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醉酒談心(上)
“你弄疼我了。”方從筠說道,清脆的生硬中帶著最後的軟糯,齒間連綿,聽得蔣邃不由得心神動搖。
他立馬放鬆了自己握著她手腕的力度,但手依舊牢牢禁錮著她,並沒有放開。手下的肌膚清涼如玉,手感好得讓他都舍不得鬆開了。
“抱歉,是我失態了。”蔣邃十分沒有誠意的道了個歉。
不過這會兒方從筠也暈乎乎的,就聽見了他的致歉,滿意的點了點頭,對他的知錯就改顯得非常滿意,至於裏麵誠意的成分有多少就察覺不出來了。
“剛剛那個……”美色當前,蔣邃也就被迷了那麽一會兒,然後就回過了神來。
不說還好,一說起剛才那件事,方從筠一張小臉立馬板了起來:“我都和你說了,是我的朋友……不是我。你這個人,怎麽把話聽不清楚呢!”
朋友?
蔣邃氣的笑出了聲,瞅著方從筠的臉蛋,指腹、掌心癢酥酥的,直想上手狠狠捏她的臉蛋兒一把。
一般說什麽“我的朋友”遇見了什麽事兒的,那個朋友就是說那件事的本人自己。
想到這一點,還被方從筠給逗樂的蔣邃也笑不出來了,笑容立馬收斂,眸色深沉如墨,至於內心掀起了怎樣的狂風暴雨,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事情!
眼前的這個“方從君”必然是那個明州縣城方家的長女的,她的身份在她剛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就被張管事和楊玉刨根究底的查清楚了,清楚到她曾經十幾年經曆過大大小小什麽事情,全部都一清二楚,透明仿佛沒有一絲一毫的遮掩物。
可同樣的……
蔣邃回想起曾經的種種疑點。
她對明州方家的事情事無巨細,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對方家票號莫名的熟悉;
她對方從雲、方從文以及林家人等人無由來的敵意和針對;
她對關於沈將軍有關的人和事的特殊的注意和關心……
蔣邃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額角的青筋暴跳,他娘的,這都是些什麽事啊!
重點是,方從筠不是已經死了嗎?她怎麽會是方從筠呢?而方從君的經曆卻有太過清楚和簡單,像一張白紙一般,就算她偷偷換了人,讓真的那個方從君代替她,也不可能啊!
蔣邃手指重重的揉著自己的額角,額角一跳一跳的,腦袋發脹。再看方從筠,她這會兒小腦袋埋著,一點一點的,精力差不多消耗完了,開始乏了犯困。
滿肚子的疑惑都急於向她求證,可看她的樣子顯然是不可能了。
他隻得將滿腔的話繼續壓在自己心頭上,沉甸甸的,他莫名的輕笑了一聲,“外麵風大,小心著涼了,回屋睡覺去。”
方從筠嚶嚀一聲,軟軟綿綿的,蔣邃裝滿了沉重心思的心也忍不住蕩漾了一把,小心船一下子蕩開了。
“別煩我……走開!”
蔣邃剛走近,就被一巴掌招呼上了自己的臉,他頓時愣住了,呆在原地傻乎乎的看著她。
方從筠又口齒不清的咕嚕了幾句,小腦袋一垂,就又合上了眼睛。
那軟綿的手掌觸上自己臉頰的感覺還依舊存在,蔣邃半點兒生氣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是想她再來打一巴掌。
方從筠本來力氣就不大,這會兒又喝醉了酒,迷迷糊糊的,能有多大的勁兒,輕飄飄的,手掌招呼上去,對蔣邃的感覺就像是清風拂過,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麵龐似的。
他伸手重重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哎!這都什麽時候了,竟然還在想這些歪七歪八的東西!
突然之間,他想起了起來之前在明州時候的那一次。
這一次不是第一次方從筠在他麵前喝醉了,還有一次,那是參加了蔣川的宴會回來,她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穩,要由扶紅和舉翠兩個人扶著才能回家。
那一次,在馬車上……
蔣邃有些回味的舔了一下嘴角。
“嘶!”一陣風吹來,方從筠被冰涼的夜風吹得冷不丁打了一個哆嗦,將蔣邃從旖旎的回憶中拉出來。
蔣邃一麵嚴重的唾棄自己,一麵舔著臉趕緊再次上前,方從筠虛眯著雙眼,眼裏一片朦朧,一副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的模樣。
他放柔了聲音:“我送你回房去,好不好?”
方從筠眨了眨眼睛,半晌沒有說話,像是在認真思考,蔣邃也沒有催促她,安靜的等待著。
好一會兒之後,才聽見她慢吞吞的回答:“好呀!”
