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京華風雲(下) 第十八章 針鋒相對(下)
方才太子的言辭,字字句句言之有理,層層遞進,抽絲剝繭,引人遐思!
不僅反駁了彈劾奏章的質問,還將星星戰火燃燒到了原本開足馬力的點火之人身上!
雖然他沒有列舉實證,也無法列舉實證以洗冤自清,但是,足以成功將靖帝心中對他的懷疑猜忌減去了七八分。
剛才這番推理辯詞,功力上乘!反擊的相當到位!
靖帝思忖之間,太子喜不自勝,又趁熱打鐵,接著說道:
“父皇在上!兒臣今日鬥膽一言!還望恕罪!”
然後,他還沒等靖帝發話表態,便又急切的將他心中定論脫口而出道:
“縱觀以上推論,兒臣認為,江氏滅門案係由宣王指使麾下女門客葉無雙,操縱青樓女子雪舞完成的連環巧計!表麵上是幫她達成心願,製造了一樁震驚全城的滅門慘案,其實隻是以此為皮,掛羊頭賣狗肉,圈套所指,意在太子之位!”
靖帝聽著聽著,眉頭卻擰得愈發緊了。
本來靖帝還在想,老二今日的表現,無論從邏輯思路,還是從言辭口才來說,都已讓他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了。
靖帝心中暗想著,總算不負他母後的期望,太子開始有模有樣起來!
此後,一定要多加幾個太子師,徐孟璋還是太溫和儒雅了,對於太子,必須更加嚴格管束才是!
再者,他還有一個得力的嶽丈唐遠誌。隻要唐丞相若再好好予以輔佐監督,太子說不定還是可以成材成事的!
自己已是一腳邁入黃土的一把老骨頭了,若是忽然有一天西去,到了九泉之下,終於也算是對她有一個好的交代!
可是,老父親的欣慰感剛升起幾分來,便被太子的犀利如刀、劍指宣王的言論所打散了。
如此直率果決、勇於刺破真相的話鋒,絕不是他那個懦弱驕縱的草包兒子自己想出來的!
靖帝太清楚自己眼前這個兒子究竟幾斤幾兩了!
剛才的欣慰,些許是因為重病在身神誌不清,或者,也可能是自己老糊塗了!
於是,他輕歎了一口氣,沉吟片刻後,鎖定太子的雙眼,狐疑地逼視著他,厲聲問道:
“可是唐遠誌教你說這些的?”
太子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又不知該如何應對了,隻能喃喃自語,口中又聲聲喚著父皇,像在哀求著什麽似的。
“就你那點本事,還以為父皇看不穿?哦,當是到朕跟前演戲來了?朕瞧你台詞功底倒是不錯,說吧!是不是唐遠誌想出來的?”
靖帝看他手足無措的像個被獵
人追趕的林中小鹿,想想還是作罷,將語氣緩和了一些,風輕雲淡地問道。
唉!他何曾不知這台前幕後,到底是哪方唱罷哪方又粉墨登場呢?
可是,誰讓太子是他自己選的接班人?誰讓昭兒是自己與她的親生兒子呢?
他已經失去了在安兒身上曾經有過的一切希望,他不願再一把火澆滅了昭兒的念想,哪怕他的天資和希望,在外人看來,本該隻有一星一點。
“也不全是嶽丈大人教我說的!是兒臣與他一同商討,一起理了兩個時辰呢!”
太子看他父皇並沒有生氣追究的意思,摸了摸腦門後垂下的幾絲亂發,憨憨一笑,天真的回答道。
靖帝看著他那天真的笑顏,雖然心中有失望,但馬上又由陰轉晴了。
看他腦後束發,已有些許淩亂了,想必是因為今天衣不解帶寸步不離地在自己病榻前服侍照料所致。
靖帝心中那層剛剛蒙上的冰霜,頓時便如有春風拂過,消解開去。他淡淡一笑道:
“昭兒啊,你回宮去罷!既然凶手已死,此事以後大可不必再提!不過,你今日違背祖製私自出宮,還是該罰!君王之言,駟馬難追!朕本就下旨,叫你禁足五日,不僅要罰,還要再加罰俸一年!你可認錯?”
