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與你何幹

  若說之前在明州,方從筠可以肯定倆人之間有著若有如無的情愫,現在卻基本能斷定,前塵種種如過往雲煙。難怪,難怪楊玉他私下那麽堅決的反對。


  就算她以前對他曾有過什麽想法,知道他是堂堂孝親王,那念頭也斷然不敢再生了。


  故而時隔幾個月再次見到蔣邃時,方從筠瞳孔微微收縮,第一反應是立馬後退一步,將自己藏於假山石後,等他人走過了,她才兀的一笑,真是莫名其妙,她躲什麽躲啊!

  這是他的地盤,倆人早晚都會見麵的。


  不過……她回想了下方才從假山旁邊經過的錦衣玉冠,氣勢凜冽的蔣邃,和走在他身側眉眼如畫巧笑嫣然的年輕姑娘,方從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這一身。


  在船上物資奇缺,能每天晚上勻一點水出來讓她洗臉擦擦身子就不錯了,洗澡是別想的,幸而她所在的船艙透風,日日在海上急速航行,在炎炎夏日,颯颯刮過的海風很是涼爽,不至於讓她悶成一身汗臭。


  但即便如此,十日未洗漱,身為愛潔淨的姑娘,還是無法忍受的。


  下了船便立馬先來探望童童,爾後又稍作洗漱了一番,再趕去見孝王太妃,頭發因頭油抹得太多,而顯得十分油膩,身上雖擦拭過,但若靠的太近,還是能聞到一股異味。


  就連這身衣裳……方從筠苦笑,也難怪孝王太妃第一眼看見她就不喜。


  當日來去匆匆,扶紅和舉翠也要忙著收拾東西,她看都沒看仔細,就隨手抓了幾件衣裳塞進包袱打包帶走,便是眼下這一身樸素得比孝親王府裏的三等丫鬟還要寒酸的青藍衫裙。


  其實這布料也不錯的了,隻是京城的姑娘衣著都太過精致花哨。


  方從筠默默安慰了自己一通,一臉嫌棄的扯了扯袖角,幸好她銀票帶得夠多,有錢走遍天下,有銀子什麽都不是問題了。


  她想,他不再是那個開賭坊的幕後老板,收高利貸的痞裏痞氣的四爺,她也不再是被拘束在方家,一無所有的方君。再見麵,他高高在上,氣勢逼人,她是比不上他,但也不能太差了是吧。


  好歹也容她去好生梳洗打扮一番,再換上一身能見人不丟了麵子的衣裳。


  等了一會兒,覺得蔣邃他們差不多應該走遠了,方從筠才從假山後麵走出來。


  “啊!”她剛抬頭,便驚叫出聲,一個後跳,條件反射的又要往假山後麵躲去,不過剛有了這個想法,腳步還沒有來得及挪動,她已經先被一隻手緊緊握住肩膀,動彈不得了。


  “你躲什麽躲?”蔣邃似笑非笑的斜睨著她。


  方從筠頓時因心虛而漲紅了臉。


  ……


  “你躲什麽躲?”蔣邃又問。


  此時已是一個時辰之後。


  在與童童住處的附近院子裏,方從筠總算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身上幹幹淨淨的,並沒有什麽髒汙泥垢,但她就是覺得像是洗脫了一層泥,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快要飛起來了。


  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依舊是她自己帶來的衣裳,將濕漉漉的烏發用簪子簡單隨意的挽了起來,方從筠就走出房間了。


  孝親王還在偏廳等著她呢!

  再見麵,他第一句話還是這個,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之前方從筠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同時也是因為被鬼蒙了心的,她竟然還自卑了?呸呸呸……這會兒回過了神,即便依舊是一身寒酸得與這富麗堂皇的偏廳格格不入的衣裳,方從筠表示:她不虛!

  在蔣邃對麵坐下,她揚眉輕笑,十分坦蕩的將之前自己不堪的小心思大大方方的說了出來:“因為丟臉啊。沒想到蔣四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孝親王,我好歹也要收拾整齊,才能來見吧,不然豈不是對王爺不尊。”


  蔣邃眼神裏飛快的閃過一絲遺憾,所以不能給她恢複的時間,這不,又已經刀槍不入了。


  蔣邃……不對。


  堂堂孝親王,當今陛下的親堂叔,可是和陛下一個姓氏的,那是國姓。


  國姓江。


  孝親王名諱,一個單字“隋”。


  江隋。


  若眼前這個人沒有坐在她麵前,單提這個名字,是一個高貴且陌生的名字。蔣邃、江隋,方從筠悵然若失。這世上沒有蔣邃,隻有江隋。


  “其實我也不算騙你。”蔣邃突然說道。


  方從筠不解的看向他。


  蔣邃淡笑:“我有兩個名字,江隋是我,蔣邃也是我的真名。年幼時長輩迷信,怕小鬼抓孩子,企圖蒙混過關,便讓我隨母姓,又給我取了一個名字。蔣邃這個名字,也跟了我挺長時間。”


  方從筠傻乎乎的“哦”了一聲,沒明白蔣邃給她說這個幹什麽?

