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一場烏龍(下)
“那老賊明日便會來孝王府了。”蔣邃淡淡的說道。
蔣邃和巫雪的謠言都鬧了這麽久了,順老親王現在過來,也差不多了,不算早也不算遲。方從筠點頭,為巫雪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分別數載,在一個舉目無親的地方,為自己心愛的男人生下了他的孩子,孤身一人撫養孩子長大。
如今,她終於要見到他了,可以將這一切都告訴他了。
也不知道,天陰道長的回複是怎樣的。
“你要記住,不論天陰道長給出的回複是怎樣的,他都沒有錯。”似乎發現了方從筠情緒的偏向,蔣邃如是說道,雖然天陰道長是男子,巫雪是女子,但嚴格說起來,天陰道長都算是受害者。
當初在南疆的春風一度非他所願;後來被迫逃離南疆,還被巫雪緊追不舍,想來那個時候他也是有苦難言。之後巫雪有孕,獨自一人生下了孩子,對天陰道長來說也並不是什麽好處。
出家為道之人,不需要子嗣繼承香火。
方從筠抿了抿嘴角,“嗯,我知道了……我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對天陰道長有什麽偏見的,你放心吧!”就算有偏見,那也是早就因為其他事情,而有了。
方從筠在心底默默冷哼,如是想道。
“對了,”蔣邃突然發聲。
方從筠尋聲抬眸,抬了抬眉頭以示疑惑:“怎麽了?”
“好像……你從來都沒有問過我們,有關於順老親王的事情,你難道就不奇怪嗎?”蔣邃突然如此說道。
方從筠愣了一下,沒想到蔣邃會突然說起這個,她有些訥訥,這種事情不應該是隱秘的嗎?她不知道應該更好啊!“你覺得我應該問嗎?”
“對,你應該知道。”
她抬頭看向蔣邃,此時的蔣邃並沒有吊兒郎當嬉皮笑臉,眼中透著嚴肅認真的光芒,方從筠不由得輕輕咬住了下唇,眼神閃爍,“為……為什麽?”
“因為,他手上也算是沾染了一個人的鮮血。”
在蔣邃說話的時候,方從筠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那個人,和你一樣,也是沈將軍的外甥女,是童童的親姐姐,甚至……你的名字和她的也一樣。”蔣邃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聲音輕柔的說道,“方從筠,方家票號的大小姐。她並不是意外去世的,更不是什麽山匪圖財害命。而是一樁人為的、蓄謀已久的陰謀。”
方從筠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差不多快忘記那個時候的事情了。
可當蔣邃再次提及的時候,她閉上了眼睛,臨死前毒發的痛楚仿佛又重現,她肌肉忍不住隱隱抽搐,眉頭不由自主的再次擰起。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不用再說了。”
“怎麽了?”蔣邃敏銳的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立馬上前摟住她的雙肩,關切的問道。
方從筠感覺渾身上下酸疼不已,像是打過一場持久戰似的,筋疲力盡,雙腿有些發抖,都快要站不住了。她也顧不得髒了,直接在花台邊兒上的石頭上坐下來。
“你說的那些我都知道。”方從筠呼吸清淺,緩慢的說道,“我比你更加清楚這些事情。”
蔣邃不由得眨了眨眼睛,蹲下身,比方從筠矮了一個頭,讓她居高臨下的俯視自己,能夠決定心安一些,他放柔了語氣;“你……”
他剛吐出一個字,就被方從筠給打斷了,“你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現在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們全部,所有人,都很好奇,好奇我為什麽對方家的事情知道的那麽清楚對吧!為什麽對方從筠的事情知道的那麽詳細……所有她喜歡的人,都是我信任的人,所有我討厭的人,針對的人,敵視的人,統統都是曾經背叛過她的人。”
“我也還知道,你,應該已經猜到了什麽了。對嗎?”
蔣邃沒有說話。
“在天津的那一個晚上,我說的話,我都記起來了。”方從筠安靜的看著他,麵無表情,“我喝醉了之後對你說過了什麽,你又問了我什麽,我後來都記起來了。”
“你那麽聰明,肯定是猜到了什麽,對吧?是不是覺得很匪夷所思,很不可置信。所以當你回到了京城之後,就再也沒有和我聯係,我也覺得正常。在天津的時候,你不能露出什麽破綻,讓更多的人察覺到不對,所以你安耐不發,等到回了京城才決定離我遠點兒,是不是覺得我是一個很……很恐怖的人?”
嗯?
蔣邃有些懵了,怎麽話題的走向越來越不對勁?
她怎麽越說越歪了,不是這樣的啊喂!
