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人比花嬌（下）
“咦，那不是岸口的管事婆子嗎？怎的在此處。”
女子嬌柔卻有些尖銳的聲音傳入水亭中，待在水亭中的林子怡等人都能清清楚楚的聽覺她的說話聲。
之後待管事婆子下去的丫鬟又回複了什麽，水亭裏聽不清楚了，不過女子也沒有再說話。
猶如一個插曲。
下了荷池的閨秀滿臉都是玩得盡興後的滿足笑容，心滿意足的歸來，身邊的丫鬟們手中捧滿了大片大片的荷葉和碗大的荷花。
剛才還顯得有些空曠的水亭瞬間擁滿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著方才發生的趣事，嬌聲笑語，傳了許遠。
突然，一名女子搖了搖紈扇，斜睨了林子怡一眼半遮麵笑道：“剛剛瞧見了那個管事婆子，我才想起了咱們中間還少了一位姑娘呢！”
不過這話剛出口，林子怡還沒來得及瞪她，她母親已先怒斥：“阿鄭，住口！”
客人來做客就好，主人家不會喜歡惹是生非的客人。
小名阿鄭的姑娘不服氣的嘟了嘟。
她母親轉頭向孝王太妃致歉，自己管教不嚴。
孝王太妃大度一笑，並且主動解釋道：“無礙。阿鄭說的沒錯，的確是少了一位姑娘。因她未來，我便也未提及。是來王府做客的方姑娘，剛剛吹了會兒風，她身子弱，有些頭疼，便回去歇息了。”
直接把話敞亮的說開了，反倒大家都自在了不少。還以為自家閨女不懂事，觸及到王府中什麽陰私的貴婦也鬆了口氣。
貴婦說道：“那可真可惜。”
見孝王太妃沒有怪罪，阿鄭姑娘神情頓時又興奮了起來。林子怡眼尖的瞥到她振奮發亮的雙眼，心裏一咯噔，來不及阻止，已聽見了她略帶著幸災樂禍的笑聲。
“哎呀！方姑娘身子不會那麽弱吧？會不會是生了氣，心裏憋屈得慌，把自個兒慪氣了？”
嗯，生氣？憋屈？慪氣？
孝親王妃眼神一凜，麵色不改地笑問道：“生氣？生什麽氣呢？”
阿鄭眨了眨眼，“太妃娘娘您還不知道嗎？在堤岸口，林小姐與湄城縣主和方姑娘爭執了幾句，許是因為這個，方姑娘吹了風又受了氣，這才病倒的吧。”
孝王太妃看向林子怡。
早在聽見外麵她們回來，撞見了管事婆子的時候，林子怡就預感不妙，早有準備。此時被阿鄭姑娘發難，不慌不忙的從容一笑，反問了一句：“不知阿鄭姑娘可聽見了我們爭執了什麽呢？”
阿鄭愣了一愣，仔細回想了當時的場景，當時方姑娘與林子怡均麵色不善，兩人間的異常尤其違和，但真要說什麽難聽的話……阿鄭不由自主的咬住下唇，除了林子怡當時說話的口氣不善之外，再沒有其他言語。
倒是湄城縣主，將方姑娘比作“阿貓阿狗”，刻薄諷刺。
可是，阿鄭隱隱覺得頭疼，感覺真是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了。林家不過一小小京官，攀附孝親王府的姻親關係罷了，她是不怕她的；可她已經拉了一個林子怡下水了，難道還要再將真正的金枝玉葉湄城縣主也拉入其中嗎？
若是讓湄城縣主置身事外，這件事的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但是把湄城縣主拉下水的後果，阿鄭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承擔得起。
“阿鄭、阿鄭？”母親急切的喚她。
阿鄭回過神，對上孝王太妃看似溫柔親切的雙眼，抿了下嘴角，搖了搖頭，“不曾。我不曾聽見她們說過什麽，隻是發覺方姑娘和林姑娘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異，兩個人都氣衝衝的模樣。”
孝王太妃掀起茶蓋，輕輕撇去麵上浮著的茶沫，唇角噙著淺淡的笑意，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
方從筠到達水亭的時候，宴席剛剛開始了。
諸位貴婦、小姐均已入座，宴席是采用的漢儀，分席而坐，小案跪坐，兩邊各坐了一列，中間是孝王太妃一人，斜側添了張桌子是湄城縣主。
林子怡此時也在下列入座，被向以往一般，被孝王太妃喚到身側，在她斜側添幾。
孝王太妃突然改變的態度讓眾人幸災樂禍的同時又深思，看來應當是方才阿鄭的那番話被孝王太妃聽入了耳中，雖然麵上不顯，但到底心裏還是有些不適。
林子怡沒有哭喪著臉抱怨，從從容容的坐在下列，頗具大家閨秀的風姿。
不過這種讓人豔羨敬慕的姿態並沒有維持多久。
方從筠和扶紅、舉翠一路到了水亭外麵，水亭中人也沒有發現，因為大家正全神貫注的看著湄城縣主為難阿鄭姑娘。湄城縣主江眉不是個太記仇的性子，因為她有仇一般當場就報了。
阿鄭的母親在一旁氣憤難當，可姑娘家的為難，她們做長輩的卻是不好插手的，否則事件的性質就變了味，原本是一件很容易解決的姑娘家的小打小鬧，就會上升到家族中的鬥爭。
阿鄭氣紅了眼睛。
林子怡在一旁閑閑的看著，輕笑了一聲，這才不慌不慌的開口說話，解釋道：“其實隻要想到一點——我與方姑娘並不相熟，又哪裏來的矛盾需要為難她呢？”
“約莫是我與方姑娘不太相宜，便讓人覺得我們倆不合吧。”
這個解釋有點生硬，但在這種情況下，也勉強能說得過去。
不過並沒有人相信。
因為——
“林小姐這般說，卻是讓我失望之極。你怕是忘了，我卻還記得呢，明州縣城的喜盈門賭坊裏，那一場博弈，你還欠了我三千兩銀子——不知道說起這個，林小姐有什麽找回點兒什麽記憶呢？”
方從筠不聲不響的站在水亭口旁的石柱上，她眉眼彎彎，嘴角高高揚起，笑得爛漫明豔，一身珠光紗的長裙飄逸恍如神仙妃子，身後的接天連碧，是芙蕖灼灼，在荷花的襯托下毫不示弱，反而愈發奪人眼目。
她手執一把紈扇，十指纖纖，一手輕握扇柄，一手扶著扇框，斜斜的半遮了下頜，露出一雙波光流轉、水色瀲灩的明眸，姿態極為嫻靜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