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吃虧是福（中）
方從筠的語氣輕描淡寫，不以為然，阿奇卻氣得七竅生煙。
多了點？
那是多了一點嗎？
一個月光茶葉錢便花了接近一百兩銀子，在明州，一戶有四五口人的普通人家開銷估計也就在五十多兩左右，這還算過得偏好點兒的了。
尤其是現在他們一單生意收入也就百來兩銀子，且生意極其冷淡。
開源的法子都沒有找到，還不趕緊節流。
阿奇哼唧：“罷了罷了，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吧。”
說罷便一手抄走桌上的賬冊，轉身回後院。
“哎呦……”方從筠哭笑不得的喚住他，阿奇最近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一言不合就走人這是跟誰學的？
她無奈扶額：“你跟了我這麽久了，覺得我是那種好心大度的善人嗎？”
阿奇腳下的步子放慢。
“咱們做的是正經生意，沒有空手套白狼一說。現在這些，你且當做成本支出，有出方有進。”
阿奇停下腳步，回身，表情複雜的看著她。
“方姑娘，我已非昔日吳下阿蒙，這些道理我早就清楚了。”
不錯，連吳下阿蒙都會用了，的確今非昔比了。方從筠不由翹起嘴角。
接受到她戲謔的眼神，阿奇顯得愈發無奈，滿腹的火氣無處發……他也沒有理由發。
就是這樣的眼神、這樣的態度……阿奇突然道：“方姑娘，我們談一下吧。”
“這裏嗎？”
“去個安靜點兒、沒人打擾的地方。”這裏時不時就會有附近商鋪的人過來串門，一天到晚難得清靜一會兒，他頓了頓，“去茶樓吧。”
他滿意的看見方從筠略帶驚訝的看向自己，很是欣慰：總算是引起她的鄭重了。
雖然這方式讓他肉疼。
阿奇心疼的捂著荷包眼淚汪汪的想著。
……
“方姑娘，你有沒有覺得，你自己有很大的問題。”
在鋪子最近的一家茶樓，狹小但安靜的包廂裏，方從筠剛坐下，還沒來得及喝一口茶，便聽見阿奇鄭重其事的指控。
“我——”她愕然的指向自己，她有什麽問題？
阿奇深深吸了口氣，在腦海中整理了下自己的思路，“方姑娘，你知道我們聽你說得最多的話，是什麽嗎？”
方從筠搖頭。
“是‘我自有計劃，到時你們就知道了’。”
方從筠笑容漸褪，神情開始專注了起來。
“從來從來，你都是自己默默的開始進行你的計劃，從來不會事先告訴我們——當然，我也並沒有要求你做每一件事都必須告訴我們的意思。可是方姑娘，什麽事你都瞞著我們，是不放心我們，怕我們做不好，還是懷疑我們呢？”
不等方從筠回答，他先自己回複了自己：“我相信你肯定不會懷疑我們另有他心，那就是不放心我們了？”
“方姑娘你對我好，我知道，都記在心裏的。可是你一邊期盼我快點能獨當一麵，一邊卻又什麽事都自己一個人做了……我已經不是曾經那個阿奇了。”
他已經不是昔日阿奇了。
這是今天他第二次說這句話，方從筠此時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他言下意味。
到快要說開一切的時候，阿奇反倒慎重了起來，仔細措辭，語速緩慢的說道：“我隻是希望，可以幫到方姑娘。”
“之前和蔣家酒莊、李記米行的事、韓琦的事、韓老的事、鋪子的事、以及剛剛方家鋪子那個小廝的事……不論什麽，你從來不說。”
說到最後，阿奇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委屈的神色，同時眉眼之間也愈發堅韌。
“既然方姑娘說過，以後會逐漸放權給我，信任我，將鋪子交給我。那麽，即便我如今並不能做什麽事，幫到方姑娘多大的忙，我也想試著……做一做。”
方從筠揚了揚眉梢，直勾勾的盯著阿奇看了半晌，看得他開始頭皮發麻，自我懷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話，才慢悠悠的吐出一個字：“好。”
阿奇如釋重負。
他抿了抿嘴角，“方姑娘，鋪子的事……”他說的時候有些膽怯，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些，但又想趁熱打鐵，一邊說著，一邊目不轉睛的瞅著她的臉色。
“我都告訴你。”方從筠爽快應下，意味深長的朝阿奇笑了笑。
……
說到方家小廝，又是另一件事了。
“剛剛”距離現在也有好一會兒了，在小作坊的老板娘來之前，方從筠剛送走了一個過來名為討教實則是占便宜的隔壁商鋪掌櫃，就又迎來了步履匆匆的方府的下人。
方少爺有急事相邀，韓老與周大掌櫃目前正在方府對峙，需要她去助陣。
方從筠麵上不動，心底卻很不悅。她不知道真正吩咐來找她的並不是方從文，而是周大掌櫃，隻以為是方從文見不得她與韓家人關係好，抓住機會便要逼她與韓家人正麵起衝突。
他們當她是什麽？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方從筠冷笑。
向方府下人詳細的打聽清楚了情況，方從筠大致對情勢有所了解，忍不住在心底暗暗讚歎了一句真巧！
沒有人可以將世間事全都算盡，這一次的衝突是源於之前她們留下的因，而自然形成的果。
機關算盡，不如推波助瀾好。
若這個機會用得好了，說不準方從文他們還真能心想事成，可惜，李掌櫃他們根基深厚，消息靈通，來得太快了。
她輕輕哼笑了一聲。
果然很有方從文的風格。
方從文與周大掌櫃如此執著的想趁這個機會一舉扳倒韓老，因為有心不如無心好。再完美的算計總會有破綻漏洞；這次這件事就是這麽巧，隻要他們順水推舟，將事情鬧大，嚴重性增加便可，到時即便方家票號中的老人不服，也無話可說，不會落人口舌。
既想占了便宜得了好處，又不想麵子受損，不正好是方從文的慣常方式麽。
方府下人不停的催促她前去，方從筠像是黏在了凳子上似得，坐得穩穩當當一點兒都沒挪動一下。
她笑道：“這事，我去也沒用的。”