“不是,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蔣邃急忙想解釋道,結果又被方從筠一巴掌給堵了回去。
“聽我說!你閉嘴!”
方從筠難得霸氣一回,把蔣邃也給震懾住了
方從筠頓了一頓,看蔣邃閉上了嘴沒有再說話,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說下去:“所以,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覺得,我相信你不是那種能很快的就會見異思遷的,也許……你是盡快和我斬斷關係?”
“不,當然不是,剛剛原因不是都和你說了嗎?”蔣邃適時的插口,該解釋的一定要解釋清楚,別讓誤會的雪球越滾越大。
“嗯,我知道……其實我這次過來,也隻是想過來看看,那個被你青眼有加的姑娘是什麽模樣的人,沒有其他更多的心思了。可是,我卻沒有想到,你竟然……”說到這裏,方從筠情不自禁的露出一個甜蜜而羞澀的微笑,“我很開心,真的。我很開心!”
蔣邃沒有說話,隻將方從筠的雙手包裹在自己的兩隻手之間,緊緊握住,給她安全感,給她力量,給她支撐,給她依靠。
方從筠從花台的石頭上起身,蔣邃剛抬起了頭,仰望高高的她,就看見方從筠也蹲了下來。明明兩個已經成年了的男女,卻像兩個玩兒躲迷藏的小孩子似的,蹲下來躲在花台後邊兒。
此時已然暮色四合,天黑了,王府四周的氣死風燈次第點亮,方從筠和蔣邃這邊不算太過明亮,但也足夠他們能看清楚彼此。
方從筠的聲音輕而堅定:“還記得嗎,在明州的那一個晚上,你告訴我說,你是江隋,是孝親王的時候,其實我也早就告訴你了。現在,我再認真的,告訴你——”
“我是方從筠。”
此方從筠,非彼方從君。
蔣邃低低的“嗯”了一聲。
……
夜空寂靜,偶有蟬鳴蟲叫聲聲。
雖然蔣邃自己早就差不多猜到了,但此刻聽方從筠自己坦誠的說出來,蔣邃還是覺得莫名的高興,這麽重要的事情,被她告訴自己,哪怕蔣邃素來自傲,並不在乎人家的信任,這會兒也覺得被方從筠所信任和依賴,是一種非常好的感覺。
而且,他還有另一種感覺。
沒想到,他這輩子,唯二喜歡上的兩個姑娘,到頭來,竟然都是同一個人。
一想到這個,蔣邃就忍不住悶笑出聲。
“你笑什麽?”方從筠靜靜的依偎在蔣邃懷裏,聽見他胸膛發出微微震動,自己的頭頂上方傳來沉悶的悶哼聲,不由得奇怪問道。
蔣邃狡黠的說道:“我隻是沒有想到,我這輩子全都栽到你手裏了。”
至於以前偷偷喜歡過她的事情,蔣邃想,他是絕對、打死都不會告訴她的,否則她尾巴還不得翹到天上去啊!他一邊想著,一邊動作輕柔的撫摸著方從筠的發頂。
兩個將事情都說開了,方從筠就覺得自己好像卸下了沉重的包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感覺將胸腔中的抑鬱悶氣全都抒發了出來,隻覺得神清氣爽。
壓在她心頭最重要的石塊都已經被挪開了,至於其他的,也都不再是什麽問題了。
靠著蔣邃,方從筠突然覺得,再回想她臨死前的那一幕,她也能夠勇敢的去麵對了。
“當初出嫁的隊伍剛剛出了明州的地界沒有多遠,就有一群蒙著麵的匪徒拎著大刀衝了出來,我根本來不及看見更多的情況,就被一個人用手到給砍暈帶走了。”
方從筠苦笑,枉她總是驕傲自滿,覺得跟著舅舅學了幾招,就能夠保護自己了。真是自以為擅長什麽,就會死在什麽上頭。
“後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就已經待在一個石室裏了,我一個人在那裏麵住了大約有半個多月。我沒有想過自己會死……我一直覺得,我還能逃出去,會有人來救我的……”她苦笑連連,搖了搖頭。
石室?蔣邃若有所思。
“你知道那個石室在哪裏嗎?還知道其他情況嗎?”
“不知道,我最多隻是推測出,那應該是個地下石室,其他更多的,就不知道了。除了我之外,隻有一個啞巴每天給我說話,來去匆匆,我也一直被關在哪裏麵沒能出去。能判斷出石室,也是因為全部都是封閉的,一點兒透氣孔或者窗戶這些都沒有。而且我看送飯的那個啞巴每天的腳步聲,是走的樓梯,所以我推測大約是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