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陳老板的往事(下)
舉翠一開口,先說的就是那位吊兒郎當、沒什麽本事的陳公子。方從筠凝神細聽,心裏想著,或許陳公子可以當做她接近陳老板的突破口。
她想了想,問道:“既然陳老板以前心狠手辣,為了子嗣光求神拜佛怕是不夠的吧?”
舉翠點頭:“不錯,陳公子出生之後,陳老板便故態萌發了,又開始打打殺殺,結果報應立馬就來了。陳公子十幾歲那年突然病重,陳老板這才下定了決定,再不做那些黑了良心的事兒,說來也怪,他真的洗心革麵了之後,陳公子本來都命懸一線了,結果還真的又好了起來。”
說到這裏,舉翠話裏滿是驚訝和敬畏,對老天爺的敬畏之情。
“如今陳老板不過就開著七寶坊這一間賭坊,和另外幾家布莊、首飾樓鋪子,而陳公子果真也就平平安安的長大了。”
什麽最賺錢?自然不可能是布莊、首飾樓這些了。還得數賭坊。可既然還開著賭坊,又哪裏還談得上洗心革麵、金盆洗手呢!
舉翠搖了搖頭,好似替陳老板有些無奈:“但還是有一點——其實這七寶坊不是陳老板之前的產業,否則那七寶坊的人,昨天也就不會不知道他們東家的寶貝兒子陳公子了。”
方從筠心裏剛在納悶這一點,舉翠就說到這裏開始為她解惑了。
“那七寶坊是陳老板金盆洗手了之後,偷偷開起來的,那賭坊掛著的東家的名頭,也是別人的。所以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七寶坊真正的東家是誰,隻有陳老板的心腹,或者少數有心人知曉。”
方從筠點頭,難不怪呢!
隨即就想到了那曾經在舅舅軍中效過力的護衛,看來他身為並不低啊!能被派來給陳老板的兒子當護衛,又知道這些隱秘的事,應該也是知情人。隻是,看他忠厚老實的模樣,不知道舅舅和陳老板是否放心他,他知道的到底是多少。、
跟著,她還想到了七寶坊護衛領頭,那個人也是知情的。
昨天將他們帶到二樓去,然後還將阿奇和陳公子帶走了,就留下她和護衛,騰出空間給他們談話,顯然是護衛的手筆,而他吩咐的人,是賭坊護衛領頭的,讓那領頭的做下這一切。
於是可以推斷,那賭坊護衛的領頭,不禁是陳老板的心腹,知道七寶坊真正的東家身份,甚至還知道楊護衛的身份,否認,他何須對公子身邊的一個護衛言聽計從呢!
方從筠的心思繞啊繞的,都快繞到天邊兒去了,舉翠全然不知,還在擰著眉頭一個勁兒的說陳老板。
“陳老板哪怕是在這遍地權貴的京城,當初也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許多不是正當紅的達官貴族尚且還要畏他幾分。你說,風頭這般盛,又是踩著多著人才坐到了這個地位的,那背後積累下了多少仇怨?是他說金盆洗手,就能利落閃身出來的嗎?”
“他不幹了之後,本來有被人秋後算賬的風險,他還非要留著七寶坊這一間賭坊,這豈不是存心給人留下把柄嗎?許多人都勸過他,讓他將七寶坊也讓了出來,這樣才算真正的離開。陳老板說什麽也不放手,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方從筠若有所思。如果七寶坊隻是一間普通的賭坊,可能陳老板還真的說關就關了,可這七寶坊還真不是一般的賭坊。沒了七寶坊,她每年從明州運來的那麽多銀兩,又該如何恰當不起眼的送過來呢?
這下一記實錘落了地,方從筠徹底放下了心,更加堅定的想要和陳老板搭上話了。
陳老板一定和舅舅有關係,知道舅舅的事情。
本來之前她還心想,舅舅的事情既然那般隱秘,也許隻是利用自己的權勢,利用了一下陳老板的賭坊,陳老板再心黑手辣,也隻是一介平民,在普通的當官者和老百姓中間或許有點威懾,但在真正的權貴麵前,也就是一個螻蟻罷了,不值一提。
可這會兒……想著陳公子的年齡,方從筠笑了。
“但你們顯然是多慮了。哪怕陳老板是依然開著這間賭坊,但他,以及他兒子陳公子,還是半點事兒都沒有,對吧。”方從筠眯眼笑了,“陳老板那樣的人,怎麽可能不給自己留下後路呢!怕是他早就找好了靠山。”
說了一路的話,不知不覺間,方從筠和舉翠倆人竟然又走到了七寶坊的大門口。
方從筠望著七寶坊高高掛起來的牌匾,這會兒接近晌午了,京城的賭坊不像縣城的賭坊,中午才開門,上午都沒人,此時七寶坊裏麵早就人聲鼎沸了。
“姑娘,要進去嗎?”舉翠主動問道,她可不是阿奇,若昨天是有她在,哪裏還需要姑娘親自出手和護衛動手。
方從筠卻搖了搖頭,“不必了。”她又不是真的喜歡賭,每次進賭坊都是懷揣著某些目的和心思。
站在門口又掃了一眼賭坊大堂裏麵的人群,沒有她認識的人,於是擺擺手,就和舉翠準備轉身離開了。
“唉喲!”剛轉了個身,舉翠眼疾手快的扯了她一把,將她護在自己身後。
方從筠抬頭,麵上不顯,心裏卻頓時綻開了喜意,心花怒放。
“喲嗬!真是巧啊!”陳公子不懷好意的笑著,“你竟然還敢來七寶坊啊,膽子不小啊!”