……
這宅子雖然大,因為沈慎這邊的人少,所以他們隻住在了前院,後院都懶得去收拾。今日蔣邃和方從筠一行人來了,前院住不開,這才臨時緊趕慢趕的去打掃了幾間房子出來給方從筠和童童住。
對,隻有方從筠和童童。
一路走來,漆黑一片,走廊、簷下一盞燈都沒有,也虧得這會兒方從筠累得閉上了眼睛,不然……不然她會不會害怕,蔣邃還真不知道。
沒有伺候的下人,也沒有燈,靜悄悄的,和前院的熱鬧相比,後院就如同一個死宅。
“你怕黑嗎?”蔣邃無聊的問道。
路太長,夜太靜,身邊的人又太勾人,蔣邃隻能試圖找一些事情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當然,顯然也隻能是他單方麵的找話題聊了,方從筠是肯定不會搭理他的。
好不容易到了方從筠的屋子,蔣邃一直摟著她腰的手總算舍得放開了。
方從筠一粘上床,立馬舒服的哼哼了幾聲,蔣邃生疏的給她脫了鞋,看著她嬌小秀氣的腳,難得害羞了一回,立馬移開了眼。
他想了想,方從筠穿著衣服睡覺應該不舒服,於是他一臉嚴肅,義正言辭的對著根本聽不見他說話的人說道:“我這可不少故意欺負你,占你便宜的,我是看你不舒服,好心幫你的忙。等你醒來了,別跟我翻臉,知道了嗎?”
說完,自己都被自己給感動了一把,他真是一個正人君子啊!
回應他的是方從筠輕微的呼吸聲。
蔣邃露出滿意的微笑:“默認可就是同意了啊!”
他剛上前,就見方從筠自己挪啊挪,自覺的將自己鑽進了被子裏,然後露出一張一臉滿足舒服的小臉,蔣邃哭笑不得。
好吧好吧,看來是用不上他多事了。
他有些不是滋味的離開。
鞋底在她房間的門檻處磨蹭了許久,像是被黏住了似的,就是挪不動步子。蔣邃一咬牙,幹脆放飛了自己,轉身又進去,大力的將方從筠給搖醒了。
他就是覺得不甘心。
憑什麽她說幾句話,將他折磨的心事重重,難受不已,她倒好,自個兒睡得香甜。
方從筠難受的睜開眼睛,難受極了,努力睜大眸子,從模糊的視線中分辨出眼前的人,不滿的嘟囔:“你幹嘛呀!”
“當然是有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有事明天再說,我好困。”
“不行,今晚、現在,你必須要說。你回答了我我立馬就走。”
方從筠快抓狂了:“那你快問啊!”
“今晚你說的那件事,你還給第二個人說過嗎?”頓了頓,他知道方從筠現在不清楚,補充,“就是弟弟的那件事。”
“沒有。”方從筠有氣無力的說道,說完眼睛就再也沒有力氣睜開了,由著蔣邃的雙手握著自己的肩膀,就著這個坐姿閉上了眼睛開始睡覺。
蔣邃啞然失笑。
笑過完,也終於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今晚倒是一個難得好夜,雖然不見繁星,但有月色清輝灑落滿院。
蔣邃哼著小曲兒,輕輕搖晃著身子踏出了方從筠的房間,一抬頭,便瞧見了這月色,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他眯眼眺望遠處,看向前院的方向,雖然站在這裏,壓根看不見前院宴會的情況,但他猜測,根據他對他們的了解,這會兒應當是熱鬧正盛的時候,離散場還早著呢,他此刻趕過去,正好可以再與沈慎對酌幾杯,好好聊一聊。
就算沈慎不方便,也可以逮著機會找沈校尉試探一番。
他心中的一些疑問,若是今晚不解開一星半點兒,怕是睡不好覺了。
不能從方從筠的嘴裏撬出來,他想,或許可以從其他地方著手。
蔣邃一邊低頭沉思著,一邊繼續往前走。剛走到方從筠所在屋子的這個院子的中央,他突然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目光晦暗深沉如墨,唇邊卻笑意清淺。
他問道:“特地來找我喝酒的嗎?”
站在他對麵、靜靜立在院子的拱形門下的沈慎雙手各拎著一個酒壇,月輝灑了他滿身。
“是啊。到處找不到你人影兒,就到處瞧瞧,沒想到你還真在這裏。”沈慎笑道。
他年紀比蔣邃大了許多,也隻比蔣邃的母親,孝王太妃略小了幾歲,但在蔣邃麵前全然無年長之人的模樣,與蔣邃平輩相交,宛如青年之人。
又比年少之人多了幾分成熟和穩重。
他舉起手中的酒壇:“與他們喝都喝不盡興,一群人如犛牛飲血,一點兒都不懂好酒的飲法。這不,我覺得還是與你一道喝酒談天,才是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