“兒臣認錯!兒臣謝過父皇恩典!”
太子連連磕頭跪謝道。
“父皇,兒臣還有一言!兒臣被人潑什麽髒水都無關緊要,父皇既已說了此事到此為止,那兒臣便也不再請命查探!隻是,按禦史台奏疏所言,漕幫涉嫌私屯兵甲!那可是謀逆大罪!老四又在府中私養劍客!兒臣認為其行為可疑!還請父皇明察!”
太子伏倒在地,久久不肯起身,嘴裏像有一串連珠炮在不斷地往外噴著火,一口氣都不停歇的一言到底,生怕被皇上打斷了便再無吐露心聲的機會。
靖帝的麵龐上又爬上了一層冰霜,伴隨著幾許殺氣,大聲喝止道:
“閉嘴!你是想把朕再氣死一回嗎?”
太子戰戰兢兢吞吞吐吐地磕頭謝罪道:
“不是!兒臣該死!父皇千萬別動氣!怒大傷身!兒臣告退!”
謝罪完畢,他便腳底抹油開溜了。
隻聽見靖帝的聲音在身後沉沉怒喝道:
“叫你不必再提,你偏又要如此咄咄逼人!是不是朕老了病了,你便不把朕放在眼裏了?你們幾個都不掂量掂量自己,都隻會惹我生氣!滾!現在就滾!”
真是伴君如伴虎!太子都不知自己為何又將靖帝給惹毛了!剛才他不是還在慈祥的笑著,喚自己
為昭兒嗎?
也不想這麽多了,總之,三十六計走為上!可別真又給他氣暈過去!父皇這身子骨,本就凶多吉少,經不起折騰!
自己還是趕快走人,好叫父皇眼不見為淨罷!
太子剛邁出東暖閣門外,卻見宣王路尚和冕王路鳴不知何時已在殿內候著了。
太子上前與冕王打了個招呼,寒暄道:
“大哥難得回京,不如今日就留在父皇身邊久一些。對了,我看父皇可對大哥的掌上明珠煞是喜愛,要不大哥下次就把這個孫女也一並給父皇帶來,好叫他心情暢快一些。”
冕王還是和往常一樣,唯唯諾諾的打著哈哈,嘴裏皆是一些不痛不癢的寒暄之詞。
太子拍了拍冕王的肩膀,眼神卻是瞅著宣王的方向,陰陽怪氣的指桑罵槐道:
“大哥我說你就不必替你家寶貝女兒謙虛了!你家念驕可是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小天仙!不像某些人,成天製造陰謀陷阱,一肚子壞水!一幫人淨忙著給父皇添堵了!”
宣王將嘴一撇,對他的冷嘲熱諷不屑一顧,直接轉過身去,拿背影對向他,也不爭論,也不與他耍花腔行什麽虛禮。
“馮大總管,不知二位王爺都是什麽時候來的?”
太子又是一拳打到了軟棉花上,上回除夕家宴時已是出過洋相吃過虧了。
這回,他隻好將怒氣一收,故作輕鬆的轉而向馮鹹福問道。
“二位王爺來了也有一陣了,宣王殿下先到,冕王殿下後麵跟著也來了。二位知道您在裏麵侍疾,怕打擾了皇上靜養,便一直在殿內等著,未曾靠近過東暖閣。”
馮先福小心翼翼的夾在中間回還道。
二位活菩薩當前,他唯恐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馮鹹福隻好盡力將言辭保持客觀中立,但又要透露信息給太子,讓他放心,宣王並不知曉他與皇上在東暖閣內的一番言談。
可謂是相當考驗說話之道了!還好這些都難不倒他!
太子聞言,臉上浮現了勝利的微笑,一仰脖子便出門去了。
他心中暗自得意,老四肯定不知道,他已在父皇麵前,將他背後那些手腳全給抖露出來了,而自己反而轉危為安!
這下老四一進門,可夠他喝上一壺的了!我倒要看看他還能怎麽巧舌如簧!
“宣王殿下,皇上請您覲見!冕王殿下,還請麻煩您再稍候一會兒!皇上說了,按先來後到的順序覲見!”
馮鹹福先進了趟皇帝所在的東暖閣禦書房,請旨通傳過後,又接著出來宣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