在見到陳公子之前,方從筠想了許多,再次見麵之後,自己應該如何示弱、溫柔,向他致歉,好和他恩怨消除,拉攏關係。可等見到了他之後,方從筠將之前的計劃統統劃去。
對著這麽一個欠揍的紈絝子弟,她隻覺得手癢!
瞥了一眼他身後的楊護衛,方從筠勾起嘴角:“若沒有護衛在,你這會兒已經在地下叫我爺爺了。”
陳公子:“……”
“你你你……你一個姑娘家,怎麽……”陳公子瞪大了眼睛,氣得手指發抖指著方從筠,“要叫也應該是叫奶奶啊!怎麽能叫爺爺呢!”
方從筠險些笑出了聲,敢情他隻注意到這個點兒了嗎?她忍住笑意,“那也行啊,你就叫我奶奶吧!算了,奶奶不好聽,還是叫我姑奶奶吧!”
陳公子這才滿意的點了下頭,可剛剛點了一下,覺得怎麽有些怪怪的,突然反應過來了,呲牙裂嘴,一臉憤怒的看向方從筠。身後楊護衛抬手遮眼,嘴邊是笑意連綿,不忍直視。
……
七寶坊所在的這一條街上,附近挨著的都是一些混混出沒的茶樓館子或者賭坊。
陳公子身為陳老板的兒子,哪怕今時不同往日,陳老板早就退出這一行了,但按照陳公子那不安分的性格,完全繼承了他爹當年的招搖過市,站在七寶坊門口這一會兒,就已經吸引了無數人的眼球。
更何況他麵前還站著兩名容貌相當不錯的姑娘呢!
“陳公子,你這是在做什麽呢?”一個錦衣男子笑咧著嘴走近,滿身浮誇,一臉輕佻,雖然容貌長得還算不錯,但眼袋發青鬆鬆垂下,眼裏滿是惡意,還沒有走近身上的脂粉味混著酒的異味已經撲鼻而來,刺鼻難聞之極。
一看就是徹夜歡歌後的結果。
陳公子很是不恥這類人,他雖然也愛玩了些,但在女色上麵,卻還是很把持得住的,這一點特別像他爹——陳公子心裏很是驕傲。驕傲的抬起了下巴,蔑視的瞅了錦衣男子一眼,“小爺做的事兒,是你管得著的嗎?”
錦衣男子立馬垮下了臉。
不過餘光看見了方從筠和舉翠兩個人,一個秀美大方,一個冷豔冰霜,臉上馬上又浮起了笑容,“喲,陳公子真是豔福不淺啊!這大上午的,就有兩位美人相伴了。需不需要我指點你一二啊?”
陳公子漲紅了臉,這不就是在嘲諷他無能嗎?
方從筠還沒怎麽覺得生氣,舉翠已經俏臉發白,眼神淩厲得瞪著那錦衣男子。可惜這會兒他正專心的看著陳公子,挑釁陳公子,沒有多餘的心思看她們這邊。
誠然,雖然方從筠和舉翠是長得不錯,可對於他這種常逛窯子,以青樓為家的浪蕩子來說,她們兩個還真比不上樓裏姑娘的容貌。他是好色,可胃口也早就被養叼了,所以說啊,陳公子這會兒的誘惑力比女子可重多了。
他不屑的朝陳公子冷哼,又說了幾句嘲諷的話,氣得陳公子全身顫抖,才悠悠然轉身離開,心裏琢磨著回家可以借著這件事,又找他家老頭兒多要幾個銀錢了。
陳公子他爹可是他家老頭子的大敵,他陳家背後不知道是什麽靠山,他爹動不了,全靠他這個兒子來擠兌陳公子出氣泄憤了。
想到這會兒,錦衣男子咂咂嘴,覺得陳公子真好用,光擠兌幾句就能多銀子花,要是——揍他一頓嗎?陳家可隻有陳公子一個獨苗啊!
死是絕對不能打死的,但若是……錦衣男子眼珠子一轉,邪念一生,心思便想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