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嘭嘭嘭咚咚咚——
嗆——
是鼓的聲音!
幾秒鍾之後,吉他、貝斯、鍵盤的聲音拔地而起。
隻是聽了個前奏,葉歧路輕輕皺了下眉。
偌大的舞台上空空如也。
樂隊在哪裏?
難道沒有樂隊,隻是伴奏?
那年代的樂隊數量本身就少,高水平的更少,而且無一例外的統統藏匿於地下——所謂地下,顧名思義就是在地表之下,除了真正打開這個圈子走進去,普通人很難接觸到。
所以在當時的年輕人中,尤其是學生黨,見識過真正的樂隊的人並不多。
見識過真正的搖滾樂隊的人更加鳳毛麟角。
但每個人年輕的時候,在青春的荷爾蒙亂竄的時候,多多少少都叛逆過、憤世嫉俗過,想衝破束縛的枷鎖尋找自我與自由,向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條條框框宣戰——激進、熱血、又勇往直前。
而搖滾樂就是最好的宣泄情緒的出口。
哪怕沒有樂隊,隻是一個搖滾的伴奏帶,也足以讓學生們隨著鼓點的節奏沸騰呐喊——他們將舞台之前圍得水泄不通,都希望靠近點兒,再靠近點兒。
這個場麵和之前在ut的樂隊表演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
葉歧路和滌非固然也被音樂帶動得激動萬分,但終究有點見怪不怪的意思在裏麵。
後來,讓他們目瞪口呆的是從後台走出的人。
他的長得非常帥氣英俊。是那種正統的帥——濃眉大眼,正氣凜然。
他慢慢走到舞台中央,一手拖著麥克架,一手舉著麥克風——衝著台下的觀眾微微一笑後,沒有任何嘶吼,而是借用搖滾樂的伴奏,深情婉轉地演唱了一首抒情曲。
這是葉歧路第一次聽到如此與眾不同的抒情搖滾。
滌非已經石化了,他下意識地拍著葉歧路的胳膊,“你知道嗎?”
“……”葉歧路再一次回答,“我不知道。”
讓葉歧路和滌非如此震驚的原因隻有一個——
那是傅傳心!
是那個被弟弟傅立文用盡貶低之詞羞辱的傅傳心!
是在葉歧路看來非常膽小的傅傳心!
“這算怎麽回事兒啊?”滌非目不轉睛地盯著舞台上唱歌的人,一曲終了時,他轉過臉看葉歧路,滿臉糾結地問:“正所謂人不可貌相??”
“……”葉歧路,“大概……?”
滌非抽了抽嘴角,“關鍵是他唱的很好啊……”
下一位歌手已經上台了。
葉歧路思考了一會兒,對滌非說:“我一直覺得傳心不算是學習的那塊兒料,他非常非常聰明,但卻不怎麽上心,現在我算是知道他對什麽上心了。其實唱歌也沒什麽不好啊,人各有誌。”
“你的意思是讓他專注唱歌?”滌非立刻否認道,“可快拉倒吧!他是家裏老大,不繼承父業的話,按老傅那個脾氣不得給他腿給掐折了?”
“我看還是你拉到吧。”葉歧路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就老傅那個破炒肝兒店,有什麽好繼承的,白給我都不要。”
“你是你,傳心是傳心啊。”滌非說,“再說要唱歌就得達到費翔那種級別,當個小歌手就忒沒意思了吧?還不如炒肝兒。”他隨著舞台上的音樂扭起了身體,跳起了當時非常流行的擦玻璃舞,“不如炒肝兒,唱歌不如炒肝兒。”
葉歧路被滌非給氣笑了,“前半句十分讚同,後半句狗屁不通。”
前方舞台的歌唱表演暫時告一段落,台下的人們慢慢散開。
傅傳心逆著人流,從後台走過來。
“行啊!”滌非一下子衝了上去,用一隻胳膊夾住傅傳心的脖子,將他的腦袋往自己的胸膛上按,興奮地叫,“出息啦我們傳心!”
“唔……”傅傳心掙紮起來,告饒道,“大非哥!我快喘不過氣兒啦!”
葉歧路在旁邊大笑不止。
“——呦,大非!”
從背後突如其來的叫聲。
葉歧路回過頭,就見到不遠處的顧小白,還有正在衝他們招手的衛武。
顧小白笑嗬嗬地走了上來,與傅傳心麵對麵,一邊打量一邊點頭,“不錯,你的嗓音條件和外形條件都不錯,怎麽樣?有沒有想找個樂隊玩玩兒的意思?”
“等一下——”還沒等傅傳心有任何回應,葉歧路就站到了傅傳心與顧小白中間,將傅傳心護在身後,聲音沒什麽起伏,很隨便的說,“不管你和易雲舒之間有什麽不忿兒,甭拉其他不相幹的人進去蹚渾水兒。”
“你在說什麽東西呢?原來你以為我要把他拉進來代替雲舒的位置?”顧小白露出一半愕然一半驚訝的表情,“不好意思,目前來看,雲舒的才華沒人能比得上。”
葉歧路輕輕眯起了眼睛。
就算顧小白說的是事實,但他總覺得他的表情和語氣裏都夾雜了很多一言難盡的東西。
葉歧路慢慢挪動視線,大約隔著七八米的距離,易雲舒站在美術館門口迎風遠眺,一手插在口袋裏,一手舉著香煙——竟然還有幾分遺世獨立的味道。
易雲舒今天穿了一件很普通的白襯衫,幹淨剔透——這些本不該屬於他的字眼,卻與此刻的他契合地天衣無縫——即便指尖那根燃至過半的香煙有點破壞了畫麵的純淨感,但也熏不滅那張熠熠生輝的俊臉。
三秒後,易雲舒腳步一旋,側過身,眼簾一抬,淩厲的目光與葉歧路分毫不差地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