  她對他的童年往事不感興趣啊!


  隻是他說起小時候老孝親王和孝王太妃迷信,怕小鬼抓孩子時,方從筠抿唇,偷偷笑了一下,如今孝親王“閻王王爺”的名號可是鼎鼎有名的。


  現在說是連閻王爺都要退讓的孝親王,沒想到小時候還會擔心被小鬼給抓走。


  她抬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潤潤嗓子:“你沒其他事了嗎?”


  她可是記得,看見他的時候,他身邊還跟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呢,看那姑娘氣質高貴,應當也是某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有事啊。”正經不過三秒,蔣邃懶洋洋的將修長的腿抬起,雙腿交錯擱在專門給他搭腿的凳子上,“我這不是在招呼貴客嘛!”


  她算哪門子貴客啊!


  不過,方從筠終於笑了出來,真心實意的,算他會哄人。


  兩個人之間沒有什麽舊好敘的,有扶紅和舉翠倆人在她身邊,估計這幾個月,她的一舉一動早就被兩個奸細給偷偷匯報給他知曉了。而他這些日子做了什麽事,卻不是方從筠的身份能夠過問的了。


  通過蔣邃自願的放下身段將方從筠哄開心後,兩個人之間那因久久未見而生出的一層薄薄的膈膜瞬間化開了,然後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頓大笑後,就是不用多說,也沒有半點兒不自在。


  不過也不能總這麽幹坐著不說話。


  方從筠低著頭,猶豫片刻後,還是開口了:“我之前剛從孝王太妃那裏回來。”


  許久不見,難得氣氛正好,本應該好好敘一敘舊的,可她沒忘記自己此行來的目的。雖說童童的事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她也知道一提起這個,怕是倆人間融洽和睦的氣氛霎時間便要灰飛煙滅。可她還是開口了。


  “我已經知道,童童中了毒。”


  話音一落,蔣邃臉上的笑,果不其然立馬收起來了。


  方從筠忍不住歎氣。


  在麵對王府的其他人、哪怕是看起來對童童真心實意的孝王太妃時,她都不吝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他們到底有什麽目的,利用童童試圖獲得什麽。


  可當麵對蔣邃時,她卻什麽想法都沒有了。


  哪怕自己眼瞎,被人騙了栽了一個大跟頭,如今方從筠還是覺得,自己的隻是間接性失明,她的眼光還是很好的,她覺得——蔣邃不是那種人。


  明明,將童童帶走的人是他;說確認了童童身份的人也是他。若是有什麽惡意,也最應該的是來自於他。


  他讓童童當那個方三少爺有什麽用呢?

  難不成也是為了方家票號?

  方從筠不相信,堂堂孝親王,已經有了蔣家這個錢簍子,何必多此一舉,再要把方家也收入囊中呢!她更加不會相信,他是為了幫蔣家打壓、或收了方家。


  “我來的時候,來明州接我的護衛說是林子怡的奶娘誤以為童童是你在外麵生下的兒子,護主情深,才買通王府的人故意將痘痂撒在童童的衣裳裏麵,想害死童童。”


  “我來了之後,孝王太妃說,童童不止是發作痘症,還中了毒?”


  哪怕方從筠已經盡力心平氣和了,可說著說著,音量還是沒忍住的拔高,帶著明顯的怒意和質問。


  “蔣四爺,或者說是,孝王爺,你能說說,這便是你說的,會好好保護童童,不讓他受傷嗎?我以為你是真的找到了童童的家人,你為什麽要讓他冒名頂替方從桐的身份?”


  蔣邃沒空奇怪明明他吩咐過了暫時先別忙告訴方從筠童童中毒的事,為什麽她剛進王府這會兒功夫,他親娘就賣的一手好同盟,把他之前千叮嚀萬囑咐的事給說了出去。


  他隻是擰起了眉頭:“冒名頂替方從桐的身份?”


  方從筠氣憤難耐,且態度堅決。


  蔣邃“嗬”了一聲,“他本來就是方從桐,方家名正言順的三少爺。”


  “不可能!”方從筠脫口而出,堅決的否認,“他明明剛出生就是死胎。”


  蔣邃和方從筠就這麽大眼對小眼,四目相對,誰也不服誰。


  蔣邃沒打算問方從筠為什麽說方從桐出生就是死胎,他知道,若是她不想說,可以編出一百個不重複的理由。他慢吞吞的又坐了回去,這次沒有翹起二郎腿了。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兒聽的小道消息。我隻是想問,童童是不是方從桐,跟你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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