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你沒受傷吧?今兒不上課嗎?”
葉歧路的目光輕輕落到易雲舒的臉上——對方的臉色和嘴角都有些泛白, 但顯然是比剛送進醫院的時候好多了——他想伸出手試一下易雲舒額頭的溫度, 下一秒, 他的眉心就略略一皺。
趴著睡得時間久了, 手臂的血流不暢,現在已經發麻了。
隻是葉歧路微微皺眉這個動作,易雲舒就知道對方是怎麽了, 他短促地嗤笑了一聲,慢慢地抬起掛著藥瓶的手, 並將葉歧路的手握進掌中,不輕不重地逐一按摩著對方手指的骨節——
葉歧路全神貫注地盯著易雲舒。
易雲舒也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葉歧路。
“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愣住, 最後又同時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易雲舒就笑不出來了——他已經將所有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葉歧路的胸前。
葉歧路微疑地一挑眉, 順著易雲舒的目光往自己的胸膛上看了一眼——
他今天穿的就是他最常穿的海魂衫啊, 除了沒平時那麽幹淨之外,什麽都沒有啊……
易雲舒講視線慢慢地挪到了葉歧路的臉上,他沒有任何表情、甚至有些冷冰冰地問:“是不是你?”
葉歧路輕揚眉梢, 但也隻是那麽一兩秒鍾,他就放下了眉梢,麵色平靜。
“我在問你,是不是你!”易雲舒緊緊皺起了眉頭, 以目光為畫筆,仔仔細細地描繪著葉歧路麵容上的所有的起伏棱角,他特意壓沉聲音,“你甭瞞我了, 我知道,那是你!那個把我從火海中背出來的人就是你!”
葉歧路似笑非笑地看著易雲舒。
“你還笑?”易雲舒本來就中度一氧化碳中毒,現下火氣上來了,迫使他揚起線條優美的下巴難耐地大口喘了幾下氣兒——即便是這樣他還死死地抓著葉歧路的手,沒有一絲一毫要放開的跡象——終於把氣兒倒騰順了,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葉歧路,你就沒想過,那麽大的火,你衝進來,萬一真的出不去了怎麽辦?!”
葉歧路微笑著反問道:“那你呢?你當時是怎麽想的呢?”
“…………你丫甭管我是怎麽想的!”易雲舒將葉歧路的手攥得更緊了,突然長歎一聲,皺緊的眉頭微微鬆開,嘴角蕩開一個大大的弧度,“幸虧你沒有事兒,要不然你害死了老子的命根子,老子做鬼都不會放過你丫挺的!”
“易雲舒——”葉歧路反握住易雲舒的手,站起來的同時微彎上身,在與易雲舒的呼吸慢慢交融的時候,麵無表情地說,“做人不能太雙重標準,你以為,你在那兒殉情了,我就會放過你丫挺了嗎?”
易雲舒的目光在葉歧路的臉頰上流連忘返著,過了好幾分鍾,他慢慢地張口,“我能不能吻你?”
“別裝逼了。”葉歧路笑了一下,“以前我不讓你吻,可你哪次沒有行動?”說完葉歧路就將嘴唇輕輕地按在了易雲舒的唇上,但也僅僅是那麽一兩秒鍾而已——這他媽根本不是“吻”,最多叫“觸碰”!
易雲舒:“…………”
他一臉欲言又止、欲求不滿……
不過立刻他就轉過頭去,並鬆開了葉歧路的手。
因為他聽到了門外不遠處的腳步聲。
這大概也是葉歧路隻是“觸碰”他的原因吧……
病房的門被推開了,葉歧路坐回了椅子上,拿起一個橘子裝模作樣地剝了起來。
來的人是顧小白。
葉歧路往顧小白身後看了一眼,滌非沒來。
“甭看了。”顧小白隨手關上門,冷靜地說,“隻有我一個,大非沒來。”
葉歧路的餘光斜了上去,麵無表情地看著顧小白。
他在等對方開口。
果然,顧小白一坐到沙發上,就直入主題,“經曆過這些事兒,你們兩個準備在一起了嗎?”
