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難以抉擇（上）
天陰道長的心情，方從筠不是很理解，但蔣邃卻差不多能體會的到。正如方從筠會同情巫雪，而蔣邃卻對巫雪的所作所為不可置否一般，大約是同性之間才能懂的惺惺相惜。
不過這會兒，哪怕是方從筠並不是很懂，也能從天陰道長的表情裏讀懂他的心情複雜，百味陳雜。
別說天陰道長要在突然之間接受這麽多的事情了，就連她和蔣邃，早就已經知道了巫雪的事情的人，也在得知了巫雪的這個決定的時候，大吃一驚。
一個追逐了天陰道長那麽多年的女子，甚至還不惜自己的名譽，以未婚姑娘的身份給他生下了一個兒子，如今又還千裏迢迢的跑來京城找他，結果最後就是要確保天陰道長的一個知情權，然後就完了？
方從筠看著巫雪越走越遠，已經快看不見的身影，恍恍惚惚。
蔣邃重重的拍了拍天陰道長的肩膀：“暫時先別想那麽多了，巫雪這邊……我會幫你看著的，派人護送她回江南。你這邊，還是要注意一下，可別神情恍惚就露了馬腳。”
“我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天陰道長聲音沉沉的說道，“不回誤了你的大事的。”
蔣邃卻是一笑，“你別和我鬧脾氣啊！我可沒有其他的意思。要知道，你現在也是有兒子的人了，不比當初一個人風裏來雨裏去，無所顧忌，事情敗落或者如何，大不了就是一個人死，無牽無掛。你總得留一條命，去看你兒子一眼吧！”
蔣邃的這番話說得天陰道長微微有些動容。
一個男人，就算當初再如何的孤心寡欲，在知道了自己還有一個兒子之後，總不能依舊無動於衷的。
“事情也就快要結束了。巫雪母子那邊，我會派人幫忙看著的，你放心。等事情結束了之後，你就可以去見她們母子了。到時你和巫雪還有那個孩子之間，究竟要怎麽辦，到那個時候再做出決定也不遲。”
是保護，也算是挾持吧！
天陰道長會過來幫忙，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和沈慎有交情，然後也有他自己的一些原因。哪怕身為修道中人，真的淡泊名利，是什麽事情也做不成了，需要香火，需要供奉，需要當權者給他們高高在上的地位，他們才能隨心所欲的做自己的事情。
所以，天陰道長才會卷入這之中。
但同時的，蔣邃信任天陰道長，但卻也並不是太信任他。說到底，天陰道長沒有任何的把柄或者其他東西在他們手上，就算到時，他中途突然想抽身離開，或者背叛他們，蔣邃他們都沒有幫忙挽回他。
巫雪的到來，來得恰逢其時。
想來巫雪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到來，明明是想鄭重的和天陰道長說一聲，她給他自由了，日後再也不會威脅強迫他，但卻陰差陽錯的，竟然給天陰道長套上了另一層禁錮。
天陰道長和蔣邃直直的對視了許多，都看懂了彼此眼中的深切含義。
良久之後，他苦笑著點頭，也隻能如此了，不是嗎？
一個小丫鬟一邊左顧右盼，四處張望，一邊飛快的朝方從筠和蔣邃他們所在的 這個偏僻小院子跑來，見到蔣邃，便語速匆匆的說道：“順老親王就要離開了。”
這是來通風報信的了。
蔣邃點頭，他吩咐了在孝王太妃身邊布置的丫鬟，覺得順老親王準備要走的時候，就提前先派人來通知他一聲，他好提前準備好。扭頭便對天陰道長說道：“那你趕緊回去吧。”
順老親王離開孝親王府的時候，蔣邃還專程去送了他一程。方從筠看著蔣邃回來時的笑容滿麵，挑了挑眉頭，看來順老親王離開的時候很不開心啊！是在孝王太妃哪裏吃了癟？
蔣邃眉眼含笑：“是啊！”
現在，能直接、毫不留情的正麵將話給懟回去，當著順老親王的麵兒也絲毫不客氣的人，怕也就隻有孝王太妃這個人了。哪怕是當今聖上，在沒有確鑿的證據，能抓住順老親王所犯下的謀逆大罪之前，也不能對他如何。
方從筠忍不住說道：“說實話，在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太妃娘娘和順老親王的交情不錯呢！”
恕她目光短淺，光看孝王太妃得知順老親王要親自上門來教訓蔣邃的時候，她老人家那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真的很難不讓人想偏差啊！
