤很小,隻有一張褪色的桌子,卻收拾得很幹淨,桌腿斷了一大截,用石頭勉強支撐著。


  因為地方狹小,灶台與桌子都近在咫尺,卻心思巧妙地用了一張半舊不新的簾子隔開。


  容清紓本以為顏熠習慣了錦衣玉食,會不習慣這裏的環境,見到他神色並無一絲不虞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爹爹,我又帶客人來了,而且還是兩個。”


  簾子裏立刻傳出滄桑的回答聲,“好勒,我馬上就下麵。”


  “兩個哥哥,我把桌子擦幹淨後,你們再坐。”到了麵攤後,小女孩立即鬆開了容清紓的手,開始忙前忙後。


  容清紓正想說不用,可想起顏熠的潔癖,將話憋了回去。


  等小女孩忙活完後,濃香撲鼻的麵條也端了上來,“兩位公子,久等了。”


  “老伯辛苦了。”


  “多謝。”


  容清紓和顏熠一一道謝。


  “爹爹,兩個哥哥是外地來的,想打聽碧檸山的事。”


  老伯一聽到碧檸山,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氣憤,整個身子都在顫抖,連雙眼都是一片猩紅。


  可最終都化為一聲歎息,“梅陵這邊不太平,兩個公子吃完這碗麵,就趕緊離開吧。”


  “老伯,我們走這一趟,為的就是碧檸山。您知道什麽,都跟我們說吧。”


  “爹爹,你知道的最多,就和兩個哥哥說吧。”


  老伯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讓她離開後,才一臉心酸無奈地開口,“這些年來,碧檸山的那些畜生,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官府的人也撒手不管,任由他們隔三差五的下山,挨家挨戶地搜刮糧錢。”


  “兩位公子也看到了,這大街上,幾乎都沒人做買賣生意,就是怕碧檸山的那些畜生突然出現。我們也是家裏揭不開鍋,實在別無他法,才冒死出來擺攤賺點銀子,不然,就隻能活活餓死。”


  “那你們為何不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老伯說著說著,辛酸的淚水便布滿了臉上深深的溝壑,“我們也想逃,可沒銀子去黑心的買路引,根本逃不了。而且,我們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梅陵,根在這裏,怎麽舍得背井離鄉。”


  湯香濃鬱、筋道十足的麵條,在容清紓口中,突然失去了味道,“梅陵的壯丁這麽多,大家就沒有想過要反抗嗎?”


  “為了防止我們反抗,將各家各戶的鐵器都搜刮幹淨,好幾戶人家才有一把菜刀,城中的鐵匠也被那幫畜生給生生剝皮示眾。沒有武器,也填不飽肚子,想要反抗也無能為力。”


  容清紓知道,碧檸山匪寇為禍一方,百姓叫苦不迭,卻沒想到,這裏比她想的還要嚴重。


  “碧檸山匪寇橫行,官府當真就毫不作為?”


  雖說官府與禦沐琛勾結,定然是為虎作倀,但偌大的衙門,官員那麽多,也不一定都是害群之馬,絕對有為民請命的正直之人。


  “隻要大鳴不平,知府便會安上造反的罪名,那些看不過民不聊生的好官,都已經人頭落地。若非我的至交好友代我赴死,我哪有機會見到兩位公子。”老伯說完這番話,早已是泣不成聲,因為抽泣,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老伯原本是一心為生民立命的父母官,如今卻淪落為食不果腹的小販。


  容清紓有些唏噓不已,“老伯,您竟是府衙官員啊。”


  “我原來是梅陵府衙的主簿,因不願與知府同流合汙,想要將梅陵的情況上報京城,不料事情敗露,落得家破人亡。苟活至今,就是因為我想等人來解救梅陵百姓於水火。”


  老伯突然在容清紓和顏熠麵前跪下,聲淚俱下道“兩位公子對梅陵民生疾苦如此上心,想必是仁義之人。本不想將二位牽扯進來,可梅陵之危已是刻不容緩,不求你們能幫我們蕩平碧檸山,隻求你們將這份萬民血書帶往京城。”


  老伯雙手顫顫巍巍地地將手探向懷中,取出一塊疊的整整齊齊的麻布,雙手捧著,似有千鈞之重。


  容清紓正要伸手去接之時,顏熠已經鄭重地接過了萬民血書,“我必全力蕩平碧檸山之匪,還梅陵太平。不過,也請老伯助我一臂之力。”


  老伯飽經滄桑的眸子裏,充滿了視死如歸,“公子盡管開口,老朽必萬死不辭。”


  顏熠取出一塊腰牌,放在木桌上,便起身離開了,“我要你官複原職,召集民兵。”


  老伯看著腰牌上的符文,尤其是“昌和伯”三字,又驚又喜。


  容清紓看著那腰牌,也是一愣。


  但片刻後就回過神來了,留下一錠碎銀子後,便小跑著去追顏熠,死死地扯住他的衣袖,“顏熠,你的身份是昌和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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