“!!!”易雲舒猛地扭過頭,第一時間去看葉歧路——
葉歧路依然是那張蒼白且冷漠的臉,看不出他的情緒有什麽波動。
顧小白冷冷地哼笑了一聲,“我真傻逼,其實我早就應該看出來的,在前年的聖誕節——雲舒竟然不去保護左小詩,而下意識地將歧路按進懷裏——在那個時候,我就應該知道的……”
葉歧路的餘光往易雲舒的方向滑動了一下。
“隻不過誰能想到呢?不光是我,你們問大非,問小五,問所有人,都不會想到你們原來也是‘傅傳心’——”顧小白稍微拔高了一點兒音調,“好端端的兄弟哥們兒不做,你們開得究竟是哪兒門子旁門左道的竅兒啊!”
“顧小白!”易雲舒一臉高傲地嗬斥道,“你丫沒有資格兒對我的私事兒指手畫腳的!”
“如果你隻是易雲舒,那麽我他媽才懶得管你丫,你喜歡和葉歧路搞同性戀你倆兒就他媽去搞啊,甭管將來是人人喊打還是身敗名裂,和我有一毛兒錢兒關係麽?”顧小白指著自己,振振有詞,“可是你丫不隻是易雲舒,你更是秘密樂隊的主場易雲舒!你丫會毀了我們的樂隊,毀了我們的夢想,毀了我們多年來所有的努力!你聽懂了嗎?!”
葉歧路和易雲舒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
“我絕對不允許你拿我們的樂隊開玩笑!”顧小白站了起來,走到病床旁邊兒看著易雲舒,“你丫知道當你和葉歧路的事兒曝光的那一天,我們將麵臨什麽樣兒的處境嗎?雲舒,你傻了啊,你被你所謂的愛情蒙蔽了雙眼了嗎?你還記得你對搖滾的初心嗎?你和搖滾的十年約定嗎?”
易雲舒鎮靜地看著顧小白,一字一句,“我不覺得我有什麽錯。”
顧小白暫時不想和易雲舒說話,而是將視線轉到葉歧路的身上,“還有你!你們的樂隊籌備了這麽久,剛發了第一張盤兒,你丫就要作死它嗎?想想嘉藍,想想大非,你不覺得你們現在走鋼絲兒很自私嗎?”
葉歧路竟然笑了一下,但也隻是一下,他就斂去笑容,“我會處理好一切的。”
顧小白指著葉歧路,“你丫處理個屁!”
“趁著還年輕,趕緊斷了,痛苦個幾天兒就完了!”顧小白給出他最後的忠告,“甭到最後淪落到傅傳心的地步,塵埃落定,身敗名裂,那他媽再說什麽都晚了!”
“你覺得我們沒想過嗎?”易雲舒慢慢地坐了起來,瞪著顧小白,“你認為之前我們‘王不見王’是為了什麽?如果什麽都像你所說的那麽輕描淡寫,我還痛苦什麽?我他媽早就抱著小路路逍遙快活去了!我看你才是‘你丫懂個屁!’”
“葉歧路!”顧小白故意不接易雲舒的話茬兒,而是專攻葉歧路,“你丫是搖滾大神、歌壇新星,又是正兒八經的清華大學,可是一片大好的前程,何苦跟雲舒上那麽一艘注定要在陰溝兒裏翻車的破船呢?”
“顧小白!”易雲舒怒氣衝天地大叫著,“你丫給我滾!”
“我他媽是為你們好!”顧小白也毫不客氣地罵了回去,走到葉歧路的身前,一把拽起他的胳膊,用力往外拉扯著,“跟我走!你丫跟我走!逃這麽久的課,你也不怕老師掛你的科兒!”
葉歧路的動作慢吞吞的,但還是被顧小白拖出了病房——
易雲舒絕望地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生如不死”——還不如在大火中燒死了呢,好歹那個時候他是幸福無比的,而現在……?
憑什麽他想愛一個人、並得到一個人的愛,就那麽艱難呢?
