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能不能躺你腿上——”


  易雲舒說的這句話, 完完全全是一個陳訴句, 而不是疑問句。


  還沒等葉歧路品味過來“躺你腿上”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易雲舒已經迷迷糊糊、慢慢悠悠、一步三晃地將葉歧路旁邊的椅子一把接著一把地拖了過來。


  然後椅子們被嚴絲合縫的排列組合到了一起,成為了一張簡易的小床。


  易雲舒嘴上叼著煙,還喉嚨裏發出“唔唔……”的呻丨吟聲,約莫著是剛剛灌下去的酒又急又猛,已經超過了他酒量的極限了。


  他舒展了一下四肢,一手扶著椅背, 一手按著餐桌,背對著葉歧路坐到了“小床”上,再慢吞吞地放倒上身, 就這樣大大咧咧地躺到了葉歧路的右腿上。


  葉歧路低下頭看著那個把他的大腿當枕頭的人,就整個人都陷入了“……”中。


  這……幾個意思?

  更過分的是易雲舒嘴上還叼著那根尚未燃盡的香煙。


  細長的香煙一點一點地燃燒——


  “你他媽別把我的褲子給燒了。”葉歧路低聲罵了一句, 毫不客氣地將那根香煙從易雲舒的唇齒間給揪了出來。


  易雲舒眼睛都睜不開了, 但還是不妨礙他不滿地“唔唔唔——”的呻丨吟。


  葉歧路:“…………”


  無語過後,葉歧路鎮定地端起飯碗,慢條斯理地繼續夾菜吃。


  小餐館的老板是個熱心腸, 注意到葉歧路和易雲舒這邊的情況後,還以為是易雲舒身體出了狀況, 趕忙過來撥拉幾下易雲舒,小聲問葉歧路:“這哥們兒怎麽啦?要不要送醫院啊?”


  “……”葉歧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對方看桌子上擺得一堆空空如也的酒瓶子, 輕笑一聲, “喝醉了。”


  “……”那老板被噎了一下,然後哈哈地笑了起來,“不是吧, 這幾瓶兒就放倒了啊?您這哥們兒的‘海量’是過家家呢?”


  葉歧路保持著微笑。


  但易雲舒那邊兒可不幹了,都爛醉如泥了,還表達抗議呢——他“哼唧”著伸出手亂比劃一下,就直接將葉歧路放在桌邊上的一隻湯碗給摟了出去。


  瓷碗從餐桌上墜落,迎來的結局必然是粉身碎骨。


  那老板的的笑容頓時尷尬地僵在了臉上。


  葉歧路幫老板解圍:“不好意思啊,都算進賬兒裏吧,我一塊兒買了。”


  那老板訕訕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唉——葉歧路在內心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繼續吃飯。


  易雲舒翻了個身。


  葉歧路夾了一塊紅燒排骨,剛剛將排骨塞進嘴裏,正準備咬下去的時候,他愣住了。


  一秒。


  兩秒。


  三秒。


  ……


  一分鍾。


  葉歧路這才慢慢地咬下了那口排骨。


  他的目光在菜肴之間遊移且隻在菜肴之間遊移。


  他從未對這些家常菜產生過如此濃厚的興趣。


  終於,他吃完了那塊排骨。


  他放下筷子的同時輕輕閉了閉眼睛。


  這可如何是好呢?

  好像有點束手無策——


  “易雲舒……”葉歧路都聽出了自己的咬牙切齒,他猛地睜開了眼睛,直視了那個枕在他腿上的始作俑者——“蹬鼻子上臉?長行市了你,還他媽耍起流氓了?”說著他抬起大腿狠狠地顛了一下。


  “唔唔——”易雲舒紋絲不動。


  葉歧路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那從人的口鼻處呼出的氣體——溫柔、急促,甚至有那麽一點潮濕。


  雖然他還是一名學生,但好歹也是個成年了……


  易雲舒這樣搞就太他媽過分了吧!

  就在葉歧路思考著用哪種姿勢將易雲舒扔出去的時候,餐館門口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那是滌非和顧小白。


  “歧路!”


  滌非一臉的喜出望外,顯然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葉歧路——顧小白當然沒告訴他。


  “嗨,大非!”葉歧路笑了起來,被易雲舒搞到烏雲密布的心情終於多雲轉晴了。


  滌非拉著顧小白走過來,自然而然地坐在葉歧路的對麵——剛剛易雲舒坐過的座位——他喝了一口水後,問:“你怎麽過來了?”