蔣邃哈哈大笑：“交情好？你怕是說錯了人了。我母妃和那老賊，可是從年輕的時候，就一直不對盤了。”
順老親王如今老了都尚且花心多情，女色上不加收斂，就更別提年輕的時候如何浪蕩了；而老孝親王則剛好相反，為人相當的潔身自好，尤其是在女色上，與順老親王儼然是兩種極端的人。
在老孝親王成親之後，順老親王都一直以為自家兄弟喜歡的是男子，不停的給老孝親王送麵色姣好的少年，知道老孝親王和孝王太妃成親了後，夫妻恩愛和睦，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
然後對於老孝親王那般縱容孝王太妃感到十分的不屑和鄙夷，覺得他堂堂皇家兒郎，竟然被一個女人欺壓到了頭上，實在是太讓人不齒了，於是想方設法，逮著機會就想把老孝王太往陰溝裏帶。
孝親王府裏規矩森嚴，還有孝王太妃管著，順老親王自知送女人進去沒用，於是就天天兒帶著老孝親王回他的王府，或者去青樓小院，把女人往他懷裏推，隻差沒直接把老孝親王按在床上，讓那些女人上了。
你說順老親王這樣做，孝王太妃能對他有好臉色嗎？
可惜他白做了一番惡人，最後還並沒有什麽好結果——老孝親王固執己見，根本沒讓順老親王成功，這點讓孝王太妃十分的欣慰和感動，於是夫妻愈發的恩愛。
順老親王不知不覺間，倒做了一回他們夫妻間感情升溫的催化劑。
蔣邃混不吝，但在父母的事情上還是沒那麽口花花，言辭間用詞謹慎，將大意說了一下，方從筠腦補了一下，眼睛一眨一眨的，隻發亮，嘴角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笑完了，心底對蔣邃父母之間的感情也很是觸動，“老孝王爺和太妃娘娘之前的感情早有耳聞，沒想到具體的……竟然真的這般讓人感動。”
還有一句沒說出來的話，她舅舅也不算冤了，比不過老孝親王，很正常。
隻不過，如今連天陰道長都有了一個隻比童童小幾歲的兒子，而和天陰道長年歲相仿的舅舅呢？難道，真的就讓他一輩子一個人這麽過嗎？
方從筠不禁開始擔憂起了沈慎的終身大事。
“對了，剛剛你和天陰道長說，事情就快結束了？”方從筠突然想起了這個。
蔣邃方才還誇張的笑容微微收斂，眼眸深邃，“是啊！一切就已經安排得差不多了，一切，也都快要結束了！”頓了頓，看向方從筠，“在這之前，沈將軍會先回到京城了。”
沒有沈慎，這場戲中少了一個人，怎麽能開始呢！
方從筠的眼睛微微瞪大，瞳孔收縮，不自覺的將手掌握緊，從蔣邃的話中，感受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
“我都還沒有問你呢！你的事情做好了嗎？”正在方從筠神遊天外的時候，蔣邃冷不丁發問。
她的思緒猛地一下被扯了回來，茫然的“啊”了一聲，“我的事情？我的什麽事情？”
蔣邃勾起笑容：“方家票號啊！你不是讓寧家人在幫你偷偷辦事，從方從雲和方從文的手中分了一杯羹。”
蔣邃的這句話方從筠就不愛聽，什麽叫“從方從雲和方從文的手中分了一杯羹”？她一張俏臉冷凝，不滿的瞪了他一眼，“那本來就是我的，我就是全部拿回來，也是應當的。隻不過是因為……”
她的氣息有些不穩。
蔣邃卻懂。
“隻不過因為你如今的身份，不能那麽做，否則會有很多人誤會。”她和他都值得她是誰，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啊！
方從筠低下頭：“我也不想我舅舅誤會，我在奪……方家票號。其實我真不在乎這些，不就是銀子嗎，夠用就行了，沒有了方家票號，其他賺錢的法子我多得是呢！我……”
她突然有些詞窮，感覺不知道怎麽說比較好。
“我想拿回方家票號，然後交給童童。本來，這些也就應該是屬於他的。”而且這樣更名正言順一些。
“沒事兒，你高興就好了，想怎麽做就怎麽做。”蔣邃笑道，眼角一勾，不自覺的就帶出了一絲痞裏痞氣，“反正日後你是這座孝親王府的女主人，一個方家票號算什麽！”
方從筠“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被蔣邃的財大氣粗給逗樂了。
看著方從筠的笑顏，蔣邃沉吟了良久之後，還是決定，將有一件事情告訴她，“有一件我告訴你，你以後不需要再有那麽多顧忌。”
“沈將軍和韓老，應該是已經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