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壓抑
一路上就這樣提著一顆‘兵荒馬亂’的心熬過去,在車夫將馬停下後,蕭玉兒立馬彎腰出了馬車。
接著有奴仆上去將沈黎安連人帶輪椅的抬了下來。
蕭玉兒正待回頭去推他,便見緊隨其後的一輛馬車停在了她的身側,然後她爹吹胡子瞪眼地從車上跳下來,一把攔在她跟沈黎安的中間,眼神幽怨地衝著她橫了一眼。
“你,過來,推著你家公子。”隨手指了個從沈府跟過來的侍從,蕭護拉著自家閨女往宮門的方向走去,強行把兩人分開。
過程中蕭玉兒沒有絲毫反抗,畢竟剛才在馬車上那樣,她現下一顆心也是動蕩的很,所以便順著自家爹爹的意思離開。
身後,沈黎安看著那抹湘紅色的身影逐漸遠去,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輕敲幾許,衝著身後不敢隨意亂動的侍從道:“走吧。”
“是。”恭敬而畏懼的應答。
“安玉郡主請隨咱家這邊請。”因為宮宴還未開始,所以蕭玉兒先行去尋了昭陽,與爹爹跟沈黎安他們暫且分開。
自燕明修登基之後,宮裏的公主也就隻有昭陽和幾個年幼的公主還住在後宮之中,其一,她還未及笄,其二,她已有婚約,將來自然要從皇宮出嫁,其實說來也奇怪,新皇上位不應該忙於朝政之事嗎?燕明修倒好,先把後宮肅清,那些先皇未臨幸的後宮妃嬪,皆給了銀兩放出宮去。
而那些生了皇子公主,有品階的妃子,要麽隨皇子去往封地,要麽出宮自立府邸,一時間,後宮清淨的有些蕭瑟。
不過這些都與她無關,這偌大的皇宮,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進來了。
“什麽,你要走?”即是要離開,蕭玉兒也趁這個機會跟昭陽提了一下,以免這丫頭之後怨自己不告而別。
“噓,你小點聲,我爹都已經告老還鄉,我自然也要跟著他一起離開。”看著眼前人震驚地從軟塌上站起來的樣子,蕭玉兒招了招手,讓她淡定地坐回去。
昭陽卻有些無措,“不是,為何本公主沒聽說過蕭大將軍要告老還鄉的事情?還有,你是郡主欸,怎麽可以輕易離開京城?”
看著她極其不理解的表情,蕭玉兒笑的文靜,神色很是淡然,沒有絲毫在意,“因為皇上說了讓我爹宮宴完之後再提辭官一事,所以這件事很有可能被壓了下來,至於我嘛,郡主的身份雖然能夠讓我偶爾‘仗勢欺人’什麽的,但說實話,若要舍去,也不是那麽困難。”
“可是,可是……你要是沒了郡主的身份,蕭大將軍要是辭了官,你以後要是嫁人,豈不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難不成你想嫁個平民百姓?”昭陽皺著眉頭,很是憂心。
蕭玉兒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眼神有些發愣,這個,她還真沒想過。
“唉,就知道你什麽都沒想,不過你這個女人,連郡主的身份都可以輕易舍掉,哪裏還會在乎這些,算了算了,也懶得說你,你自個掂量著,開心就好,反正你還有個洛陽首富的外祖父,這一生不愁吃不愁穿的,即便是真嫁,也最多那人少點權勢,保你一生富貴平安倒是可以的。”沉默間,反倒是昭陽自個想通了。
眉梢一挑,蕭玉兒輕笑地看她,有些打趣道:“你這跟心上人定親之後,果然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啊。”
昭陽一張小臉瞬間紅透頂,支吾地瞥開視線,“才,才沒有,別亂說!”
蕭玉兒含笑望著她,過了一會兒,宮女引她們去乾清宮入席宴,剛一坐下,殿外便傳來太監一聲尖銳的鴨嗓。
“皇上駕到~”
百官起身跪拜。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高昂的聲音異口同聲,頗為震撼。
蕭玉兒隻看見一雙玄黑色繡著金龍的靴子從視線中走過,踏上那高梯,於威嚴象征著至高無上權勢的龍椅上坐下。
“今日朕宴請百官,不必如此多禮,都平身吧。”
話雖這麽說,但也沒有傻子把這客套話當真。
許是好奇心的緣故,又許是那人的語氣與過往實在是差異過大,蕭玉兒抬頭看了一眼,曾經吊兒郎當,總是以調侃她為趣事的九皇子燕明修,此刻頭戴冕冠,身穿玄黑金邊龍袍,珠簾後麵的麵容,一雙如黑色琉璃般的眼睛炯炯有神,眉宇間有著渾然天成的尊貴和傲氣,左手搭在龍椅的扶手上,金黃的顏色襯的他越發威嚴。
似是察覺到她在看他,那看起來略有些單薄的唇角輕微上揚,珠簾後的視線含笑向她看來,他五官本就立體,刀削闊斧般,鼻若懸梁,喉結上下蠕動間自有一番魅力,幾乎是下意識的,蕭玉兒將視線投向了對麵長案後麵端坐在輪椅上的披著月白色衣袍的男子。
隻見他低著頭,目光落在麵前的長案上,一張俊雋明澤的臉隱在明暗不定的陰影之下,神色晦暗不清。
但隔著老遠的距離,蕭玉兒還是能感受到他渾身越漸冰冷的氣場,連殿內的前盞明燈都無法溫暖他半點。
他的周圍,就好像有一層朦朧的氣罩把那些煙火氣通通都隔絕掉,坐在他旁邊另一桌長案後的官員甚至刻意往旁邊挪了挪,隻求離他更遠一些,那一刹那的淒涼孤寂,仿佛被所有人排斥在外,這種非常抑鬱的氣場,讓蕭玉兒正常跳動的心髒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不知為何,竟有些格外的難過。
將視線撤回,她再沒了任何亂七八糟的心思,也不去理會龍椅上那人的視線,看著眼前長案上清甜味道的果酒,輕輕抿了一口。
唉,心情有些壓抑。
之後再發生了什麽,蕭玉兒都是焉焉地去麵對,皇帝賞賜也是內心毫無波動地收下,然後便坐回位置上繼續發呆。
燕明修看著底下明顯心不在焉的少女,今日她難得穿的明媚一些,很是好看,隻是那雙眼睛,卻半分沒有他的影子。
想到師兄說的那些話,他的心底勾起一抹冷笑,如今他貴為帝王又如何,終究,敵不過那人。
想著,他的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那坐在輪椅上的男子,清雅如謫仙,仿佛與世隔絕,但這副平靜的麵孔之下,卻是讓人觸目驚心的嗜血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