  “我?”葉歧路抬手招呼老板過來,囑咐對方加了幾個菜,說話途中順口接了一句,“今兒早在胡同口碰到何叔叔還有徐達他們,車上還有空座兒,他們就讓我加了個塞兒。”


  滌非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然後他就注意到葉歧路身旁的一排椅子,他坐直了身體,隔著餐桌能清清楚楚看到屬於人的腿和腳。


  滌非好奇地站了起來,稍稍欠身,待他看清葉歧路胳膊肘下方陰影處的人,就“……”了。


  “這……”滌非根本組織不出語言。


  這個時候顧小白也看清了躺在葉歧路大腿上的人是易雲舒。


  顧小白忍不住嗤笑了一聲,略帶同情的目光斜著葉歧路:“當真是不知者無罪,敢給雲舒喂酒的你大概是頭一份兒了,我也不知道該說‘敬你是條好漢’還是怎麽著。”


  葉歧路微微皺眉。


  “你甭看雲舒平時我行我素,但一喝上酒就是判若兩人,酒量和酒品都是一大難關。”顧小白看了一眼滌非,接著再看葉歧路,笑容有些古怪,“黏糊糊,黏黏糊糊——”他說了兩個隻差一字的詞語,“更貼切一點兒的形容呢……對了,都貼過狗皮膏藥嗎?就是那玩意兒。”


  葉歧路正吃著菜,眼波從下至上輕微流轉,冷漠且疏離地瞟著顧小白,“有你丫這麽說朋友的麽?”


  聽到葉歧路的話,顧小白也不忿了,扭了下身子,“呦嗬,怎麽個情況?我愛怎麽說怎麽說,你管得著嗎?”


  “我是管不著。”葉歧路微笑,將筷子往桌子上一甩,“但是我知道,下輩子我都不可能說大非是狗皮膏藥,你給我記住了。”


  “哎哎哎——”滌非拔高了音調,“你兩怎麽回事兒?好端端的,迸什麽磁兒呢?”


  “你問他!”


  “你問他!”


  兩人異口同聲。


  滌非笑了,塞滿食物的嘴巴說出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哎呦,沒看出來你倆兒還倍兒默契。”


  “誰跟他默契了!”


  “誰跟他默契了!”


  “操!”


  “操!”


  葉歧路:“……”


  顧小白:“……”


  顧小白瞪著葉歧路,拿起一隻嶄新的湯勺,從桌子中央的蛋湯裏勺了一下,看也沒看直接塞進嘴裏。


  葉歧路哼笑了一下,“味道怎麽樣?”


  “……”顧小白咂咂嘴,細細品味了一下,蓋章確認:“有點怪……”


  “怎麽能不怪呢?”葉歧路又哼笑了一聲,“你仔細看看那裏麵有什麽。”


  當顧小白看到漂浮在蛋湯上的煙灰的時候,嘴角抽搐了起來。


  “唉,甭扯那些沒用的了,來說點兒正事兒吧。”滌非放下筷子,從塑料膜袋裏抽出幾張餐巾紙擦了下嘴上的油,“今兒的追悼會給我的震撼實在太大了,所以,我做了一個決定!”


  葉歧路挑了下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想加入樂隊!”


  六個字,斬釘截鐵。


  在一旁幹嘔漱口的顧小白聽到這句話,一激動直接將漱口水咽了下去,他用力拍了下滌非的肩膀,“你在說什麽東西呢?”


  “字麵兒意思啊,很難理解嗎?”滌非又鄭重其事的重複了一遍,一字一句,“我、想、加、入、樂、隊。”


  “你想加入什麽樂隊啊?現在這圈兒可不比前年的光景兒。”顧小白推了推滌非,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甭張嘴就胡咧咧,你也不怕你老爸扒了你一層皮。”


  “當有一籮筐的情緒無處發泄的時候,我該怎麽辦?朝哪兒揮出我的拳頭?”滌非直直盯著顧小白,“你告訴我!”


  “……”顧小白無語了幾秒,歎氣道,“也不是隻有玩搖滾才能發泄啊,打遊戲,找尖果兒,甚至去廣場沒事兒茬個琴都行啊。”


  滌非否決了顧小白的所有提議,挨個空瓶子看過去,終於找到一瓶還剩一點酒的,他拿起瓶子直接將那點酒對口吹了,“我現在就想找樂隊。”


  葉歧路一直沒發表任何觀點,他認認真真地看著滌非,並且在認認真真地思考。


  腦海中天旋地轉、拉鋸切割——


  “既然這樣,”葉歧路輕描淡寫地說,“為什麽非要加入樂隊呢?”


  “——自己個兒組一個,我陪你玩兒。”


  滌非和顧小白被葉歧路的“不鳴則已”給徹底震住了。


  躺在葉歧路腿上的易雲舒睜開眼睛。


  “你剛才說什麽?!”易雲舒從葉歧路的腿上慢慢坐了起來,聲音冷的一張嘴全是冰碴子,“你要組樂隊?!”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有一段打馬賽克比較厲害,就是歧路說雲舒耍流氓那段——


  雲舒躺在歧路的腿上,然後歧路能感覺到呼吸23333

  你們都懂吧?都懂吧?


  恩,一定都懂~~~

  233333333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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