葉歧路回到了清華大學。
走在校園裏,學生們三三兩兩地在竊竊私語——
他知道,哪怕是隆福大廈的大火災,也沒辦法澆滅傅傳心的熱度,尤其是在隆福大廈前,他和傅傳心以及陳克,幾個人毫無風度地大吵大嚷,肯定被各路媒體、記者、狗仔、“目擊者”傳的風風雨雨了。
隻不過現在的他一點兒都不在乎。
他回到了宿舍,室友們沒有問他任何問題,隻是默默地將最近的課業借給他補習,葉歧路一如往常地吃飯、睡覺、上課、去圖書館。
一個星期之後,有個男生跑到圖書館找到了葉歧路。
葉歧路一看到他就一愣,很眼熟,但一下子又想不出是誰……
在腦海中查詢了幾秒鍾,他想起了對方的名字,“小輝?”
是的,對方就是小輝——那個在很多年前,東四隆福寺的一家遊戲廳中,久到他那會兒還沒有開始練吉他,他和滌非玩遊戲的時候找他彈吉他的那個小輝。
後來還分別在老何那兒和在西二旗與李北侯發生口角的時候見到過他。
“歧路哥!”小輝小聲叫道。
葉歧路將小輝帶到了圖書館外麵,對方笑道,“好久沒回來了,這兩年我和華子去西安了,修煉了兩年,也組了個樂隊,剛回北京。對了,你還記得華子嗎?”
葉歧路輕輕一笑,“就是當年和我一起在民族文化宮前彈吉他,還被我踢了一腳,後來在老何那兒指著我鼻子唧唧歪歪的那個?”
“對對對!就是他!”小輝大笑起來,“華子現在彈的倍兒牛逼,回頭你指點他幾招啊!”
“沒問題。”葉歧路愉快地答應道。
小輝和葉歧路聊了一會兒才想到了此行的目的:“哦對了,我是來給你送信兒的——剛回來我就聽說雲舒哥住院了,剛去看了他一下,他讓我給你帶個信兒,說他就馬上就要走了,要和樂隊離開北京去日本。”
葉歧路麵色沉靜,甚至連眉毛都沒跳一下,從善如流地問:“具體什麽時候啊?”
“好像是大後天吧?”小輝回答完,歪了下頭,“你和雲舒哥到底怎麽啦?兩個人都怪怪的,以前你倆兒不是很好嗎?怎麽突然王不見王了?不過……好像關係也沒那麽糟?”
“…………”葉歧路拍了拍小輝的肩膀,“以後你就知道了。”
小輝:“…………???”
送走了小輝,葉歧路去食堂打了一份兒飯菜,細嚼慢咽地吃了起來。
晚上他又去了圖書館,呆到了很晚才回到宿舍睡覺。
很普通的大學生活。
第二天依然這麽過著。
第三天一如既往。
第四天——
到了易雲舒出院的日子。
顧小白和衛武他們幫易雲舒收拾好了東西,醫院的樓下就是唱片公司來接他們的轎車。
易雲舒一直坐在病房中,一動不動。
“你確定告訴他了嗎?”易雲舒第六十七次問小輝。
小輝第六十七次回答,一臉無奈:“確定……”
“走吧——”顧小白去拉易雲舒的胳膊,“清華離這兒才多遠啊,這麽多天,他要是想來,爬都爬過來了……本來就是,你也不看看葉歧路是什麽水準兒的人,怎麽可能真的放棄那無可限量的前程跟你丫……整那些沒用的……”
易雲舒一直坐到最後一秒鍾。
最後,他離開了醫院。
到他上了車,都沒有看到那個在他夢中纏綿過千百回的身影……
看來,一切也就到此為止了吧。
他們要先坐火車去上海做節目,然後再從上海直接去日本。
北京站前,三十年如一日的人山人海。
他還沒來……
“走吧——”
顧小白拉著易雲舒去檢票。
“——雲舒!易雲舒!”
作者有話要說: 別怪我沒給你們預警!!歧路可要放大招了!!!
下章,漂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